約莫兩個時辰後,紅萼把燉盅端來,說湯煲好了,要不要叫二爺迴來?


    溫婉蓉本想叫覃煬迴來,想想,算了,起床穿好外衣,披好鬥篷,把燉盅墊在手暖爐上包好,獨自一人把湯送到書房。


    覃煬聽見敲門時,以為哪個下人,說聲進,沒太搭理。


    然而人沒進來,他以為有什麽事,放下翹在案桌上的腿,不耐煩地去開門。


    “你怎麽來了?”他看見溫婉蓉一愣,趕緊接過她手裏的燉盅,扶她進來。


    溫婉蓉搓搓被風刮疼的臉,笑起來,打趣道:“看看你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麽,有沒有做壞事。”


    覃煬自顧自打開燉盅,剛喝一口,嗆出來,邊咳邊說:“老子一個人能做什麽壞事,你整天不能想老子一點好?”


    溫婉蓉看他被嗆的窘樣,樂得不行,搬把椅子,坐他身邊,替他順背:“我玩笑的,你這麽認真幹什麽?”


    覃煬埋頭喝湯,打死不信這種試探性玩笑,他想老子不認真,一會又生氣,又鬧,又拿兒子做擋箭牌,他又幾天沒好日子過。


    他的日子已經很不好過,不想更不好過……


    溫婉蓉不知道他心裏所想,就覺得覃煬今天乖得不像他,既沒歪理邪說,也沒一針頂一線的胡扯八道。


    她很滿意他的表現,不由伸手摸摸他頭頂,像順毛。


    連覃煬都有意往旁邊避了避,擋開她的手,單眉一挑:“老子不是狗。”


    溫婉蓉眼底滿是笑意,嘴上一本正經:“可我喜歡這樣摸你,你不喜歡嗎?”


    被當成狗摸,他想都沒想,迴一句:“不喜歡。”


    溫婉蓉繼續逗他:“我知道你不喜歡,不過我這樣摸你的時候,好像孩子也喜歡,在肚子裏很乖。”


    邪完了!娘倆合起來爬他頭上。


    覃煬嘖一聲,三兩下喝完湯,把空碗推到溫婉蓉麵前:“行了,行了,摸一摸意思意思,還沒完沒了了。”


    溫婉蓉見好就收,樂不可支,起身收拾準備離開:“那我迴去了,你忙完,早點迴屋。”


    覃煬嗯一聲,但聽外麵寒風刮得嗚嗚作響,叫人別走:“算了,我們一起迴,你陪我坐會。”


    說著,他把溫婉蓉拉過去,坐在他大腿上,手一下一下撫摸肚子。


    溫婉蓉靠他懷裏,抬了抬眼眸:“你有心事?”


    覃煬半晌沒說話。


    溫婉蓉摸著他的手,聲音放柔:“你說我聽,我不會多嘴。”


    覃煬輕微歎息,把老太太要他去齊夫人夫家的事大致說了說,心煩氣躁:“說實話,老子不想去,去了說什麽?總不能說,要麽你沒媳婦,要麽老子沒媳婦,老子不想沒媳婦,隻能殺你媳婦?”


    本來挺煩心的事,從二世祖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變味。


    溫婉蓉先一愣,然後噗嗤笑出聲,越笑越起勁,有點收不住的意思。


    覃煬心裏煩得要命,被她一笑,那點煩十分消去八分:“哎,老子快煩死了,你還笑。”


    溫婉蓉笑了好一會,才停住,頭一次覺得飛揚跋扈的二世祖心煩的時候,也挺可愛,她反手摟住他脖子,起身親了一下,又窩進懷裏,笑道:“其實不是什麽難事,這話看你怎麽說。”


    覃煬問:“怎麽說?”溫婉蓉想他肯定不會說軟話,隻能點到為止:“你就按杜皇後說的暴斃告訴齊夫人夫家,我沒記錯,齊夫人夫君是督察院事中,想來不是個糊塗蛋,他不問你什麽也不用說,讓他自己查,他要追問,你隱晦


    告訴他不就行了。”


    道理都懂,覃煬就覺得自己冤大頭:“老子擔心督察院事中跟傻缺駙馬一樣,都把這筆賬算老子頭上。”


    頓了頓:“老子不怕誰,關鍵有你們娘倆就不一樣。”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溫婉蓉拍拍他的手,歎氣:“先這樣吧,你不露麵,他們知道真相,更誤會你是杜皇後的爪牙,到時想解釋都解釋不通才麻煩。”


    覃煬想,是啊,還能怎麽辦。


    他摟緊溫婉蓉:“這段時間你別出去了,等所有事情過去再說。”


    溫婉蓉被齊賢嚇過後,也不敢亂跑,就怕有人在街上使悶棍。


    隔天,覃煬踩著點,把齊夫人的遺物帶到督察院事中府上。


    開門的小廝見他一身禦林軍鎧甲,嚇得趕緊把門大開,請他進花廳喝茶。


    覃煬不想麻煩,要他把督察院事中請出來,說幾句話就走。


    小廝機靈,連忙進去轉告自家主子。


    督察院事中出來看見覃煬,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寒暄道:“不知覃統領大駕寒舍,有失遠迎,外麵天寒,不如進屋吃杯熱茶再走。”


    說是寒暄,語氣卻透出幾分焦急。


    話不說明,各自心裏明白一二。


    覃煬習慣性擺手拒絕,手剛抬起來,遲疑一下,轉而變成抱拳,對督察院事中說:“我趕著迴宮複命,不打擾事中。”


    他說著,給身邊屬下遞個眼色,示意把東西呈上來:“這是皇後交給事中的東西,務必收好。”


    督察院事中打開包裹,僅一眼就認出是齊夫人的物品,愣怔片刻,忽然明白什麽,眼底泛起極濃的悲慟,連帶兩隻手不住顫抖,喃喃自語:“我平日總說她言詞過於犀利,遲早惹禍上身,果然啊……”


    覃煬皺皺眉,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滋味,他連謊話理由都編好了,對方卻心知肚明,不聞不問,不言不語。


    寒風打著旋兒從兩人間穿過。


    覃煬不想這麽耗著,暗暗歎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覃統領,請留步!”督察院事中倏爾開口,強忍悲傷,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覃煬身邊,作揖言謝,“家事麻煩覃統領親自跑一趟,連口茶都未喝,實在照顧不周,卑職想問問,賤內可留下什麽話?”


    覃煬迴想那天的情景,他給齊夫人一個痛快,能留什麽話。但督察院事中期待的眼神緊緊盯著他,覃煬不知是內疚還是別的情緒,他腳步頓了頓,想起老太太要他提醒防備杜皇後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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