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蓉嘴上說不介意,心裏難過至極。


    她和齊淑妃從府裏小姑娘,到如今,整整認識八年,曾經她們互訴彼此酸甜苦辣,偷偷為對方多留一塊糕餅,即使在最不堪的日子,也笑得那樣開心。


    即便她知道再也迴不去小時候,她還是願意保留一份“阿蓉……”的純真。


    她陪她喝茶,誤中蠱毒,齊淑妃不問青紅皂白,就懷疑她是兇手。


    溫婉蓉極力克製要湧出的眼淚,八年的信任也抵不過一個孩子的消亡。


    齊淑妃知道她委屈,說:“阿蓉,我在宮裏看多了,不再覺得人與人之間有信任可言。”


    溫婉蓉不做任何辯駁,隻應娘娘說得是。


    在後麵,無論齊淑妃說什麽,溫婉蓉一律順應,彬彬有禮,距離得當。


    直到齊淑妃看出她油鹽不進,感謝她出的主意,說已經和齊駙馬聯係上了。


    溫婉蓉想起覃煬要她別跟人亂出主意的提醒,迴應:“全因娘娘與齊學士兄妹和睦,與他人無關。”


    她把自己最大力度摘幹淨,不想再與齊淑妃有任何瓜葛。


    也沒想到,她們的友誼如此脆弱。


    八年啊……人生有幾個八年。


    溫婉蓉離宮再沒迴頭,走到千步廊,經過樞密院,腳步躊蹴片刻,轉身離去。


    她想,自己的事誰都幫不了,隻能自己扛。


    覃煬說,朋友這種關係不是永恆的。


    溫婉蓉初聽以為他安慰她,未往心裏去。


    現在想來,確實如此。


    齊淑妃後來差人兩次請過她進宮,溫婉蓉統統拒絕。


    轉眼已過立冬,氣溫驟降,外麵冷,屋裏暖,人就更不愛出門。


    溫婉蓉在賬房查完帳,出來沒什麽事便去了老太太屋裏。


    她最近很喜歡往老太太屋裏鑽,因為人多熱鬧,熱鬧的時候就不會想不開心的事。


    午時,老太太留她在屋裏吃飯。


    菜剛上齊,屋外有丫鬟報,說宮裏來人說齊淑妃病了,想請夫人去一趟,說說話解解悶。


    溫婉蓉想也沒想拒絕,叫人帶話過去,說娘娘身體抱恙,不敢叨擾,還請娘娘好生休養。


    傳話的丫鬟走後,她以為老太太會問,卻什麽都沒有,隻叫她吃飯。


    “祖母,”溫婉蓉拿起筷子,又放下,輕聲問,“您是不是覺得,阿蓉不該任性拒絕淑妃娘娘的好意?”


    老太太慈愛:“你若不想,便不去。”


    溫婉蓉一愣,忽然低頭哭起來。


    她從未體會過,所謂“家……”的溫暖、無條件的支持及堅實後盾,是什麽感覺。


    一句“不想去就不去……”,徹底化開心中鬱結,觸及最柔軟的部分,再不用擔心被罰、責罵、唾棄、厭惡,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老太太身邊幾個大丫鬟,除了玳瑁,見小夫人哭得傷心,紛紛上來勸慰,說宮裏不好玩,不去也罷,要嫌悶,來這邊打葉牌,說到打葉牌,一個抱怨上次牌局還欠她半吊錢。


    馬上有人還嘴:“好不知羞,明明就四個銅子兒,怎麽變成半吊?”


    接著又對溫婉蓉說:“夫人,別聽她胡說,下次我們玩我們的,不帶她。”


    這邊不服氣:“哎哎,你牌技臭,別帶壞夫人,去年守歲,要不是二爺讓著你,你那點壓歲銀子都要進他荷包。”


    說到覃煬,一群丫鬟又展開新的話題:“夫人,您倒是勸勸二爺,別老晚上大聲說話,前幾日奴婢出門碰見隔壁府大管家,人家問,二爺是不是大晚上在府裏拉兵訓練,奴婢都不知道怎麽迴答。”


    此話一出,把所有人逗樂了。


    老太太笑得前仰後合,指著眼前幾個:“你們這些沒規矩的,讓煬兒聽見,仔細你們的皮。”


    那丫鬟煞有介事:“老太太,奴婢絕無半句虛言。”


    另一個搭腔:“奴婢也覺得二爺吼起來挺嚇人。”


    小綿羊破涕而笑,她以為就她一個不喜歡覃煬吼人,原來激起群憤:“我也覺得半夜聲音太大不妥,等他今晚迴來,我跟他說說。”


    結果一群人又說又笑,似乎,好像,話題越岔越遠,完全偏離之前軌道。


    而覃煬打了一中午噴嚏,宋執笑,有人想他,不,是有人罵他。


    罵二世祖?


    活膩了吧。


    晚上,覃煬迴去,小綿羊真把大家的意見一一詳訴。


    二世祖聽得額頭暴筋,抓她過去,問懂不懂什麽叫槍打出頭鳥?


    小綿羊一臉懵懂,說她又不是出頭鳥,這話什麽意思。


    二世祖二話不說,把她丟到床,一邊扒衣服,一邊教她,別人都不敢當麵說,就她敢,不是出頭鳥是什麽。


    小綿羊看他架勢,心思今晚又要被折騰,又笑又求,說說話就說話,脫衣服做什麽。


    二世祖歪理多,坦誠相見,以表誠意。


    兩人笑鬧,衣服脫一半,忽而房脊上傳來一聲貓叫,嚇得溫婉蓉一哆嗦。


    她推了推身上的人,心生恐懼道:“覃煬,你聽見沒?”


    覃煬一心急著正事,上下其手,沒工夫理會:“聽什麽聽。”


    溫婉蓉自從上次大半夜被嚇過一次後,對貓有忌憚,加上覃煬完全沉浸在那種事上,她甚至懷疑剛才的叫聲,隻有她一人聽見。


    “剛剛有貓叫,你真沒聽見?”她蹙起眉頭,身子一緊,明顯感覺到覃煬使壞。


    “別鬧……”溫婉蓉要說話,就被覃煬堵住嘴。


    外麵似乎又安靜下來。


    兩人打得火熱。


    倏爾一聲像嬰兒啼哭的叫春,打破甜膩的氣氛。


    “覃煬,你聽。”溫婉蓉下意識摟緊覃煬的脖子,寒毛直豎。


    這次覃煬也聽見聲音,動作停下來,放下溫婉蓉,要她別怕,起身穿衣服。


    按理,府裏養了兩頭狼青,不應該會有貓。


    覃煬皺皺眉,煩到極點。


    “我出去看看。”他對溫婉蓉說。


    被她拉住:“我跟你一起出去。”


    說著,溫婉蓉隨便穿件衣服,緊跟著下床。覃煬見她衣不蔽體,抓過自己厚外套給她披上,笑出聲:“真鬧妖,也不能光著身子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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