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煬會意:“最好有人伏擊進去,拖住時間,我們這邊快進快出。”


    “至少一刻鍾,”宋執思忖,“我思來想去,美人計最合適。”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溫婉蓉。


    宋執說,如果溫婉蓉是眼線,會設法聯係皇後黨,而“先帝婚約……”是雙刃劍,約束覃家也約束溫家,畢竟天下不姓杜,溫伯公不會眼睜睜看她冒險,一定會找杜皇後。


    杜皇後不會輕易犧牲長線,也不能暴露溫婉蓉,唯一辦法找她兄長杜大將軍派兵援助。


    要麽美人計,四兩撥千斤,要麽人海戰術。


    這一役拖了幾個月,總要分出勝負。


    宋執聳聳肩,問如果溫婉蓉不是眼線,打算迴去怎麽跟溫伯公交代。


    覃煬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交代什麽?活著算她命大。死了,你在燕都繼續打著我的名頭多逛幾年窯子,溫伯公用一條養女的命換一座忠烈牌坊,睡著都會笑醒。”


    兩好和一好,頂多溫家在葬禮上假模假樣哭一哭就過去了。


    至於帶兵打仗,要杜將軍是一塊料,也輪不到覃家指揮作戰。


    覃煬揣著明白裝糊塗,叮囑一句保密,就出去了。


    迴去時,他在營帳裏沒發現溫婉蓉的身影。


    問守衛。


    守衛說人拿食盒出去就沒迴來。


    覃煬漫不經心溜達到後勤,也沒看到溫婉蓉的人影。


    再問,有人說她往軍醫的方向去了。


    真病了?


    覃煬單眉一挑,他才離開燕都多久,眼線就流行演戲演全套?


    他又去軍醫那,就看溫婉蓉能翻出什麽花。


    軍醫一字不落告訴覃煬,說溫婉蓉摔傷未愈,加上疆戎早晚溫差太大,患輕度風寒。


    覃煬抬抬手,示意知道,又出去尋人。


    以她的身體狀況走不遠。


    果然沒找多久,覃煬聞到空氣裏飄來一股似有似無的中藥味。


    他循著味道找源頭,在一條河流附近發現溫婉蓉蜷縮在樹下,兩步外河岸上有個石頭圍出的簡陋篝火架,上麵擱著煨藥罐子,正冒熱氣。


    覃煬過去看一眼,藥不知滾開多久,隻剩半罐。


    他又瞥向溫婉蓉。


    她雙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唿吸平穩,似乎睡得很沉。


    “溫婉蓉。”他過去叫醒她,指指篝火,不冷不熱道,“你打算放煙告訴敵方偵察,我方大營具體位置,好來滅我們?”


    “我沒有。”


    溫婉蓉被一席話嚇醒,趕緊爬起來,一跛一跛過去,用剩下半罐湯藥澆滅篝火,看還冒煙,又拿藥罐去河裏舀水,把煙徹底熄滅。


    “覃將軍,我不懂,下次注意。”她手裏捧在罐子,像做錯事的小孩,低頭認錯。


    覃煬哼一聲,準備離開,又想起什麽,腳步一頓,正話反說:“河裏死人多,最好晚上來,冥火一片,壯觀得很。”


    他說得輕描淡寫,她聽得心裏一緊,趕緊上前解釋:“今天軍醫忙,我怕添麻煩才到外麵煎藥,不是亂跑。”


    覃煬壓根不在意正話假話,神色一沉:“下次再要老子到處找,就把你扔河裏喂魚!”


    “知道了。”溫婉蓉低聲迴答,莫名感到委屈,迴燕都的念頭又湧上來,“將軍……”


    請求未出口,靜謐的河水突然發出詭異的咕咚聲,水麵不停冒泡,似有什麽翻上來。


    溫婉蓉轉過視線一眨不眨,就看見一個圓滾滾的物體破水而出,她細瞧片刻,倏爾發出一聲驚叫,調頭往營地跑。


    覃煬站在原地,一臉不屑。


    一具泡腐、麵目全非的屍體,至於嚇成這樣?


    魑魅魍魎再可怕,哪有人心可怕。


    即便一百個不願意,他還得迴去盯著溫婉蓉,免得那小娘們又捅什麽簍子。


    溫婉蓉大概嚇壞了,躲進營帳裏用被子裹緊,縮在榻上,開始高燒。


    覃煬趕緊叫來軍醫,開藥煎藥,要求短時間內治好。


    美人計總不能沒主角。


    他黑著臉看溫婉蓉要死不活的樣子,心想摔傷快好,又染風寒,存心給他找不痛快?


    壓住一劍揮斬的殺意,離開前要勤務兵加床被子,特意交代除了禁足,必須每天看人喝完藥。


    折騰一下午,再出來,外麵天色已晚,風卷寒氣往骨頭裏鑽。


    覃煬攏攏銀狐裏大氅,煩透了,溫兩壺酒去找宋執。


    宋執發現他一天氣都不順,老實打地鋪,消停陪他喝酒解悶,哪也不去。


    酒過三巡,兩個男人坐一起覺得無聊又無趣。


    宋執借酒壯膽提議找姑娘陪才有意思。


    覃煬正煩,也想找發泄出口,二話沒說答應了。


    兩人披上大氅,一前一後鑽出營帳。


    夜裏的疆戎,被一望無際的黑色籠罩,營地的火把在空曠的平原地帶隨風舞動,斜影打在半舊的營帳上,空氣裏充斥一股濕潤的青草泥土味,剛剛應該下過雨,溫度隨之驟降。


    覃煬被撲麵而來的寒氣激醒。


    方才縈繞心頭叫囂的欲望倏然熄滅,徒留一陣空虛。


    “宋執。”他叫前麵的人。


    宋執猜他要說什麽:“別說你不去了。”


    覃煬沒應聲,轉身背對他抬手揮了揮,朝自己營帳走去。


    宋執看過去,心領神會翻一翻眼皮,覃煬營帳亮著光,看來裏麵的人醒了,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懂。


    不過覃煬沒走兩步,又迴頭把他叫住。


    “改主意了?”宋執嘻皮笑臉瞧過來。


    覃煬一皺眉:“改個屁!老規矩,你看著下麵人,明天一早誰招來轉營妓的領頭,就去領二十軍棍。”


    這話宋執耳朵聽出繭,不耐煩迴道:“知道了,方明兩家罪臣女眷不能碰。”


    “別他媽給我找麻煩。”覃煬嘖一聲,頭也不迴離開。


    他掀開營帳的厚重的門簾,風從身側鑽進來,帶著疆戎特有的寒涼。


    溫婉蓉打了個噴嚏,不由自主靠近炭盆,又放下手裏的書,攏緊身上的披風。


    “大晚上不睡覺,吃飽撐的看什麽書?”覃煬看她就沒順眼過,語氣又衝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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