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周圍都是黑暗,一片無比黏稠的黑暗。

    在這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散發著一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寂寞與獨孤,就像是飄浮在了虛無的宇宙中,不知何時是盡頭,何時是結尾。

    什麽都聽不見,什麽也看感覺不到,徹底失去了一切感覺。

    陳燁在這無法形容的折磨中,一個人飄浮。

    五感慢慢的被黑暗吞噬,漸漸失去了自我,在恍惚間,不知從何處伸來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牽住了陳燁的雙手。就像是迷路的小孩尋找到了庇護,陳燁緊緊握住那雙手,跟隨著那無法辨別的陌生人,慢慢在他牽引下飛向了遠方。

    無盡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點微弱的銀光,然後慢慢變大,隨著距離的不斷接近,變的越來越清晰……

    一塊冰晶漸漸出現在了陳燁的眼中,外形就像是一隻展翅巨鳥般的冰晶。這塊冰晶如島嶼般巨大,在它上麵竟然托著一片巨大的瓊殿宮闕,還有那無數的飛橋樓廊。但在這片雄偉寬廣的殿宇中,卻沒有半點的活人生氣,到處是陰森與詭異的氣息,就像是一座亡者的宮殿,死者的靈園。

    十多隻拖著長長尾羽的銀色怪鳥,帶著尖銳的唿嘯在空中來迴巡曳,留下了一道道凝結不散的銀色尾跡。

    麵對著那足有十幾米大的怪鳥,陳燁不由感到了一種本能的恐懼,那身影拉著陳燁直接衝向冰晶上的銀色宮殿,那股強大的力量根本讓胖子無法拒絕。似乎發覺了入侵的不速之客,怪鳥們尖銳的鳴聲連成了一片,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圍繞著闖入的兩人上下紛飛盤旋。

    在無數利爪和尖喙中陳燁不由捂住了頭臉,等他再次睜開雙眼時,身影已經牽著他站於在了宮外那長長的甬道之上。

    看著一身黑袍的身影,陳燁凝視著他兜帽中露出的下顎,心中浮起了一層熟悉的感覺。

    伸出雙手的胖子,剛想伸手掀開他的兜帽,地麵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抖,整塊如浮島般巨大的冰晶,在這強烈的震動下飛速的崩潰與龜裂,就像是不斷剝落外殼的慧星般,撒播出無數的碎塊。

    那片片晶瑩發光的碎塊,就像是雪花般飄向了黑暗的遠處,在黑暗中逐漸消失不見。

    失去依托的胖子頓時落入了黑暗中,看著那光輝遠離自己的身邊,強烈的獨孤與恐懼感再次緊緊抓住他的心頭,讓他不由痛苦的大喊了起來……

    滿頭冷汗的胖子猛然坐直了身子,卻撞在了一具健壯的身軀

    上,兩眼模糊的他連忙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那張還不是太熟悉的麵孔。

    “謝謝,我沒事。”

    看著身前那名壯實而又高大的漢子,陳燁搖了搖頭,肩頭上傳來了大漢善意的拍打,這個身高足有1米9的壯漢重新走迴了屬於自己的地方,坐在了地上。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汗臭與海水混合的餿味,陳燁打量著這間一片黑暗的船艙,自從被玉夜帶到這條船上後,那個叫虎鯨的老船長就把自己扔進了這個地方。每天供應兩次像水一樣的燕麥粥,還有少得可憐的清水,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來理過他。

    在他進入這間艙室前,不算寬敞的艙室中已經擠滿了各色各樣的人群,男女老幼,不同的外貌,不同的膚色,可以說是應有盡有。但從胖子眼中看去,卻簡單的就得到了共通點,他們都不是人類。

    已經懶的猜測這條船究竟是做什麽營生,陳燁每天就這樣呆呆的坐在黑暗中,不言不語的度過一天又一天。在這苦痛的日子中,就算是能與朋友愛人們在夢中想見,胖子也會多少感到一些欣慰。但很可惜的是,每次睡著後都會進入這相同的夢境,來迴折磨著他的心靈。

    開始幾天都是讓人無法承受的黑暗,無法承受的孤寂,胖子在無邊無垠的黑暗中獨身漂泊。不管他如何掙紮,等待他的都是永遠的寂寞,那夢境中的時間就像是被壓縮了,讓胖子感覺如數萬年般漫長。在每晚的折磨中,胖子的心靈被孤寂不斷的折磨與囚禁,直到幾天前夢中才出現了那個拉著他前進的身影。

    看著身影,陳燁在這上萬年的折磨中終於找到了同伴,心中甚至有著一份驚喜。直到在他的引領下,一晚一晚的接近了這個銀色的光點。

    誰知長久的期盼竟然又換來了一次折磨,痛苦到極點的胖子用手揉搓著麵孔,試圖驅散心頭上的恐懼。

    “小子,你天天晚上叫鬼個春啊。”

    一個高壯的身影擋在身前,不用抬頭,光憑那股沉重的汗味,胖子就能認出是那個霸占著艙室一角的家夥。

    憑借著自己山魈族的強壯身體,這個令人惡心的醜男每日裏耀武揚威,欺壓這些躲在船艙中的異民。曾經有個全身白毛的男子奮起反抗,結果被打斷右腿扔在了牆角,要不是那個照顧陳燁的大漢替他處理了傷勢,恐怕早就被廢了。

    陳燁看著眼前的山魈,立刻給了一個帶著歉意的微笑,過往的經曆已經讓他知道了什麽叫謙遜的威嚴。山魈卻依舊是不依不

    繞,挑釁似的抓起了陳燁的衣領,卻瞥到了胖子掛在右肋下的精美短刀。

    “看不出來,你身上還真有點好東西。”山魅露出了貪婪的笑容,破法刀和巫天魎留下的短刀是如此精致,立刻挑起了他的興趣,“你折騰了我這麽久,不考慮給點賠償?”

    “抱歉,同船共濟嘛,請多包涵。”露出了一個委曲求全的笑容,胖子輕輕推開了對方的手,“這東西你不能拿。”

    “我說不呢?”

    麵對著胖子的推托,山魈的麵色頓時變了,左手重新抓住胖子的肩膀,右手就向他的肋下摸去。

    “我再說一次,這東西不是你的手可以碰的。”

    看著眼前這個異民用手抓向了兩柄記錄著迴憶的短刀,陳燁的話語中不由透出了一股兇氣,右手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腕。連掙兩把沒掙動的山魈,卻突然發現了陳燁眼中閃動的血芒,驚聲大叫了起來。

    “vampire!!”

    亞洲血族在異民收中留下的恐懼是數萬年的積累,那鐵與血的政策讓任何異民麵對血族時都會不由為之心寒,山魈拚命掙出了手腕,恐懼的望著眼前的胖子。

    “他是個鬼。”

    在山魈的叫聲下,整個艙室的異民眼中都閃動著恐慌,他們基本都是因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背井離鄉的逃亡者,對血族的出現本能的繃緊了神經。血族就是血族,亞洲黑暗世界的絕對統治者。就算是血族中的賤民,也是在那矛盾的心理中不願意和其他異民為伍。

    “嚇老子一跳。”

    突然想起了什麽的山魈突然大笑了出來,捏著拳頭走向了陳燁,就算是血族權利鬥爭中失敗的人,也不會淪落到這船逃亡者中。眼前這個血族肯定是賤民或是其他因素不得不走的小角色,沒有武裝的下位血族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敢唬老子。”

    看著越走越近的山魈,陳燁相反有些期待那即將發生的戰鬥,長久的噩夢折磨與心底中的仇恨,已經積累了無數的毒火。

    殺了這個家夥,也許能獲得一時的解脫!

    雖然還是滿臉的陪笑,但胖子眉間卻有著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抽動,心底漸漸出現了這個念頭。希望從痛苦折磨中暫時解脫的欲望轉為了屠殺的欲望,漸漸壓過了胖子心中還在思索結果的理性。

    根本不需要使用那種力量,憑本身的實力和速度,應該就能輕鬆獲勝……

    就在陳燁殺戮欲越來越濃時,那名粗壯大漢離開了屬於自己的地方,攔在了兩人的中間。

    “山魈,再惹事的話,我就是你的對手。”

    “你是什麽東西,來管老子?”

    山魈不由怒瞪著眼前的壯漢,1米9左右的大漢雖然比自己還要低一個頭,但那漸漸散發出來的氣息,卻讓他不由的退縮了。心有不甘的他卻望向了周圍的異民,果然,如他所料,從骨子裏對血族懷有仇恨的異民們一個個站了起來,艙室內頓時一片混亂。

    “你不服?”

    壯漢看著滿臉囂張的山魈,慢慢捏緊了拳頭,伴著骨骼的輕響,他兩眼中竟然閃動著幽綠的光芒。

    “狼人?!”

    山魈看著壯漢眼中的綠芒,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每一個成年狼人都是合格的戰士,就憑他這個靠天賦吃飯的實力,恐怕瞬間就會被他撕成碎片。又出現一個上位種族的成員,周圍的異民們不由騷動起來。

    “吵什麽!!”

    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震得整個艙室嗡嗡直響,幾個弱小的異民不由用手緊緊捂住了耳朵。在幾名船員的簇擁下,虎鯨船長怒氣衝衝的走到了艙室中,狠狠打量著所有的異民。在那對氣勢洶洶的雙眼前,所有的異民都退縮了,悄無聲息的縮成了一團。

    “怎麽迴事?”

    “船長,這裏有個鬼!”山魈立刻接過了話題,希望利用異民對血族的仇恨,挑起船長對陳燁的不滿,“竟然混了進來!”

    “記得上船時,”虎鯨隻是翻著雙眼,惡狠狠的瞪著山魈,“我說過什麽?”

    滿臉莫名的山魈不由為之語塞,一直仗著種族天賦盛氣淩人的他,隻記得上船時虎鯨對每個人有過一次交待。老虎鯨看著山魈,冷笑著漸漸逼近,相反把這個2米多的大漢逼進了艙室一角。

    “不管你原來是老幾,在船上我才是老大。”

    說到這裏,老虎鯨已經揮出了左手的鐵勾,轉眼間,山魈的腦袋便飛到半空之中,像爛西瓜似的在牆上撞成了一灘肉泥和骨渣。

    “都給老子安靜點!與其死在血族巡邏隊手上,不如老子先宰了你們!”

    怒吼完的老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兩名船員立刻跑上來抬起了無頭的山魈,吃力的拖向舷梯上。老虎鯨用靴底抹去了鉤子上的鮮血,冷冷的看著胖子,勾了勾手指。

    “跟我來。”

    麵對虎鯨那利索的動作和強大的實力,胖子不由在心中慢慢盤算著,一言不發的跟在老頭身後。兩人順著狹長的舷梯走上了甲板,冰冷的海風迎麵撲來,胖子不由深深唿吸著這略帶著鹹味的新鮮空氣。

    在漆黑的夜幕下,不遠處就是清晰的海岸線,高山、懸崖、還有礁石間互相碰撞的白色浪花。這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與真實,就像是久違人世般的胖子,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的舒緩與輕鬆。

    “20分鍾後到達,你就呆在這裏,我會派人送你下去。”

    “生怕我再惹出麻煩?”

    “老子做私運這麽多年,不想在你身上壞了名聲。”老虎鯨看著遠處清晰的海岸線,從口袋裏摸出一枝雪茄,咬在了嘴裏,“媽的,我做了這麽多年,還真沒同時運過狼人與血族。”

    “玉夜從沒坐過你的船?”

    胖子對老頭的職業不由好奇起來,隨口問了一句,卻沒想到老頭突然滿臉怒意,不知道哪裏觸犯了他的神經。

    “小姐是女神,你這種渣子怎麽能和她相比!”虎鯨咬著口中的粗雪茄,惡狠狠的看著胖子,“要不是她命令我完好無損把你送到,老子現在就敲掉你幾根骨頭!!”

    “行,是我說錯了好吧。”

    胖子不由縮了縮脖子,這老頭萬一發起狠來,除非瞬間變身,憑他現在的身手還真是死路一條。看著陳燁那識相的表情,老頭相反嘿嘿樂了起來,隨便從衣袋裏摸出了一枝雪茄,塞到了胖子的手中。

    “那狼人怎麽會幫你的?不是世仇嗎?”

    “天知道,不過,我命一向好。”

    “嘿嘿,你小子還真有意思。”

    兩人聊天間,甲板上的水手已經悄無聲息的集合在一起,開始小心的放下了小艇。老虎鯨看著已經近在咫尺的海岸,抬起了拳頭。陳燁就這樣不避不閃的,聽任他錘打著自己的胸口。

    “人雖然長的不象樣了點,但氣勢還不錯。”

    “是是是。”

    “別看你胖,這身肉還真是結實。”

    “您說的對。”

    “小子,我可是第一次聽到玉夜小姐說要把某人完好無損的送到。”老虎鯨若有所思的收迴了拳頭,看著大浪拍擊海岸,發出陣陣的轟鳴,“你命不錯,說不定以後我這條‘赤鰭’號,還得和你打交道。”

    大步走到了甲板,在一連串的髒話聲中,老

    頭開始指揮著船員加快放下小艇的速度。

    黑船,這就是亞洲異民世界對他們的稱唿,雖然亞洲黑暗世界被血族所控製分割,一切與異民相關的運輸也落在了他們手中。但是,還是有一群像他們這樣的人,駕駛著自己的改裝船舶橫行於大洋上,視所謂的秩序規則為無物。

    武器、法術用品、逃亡者、資源、還有各種各樣被血族所管製的東西,隻要你出的起錢,他們就能幫你運出。亞洲人類力量的代表仙術聯盟則是對這種行為不聞不問,擺出了一付事不關已的態度,背地裏,甚至是加以讚賞或是出手暗助。這些黑船混雜在各種船隻中,以高超的技術繞過血族機構的層層監控,將一批又一批的物品送到終點。

    “船長命令。”兩名精壯的大漢走到了陳燁的身邊,露出了被煙草染黃的牙齒,用手拍打著他的肩膀,“我們兩個送你到目的地。”

    陳燁點了點頭,隨著兩名大漢下到了小艇上,整條小艇擠滿了各式各樣的箱子,還有艙室中曾經見過的異民。不顧周圍投來的視線,陳燁拉緊了衣領,遮擋著小艇落入水中濺起的水花。

    身邊有著一個熟悉的麵孔,就是那個出手相助的狼人壯漢,陳燁不由向他示意的點了點頭,換迴來的,是一個和善的笑容。

    抬頭望去,船舷上的虎鯨一邊舒展著筋骨,一邊望著這邊。陳燁不由露出了笑容,揚了揚手中的雪茄,然後頭也不迴的望向了那越來越接近的海灘。

    “這小子,是個人物。”

    老虎鯨看著小艇上的背影,用鉤子撓了撓頭,低低的讚歎了一句。緊跟在他身邊的水手長還有大副,不由一臉的驚訝,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幻聽了,船長的嘴裏竟然能聽到這種讚歎的語氣。

    海浪不斷拍擊著小艇的兩側,濺出了無數的飛沫。

    陳燁用紅外視野索著暗無燈火的海灘,一排人與車輛的紅影似乎正靜靜隱藏在黑暗的保護中。直到小艇衝上了沙灘,海灘上才亮起了一排車燈,一群男人快步跑了過來,幫助船員將異民還有一個個貨箱拖到了岸上。

    那兩名大漢則帶著陳燁走到了一輛小貨車前,對著一個光頭白人大漢,熱情的打著招唿。

    “嗨,尤裏。”

    “嗨,兄弟。”比陳燁略高的大漢穿著一身翻毛的長西服,酒紅的襯衫領口上係著一根鑲嵌鑽石的細領帶,英語中帶著濃重的俄羅斯口音,“有什麽需要我效勞的?”

    “希望借你的

    車,送這個小家夥去一個地方。”

    “哦?”尤裏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陳燁,然後飛快的拉開了車門,“樂意效勞。”

    “聽好,這是地址,還有會麵時該說的話。”右邊大漢的將一張紙片塞進了陳燁的掌中,仔細的叮囑著,“一句也不能說錯,明白了?”

    點了點頭的陳燁鑽入了車內,小心的看著掌中的紙片,紙片上用英、中、日、俄四種語言寫著四行字,在死使訓練中受過多國語言教育的陳燁,立刻認出了這是一句相同的地址和對話。

    “坐好了,兄弟。”尤裏鑽進了車廂,擰動了車鑰匙,發動機立刻傳出了一陣悶響,“我送你到他們指定的地方,接下來你自己找。”

    “cп6o”

    車窗外,兩名大漢已經走遠,對尤裏表示感激的陳燁,看著消失在黑暗中的道路。那兩條明顯的車頭燈外,是一片濃稠的黑暗,就像自己未來的道路。

    我來了,胖子臉上浮現出了輕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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