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摩天峰之會。


    這是武九禦這個小團體已經持續了十餘年的聚會。


    這個小團體的八人,分散於天南海北,且各自都有自己的一攤子局麵,分身乏術。


    如果沒有什麽緊要事務,一年到頭都很難有機會坐在一起,好好的喝杯酒,聊一聊。


    於是就有了這個聚會。


    八月十五是月明中秋,人月兩團圓之日。


    將這個聚會定在八月十六,也有團聚之意。


    反正摩天峰就在中元州,九州中心。


    以飛天宗師的腳力,無論從何方趕往摩天峰,一日也都足夠了。


    張楚若不是想著早點趕到摩天峰,和第二勝天他們聊一聊最近的局勢,再加之路途不熟,要花些時間尋路。


    完全可以在家裏過完中秋節,第二日一早再起身趕赴摩天峰,連飯點兒都不帶耽擱的。


    張楚抵達摩天峰時,天剛剛亮,一抹晨曦跳出雲海,照耀在位於雲海之上的摩天峰山頂之上,金霞萬丈,不似人間。


    “不愧是中元龍脈之祖,九州第一名山!”


    張楚立身於雲海之上,碧青色的廣袖飄蕩,仰望著身前這座突出雲海數百丈之高的雄峻山嶽,嘖嘖讚道:“和這座山比起來,我狗頭山隻不過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包!”


    這座山在九州山嶽之中,有著極其特殊的地位,所以至今都還什麽宗門敢在這座山上開門立派。


    他飄然而上,漫步拾階上山,還未靠近山頂,就見披紅掛彩,隱有酒香。


    卻是有許多身穿海藍色貼身勁裝的江湖兒郎,在跑上跑下的忙碌著。


    張楚訝異的上前詢問,哪知這些人見了他,確是先一步躬身行禮:“小的給二爺請安。”


    張楚好奇的問道:“你們是那家的?”


    “迴二爺的話,小的們是東勝巨鯨幫,白長老門下。”


    一眾藍衣漢子畢恭畢敬的迴道,禮數十分周全。


    “東勝巨鯨幫?白長老……”


    張楚心頭略一思忖,便笑道:“我五哥門下的弟兄嗎?勞煩你們了,我五哥到了沒有?”


    “太上長老已經到了,在山巔之上指揮弟兄們布置場地。”


    “嗯?”


    張楚聞言,心頭有些尷尬的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雙手,心說這聚會,有些籠罩啊,自己空手上門,合適嗎?


    正當他猶豫著是不是轉身去最近的府城,買些伴手禮的時,一道白衣勝雪的人影,從天而降。


    人還未到,先聞其聲:“咦,老二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張楚定神看了一眼,不是白翻雲有是何人?


    他當即抱拳揖手,笑道:“這不是想念哥哥幾個,就提前來了麽……”


    “哈哈哈,還是老二你會說話,還沒吃早點吧?走走走,山上有海鮮,都是哥哥昨晚連夜從東海運過來的新鮮貨色,保證你沒嚐過!”


    他跟這兒客客氣氣的揖手。


    白翻雲卻是大步上來,熱絡的摟住張楚的肩頭,就勾肩搭背的往山上走。


    說起來。


    武九禦這個小團體中,除了第二勝天,張楚還就跟白翻雲熟絡一點。


    畢竟先前南疆大戰中,他二人曾聯手斬殺過一名越人飛天!


    “五哥怎麽來得怎麽早?”


    “我不算走到,我手下這些弟兄,提前一個月就來中元州了……哈哈哈,再過個兩三年,就輪到你就輪到你做東了!”


    “哦?輪流做東麽?小事一樁,兄弟的北平盟,別的不多,就錢多,人多!”


    “嘁,體麵!”


    ……


    山巔之上有一平台,平台之中有一涼亭,周圍全是巨鯨幫的人,正在忙活著準備酒菜。


    張楚和白翻雲,一人抱著一個插了一根麥稈的椰子,坐在涼亭中敘事。


    聽完張楚的話,白翻雲失聲道:“什麽?你北平盟也被人堵門了?”


    張楚驚訝的看著他:“也?怎麽,你巨鯨幫也被人堵門了?”


    白翻雲眉宇間浮起了一枚陰戾之色,他隨手將麵前的椰子掃到一旁,抬手讓周圍的巨鯨幫幫眾取酒來。


    “出雲國伊賀流首徒北條十兵衛,刀法精湛,在絕頂四品當中亦是一流的好手,在我巨鯨幫外擺下擂台,殺了我巨鯨幫三名壇主!”


    張楚主動接過巨鯨幫幫眾奉上來的酒壺酒杯,給白翻雲到了一壺酒,也有些皺眉:“難不成五哥你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異邦蠻夷殺你的弟兄,什麽都沒做?”


    白翻雲神情有些陰鬱的提起酒杯一口飲盡,爾後才徐徐搖頭道:“這事兒,不簡單……老二你是如何應對的?”


    張楚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那個雜種,在擂台上殺了我北平盟的大長老,我也是心有顧忌,沒敢壞規矩殺了雜種,就殺了給他護法的北蠻飛天!”


    白翻雲驀地睜大了雙眼:“和你家大師兄一起動得手?”


    張楚搖頭:“同樣是一對一,公平交戰!”


    白翻雲聞言,本能的就問道:“你挑戰他,還是他挑戰的你……你突破了?”


    到這時,他才發現張楚的氣息有異。


    不過他反應遲鈍。


    而是張楚無論是突破前,還是突破後,實力都不及他。


    是以哪怕他初見張楚時,就感覺到張楚的氣息有變化,也沒有下細去分辨。


    那句話很著名的富二代語錄是怎麽說的來著?


    我交朋友,不在乎有沒有錢,反正不可能比我有錢……


    現在聽到張楚說,他單殺了一個北蠻飛天,心下震驚,才發現張楚突破了。


    張楚:“是略有精進……五哥,先別說我,先說說這事兒,怎麽個不簡單法兒!”


    白翻雲壓下心頭震驚,迴道:“那廝在入海口擺了三天的擂台,把北二州的臉麵給抽腫了,愣是沒有一個老不死的,站出來說句話,州府和北方總督府,也都跟死人一樣,看不到、聽不到!”


    “到那廝來我巨鯨幫堵門的時候,哥哥其實是有心出門一巴掌打死他的,卻接到的大姐的傳音,讓我忍一時之氣,且看看再說。”


    說起這個,白翻雲也有些大吐苦水的意思。


    “大姐?”


    張楚陡然想起來,那個時間點,武九禦的確是在東海。


    他遲疑了一會兒,壓低了聲音問道:“這事兒,總不該是衝著大姐來的吧?”


    “不應該!”


    白翻雲搖頭如撥浪鼓,“大姐沒那麽好欺負,我估摸著,大姐也隻是不想當出頭鳥,給朝廷擋槍!”


    “有道理!”


    張楚點了點頭,但旋即又歎聲道:“但這狗娘養的世道,咱們這些高個兒的都不出頭,底下的百姓,日子可就真過不下去了……五哥你是不知道,今歲燕西北大旱,現在已經開始鬧糧荒了,我估摸著,朝廷要沒辦法放糧賑災的話,得出大亂子!”


    白翻雲想迴一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管那麽多幹嘛”,但看著張楚憂心忡忡的模樣,話到了嘴邊又咽了迴去,迴道:“你們那裏的糧荒,我也有所耳聞,如今東二州的糧價,也漲了許多。”


    “說起來,我們那兒有堆積如山的昆布、海腸子啥的,我們那兒的人都拿這些玩意兒喂豬,但聽老輩兒人講,以前鬧旱,也有人拿些玩意做口糧,人吃應該是沒什麽毛病,你要不嫌棄,我來想想辦法,往你們哪兒運一批過去救救急。”


    張楚連忙迴道:“要要要,隻要吃不死人,能頂餓的東西,我都要,五哥你是不知道,我們那裏現在已經有人靠樹皮和草根度日了,你說的這些玩意,總比樹皮和草根扛餓吧?”


    白翻雲不在意的點頭:“那成,迴頭我先派人捎點給你瞧瞧,你要覺得有用,我再來想辦法給你弄,多的沒有,幾十船問題不大!”


    他說得漫不經心,語氣卻大的下人,張口就是幾十船。


    這才是飛天宗師的真麵目!


    無論看起來多傻白甜、多哈士奇的飛天宗師,本質上都是一方霸主,輕而易舉便能調動海量的人力物力!


    “成,那就說定了!”


    張楚連忙迴道:“隻要能救急,小弟願以往年糧價折半的價錢,收購!”


    “嗨……”


    白翻雲笑著一擺手:“你我兄弟,提錢就見外了,反正那些玩意在我們那兒也沒人要,喂豬豬都不愛吃,要能解你們的急,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張楚忍不住發笑,這五哥,還真是個不會賣人情的:“這畢竟不是咱哥倆空口白牙說幾句話就能辦成的事兒,還得辛苦底下的弟兄們跑前跑後的張羅,反正錢也不多,權當給底下的弟兄們買杯茶喝。”


    白翻雲想了想,勉為其難的點頭道:“行吧,你自個兒看著來吧……”


    頓了頓,他又說道:“至於異邦蠻夷堵門之事,等到大姐來了,咱們再好好請教請教她吧,總有解決的辦法!”


    說到此處,他忍不住一巴掌將石案上的酒杯拍成了粉碎,恨聲道:“早知道,哥哥就該學你,宰了伊賀流的那個飛天道主,出口惡氣!”


    張楚想了想,到底還是輕聲勸解道:“五哥,我和北蠻人本身就有解不開的仇,我殺不殺那個北蠻飛天,影響都不大,你和出雲國沒什麽仇,犯不著去出這個頭。”


    這是關係真到位了,他才會說這個話。


    否則,這種問題,張楚不煽風點火就算是很克製了。


    還勸解?


    白翻雲眉頭起起伏伏的沉默了好半晌,突然猛地歎了一口氣,恨聲道:“這日子,真是越過越他娘的憋屈……”


    張楚讚同的點頭,同樣歎著氣道:“誰說不是呢?”


    有時候,他真的特別懷念以前在錦天府混幫派那會兒。


    雖說實力沒現在這麽強,影響力也沒現在這麽大。


    但那會兒哪有現在這麽多的顧忌。


    見天大塊兒肉,大碗兒酒的窮樂嗬。


    要有那個不開眼的惹到頭上了,就摔旗子,召集人馬砍他娘的!


    哪像現在這樣,前怕這樣,狼後怕虎、舉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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