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著姬拔那憤憤不平的模樣,張楚也感覺自己好像太欺負人了點。


    他主動提起酒壺斟了兩碗酒,“是我不對,賠罪了!”


    他端起一碗,仰頭一口飲盡。


    姬拔不上當,抱著雙臂道:“一碗醪糟水就想把我姬拔打發了?天底下哪有這麽容易的事!”


    張楚強忍住把這廝拖出去當街毆打一炷香頓的衝動,耐著性子問道:“那成,你想我拿什麽賠罪,盡管說話,但凡我張楚拿得出的,絕無二話!”


    姬拔精神一振,強忍心頭喜意,小心翼翼的問道:“真的?”


    張楚一瞅他這副喜難自抑的模樣,心頭就道上當了,這貨肯定是有什麽事兒求他,早就等著抓他的話頭兒呢。


    不過他也不介意,心頭還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麽事?竟然能將這個肌肉長進腦漿子裏的鐵憨憨逼的開竅,竟然都學會給他挖坑了。


    “我張楚說話,向來一口唾沫一口釘,說吧,想要什麽!”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咱要說了,你可不能翻臉揍咱,咱現在好歹也是前軍將軍,挨揍丟不的是咱一個人的臉麵,還是咱前軍所有弟兄的臉麵……”


    張楚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好好好,咱說咱說……”


    姬拔扛不住他越來越危險的眼神,連忙說道:“你迴北飲郡後,咱奉少帥軍令,領著前軍的弟兄們東征西討,傷亡很大……”


    他忽然有些煩躁的端起酒碗,仰頭一口灌了下去,再開口,語氣漸漸變得低沉:“咱不是心疼他們,當兵吃糧,戰死沙場、為國捐軀,都是理所應當,誰也不欠誰、誰也不埋怨誰。”


    張楚認識這貨這麽久,這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複雜的臉色,都搞不清,這貨是為了前軍的傷亡而感到沉重,還是為坑朋友感到羞愧。


    “但如今這物價,你也知道,一天一個樣兒,而軍中發放的撫須錢糧,還是按照以前的標準,擱現在根本就養不活幾口人……”


    姬拔像個婦道人家一樣,絮絮叨叨的說著。


    “以前你可不管這種閑事。”


    張楚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這次是吃錯了什麽藥?”


    姬拔話沒說完就被張楚打斷,非但沒有生氣,反倒像是鬆了一大口氣的樣子:“以前咱就是個衛將軍,隻管帶兵殺敵,其他的自有主將操心,現如今咱成了主將,就這也要管,那也要管……這次北上的弟兄,好些個都是咱親手招進軍中的。”


    說到此處,他忽然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道:“方才咱進城來,順道兒去幾個戰死沙場的弟兄家裏轉了轉,慘,真慘啊,一家子七八口子人,不是老,就是小,全指著一個大肚婆給人家漿洗衣裳換點銅板兒活過,那些個孩子,都七八歲了,個個都生得跟個豆芽精似的,腦袋大大的、身子小小的……”


    他連說帶比劃的,像張楚示意什麽叫豆芽精。


    張楚不在意什麽豆芽精。


    窮鬼什麽地方都有。


    他自己就是從錦天府的窮鬼堆裏爬出來的窮鬼頭子。


    他隻是發現,姬拔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他的眼角有皺紋了,鬢角也有了華發。


    以前的姬拔,一把方天畫戟在手,就敢懟天懟地懟空氣,哪怕身陷絕境,他依然有膽氣迎著敵人發動衝鋒……


    那時候的他,是單純的,是頭鐵的,是單純頭鐵的。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在乎身邊人的生死,心硬得就跟一塊石頭一樣。


    但毋庸置疑的是,那時的他,是強大的、勇猛無畏的。


    後來。


    嗯,事情總有後來。


    他們走完五百裏南遷路,他手下三千怒獅營將士,折損殆盡,活下來的殘兵敗將,不過雙手之數。


    從那時起,姬拔就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他開始想著,怎樣才能將張楚留在前軍,領著前軍的弟兄們活著出征、活著歸營……


    到現在,這家夥已經不單單是管前軍將士們的死活,連前軍將士的家眷們的死活,他也想管上一管。


    張楚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


    他隻知道,大凡這種人,活得都不會太輕鬆。


    烏老大那一頭連一根黑發都再也找不出來的白發,就是最好的證據。


    “行了,不就是想劫富濟貧嗎?磨磨唧唧的,半天放不出個響屁來,我都替你著急!!”


    張楚又一次無情的打斷了姬拔的話,“迴去了把你前軍弟兄的名冊往我太平會太白府分舵遞一份兒,以後你前軍的弟兄再出現傷亡,將傷亡名錄寄到我太平會太白府分舵就行了。”


    “我的弟兄會處理好,多的不敢說,給那些沒有能力養活自己的老弱婦孺一口飯吃、一件衣穿、一片瓦蓋頭,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至於你,還是安安心心做你的冷血將軍,沒事兒別學那些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家瞎抄心,你堂堂八尺男兒、六品氣海,要是死在某個無名小卒手裏,可別指著老子去給你收屍,老子丟不起那人!”


    “啊哈哈哈……”


    姬拔尷尬的笑了笑,主動提起酒壺給張楚斟酒:“還是老張你夠意思,可憐咱這些苦難弟兄。”


    張楚不願再這個問題上糾纏,端起酒碗跟他幹了一碗,“說說吧,四品大豪晉三品宗師,到底是怎麽怎麽個晉法!”


    “得嘞爺,小的這就給您細細道來!”


    姬拔像是得了賞錢兒的說書人,興高采烈的來了一嗓子。


    張楚給他碗裏夾了一根雞腿。


    姬拔從善如流的拿起雞腿,橫著撕了一口,一口就將雞腿上的肉全塞進了血盆大口裏,“嘖嘖…四品大豪晉三品宗師,需要借助外力。”


    “嘖嘖…這個外力,可以是一種‘勢’…嘖嘖嘖…也可以是某種‘意’,每一位宗師,借以突破三品的勢或意都不盡相同,但必定是借助了的,自有武道以來,就無有不借助勢與意突破宗師之境的武者!“


    這話聽著新鮮,但張楚聽後,心頭卻總有一種抓住了什麽的感覺。


    但具體是什麽,他一時半會又無法融會貫通。


    他當即追問道:“你所說的勢與意,到底是指什麽?”


    姬拔想了想,道:“你太平會在北飲郡的地位,便是勢,天刀門想要搞死你們重新獨霸玄北州,就是萬江流想要獲得更強大的勢,借以跨越四品與三品之間的天塹!”


    張楚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


    原來姬拔所說的勢,指的是勢力,更準確的說,是“大勢”。


    何為大勢?


    天時地利人和!


    何為大勢?


    萬眾一心、眾誌成城!


    以大勢入己心,等同於借天地浩瀚之力,借萬民眾誌成城之心,轟碎關隘、飛躍天塹!


    這……難不成也是某種類似於樁功觀想天地山川河流一般的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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