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與張猛從太平會總舵出來,走上兩架一模一樣的玄色馬車,駛向張府。


    說起兩架玄色馬車,還有故事。


    起初,張楚是不乘車的。


    太平鎮本身就不是太大,從張府步行到太平會總舵,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到。


    但那段時間,張楚一出門,沿途所有人見了他,都立刻放下手頭的活計,來於他作揖、問好。


    誰家的雞崽兒生了開窩蛋,也煮熟了追著他一定要他嚐嚐。


    張楚其實很享受這樣的待遇,人嘛,誰還沒個虛榮心啥的。


    但每天都這麽來兩遭……他就有些遭不住了。


    於是,他就吩咐下邊人弄來一輛馬車,每天乘車往返張府與太平會總舵。


    剛開始,的確消停了兩天。


    但很快就沒用。


    因為全鎮就他一輛馬車,這也太好辨認了。


    他的馬車走到哪兒,依然到處都是作揖問好的,依然有大媽大嬸追著馬車要他嚐嚐自家雞蛋,自家烙的大餅。


    張楚沒轍,索性一狠心,給幫中裏所有香主級以上的大哥一人弄了一台規格一致的馬車,讓他們所有人出門都必須乘車。


    鎮裏的馬車多了,老百姓們終於無法辨認出哪一台馬車是張楚的,轉頭就將火力對準了張府。


    好長一段時間,張府都沒買過一個大錢的米麵,全是鎮裏的老百姓們自發送上門的。


    直到知秋懷孕了,鎮裏的老百姓們知道她受不得驚擾,送糧隊才就地轉化為“護苗隊”。


    就張府附近的那幾條街,大媽們洗個衣裳要把木盆端到門口,虎視眈眈的盯著每一個靠近張府的人。


    誰要敢在那幾條街搞出什麽大動靜,都不需要護衛張府的弟兄出麵嗬斥,住那幾條街的老百姓都能打爆他的狗頭!


    太平鎮老百姓的主體,都是前四聯幫幫眾的家眷。


    他們知道很多很多事。


    所以他們打心眼裏敬著張楚,有了好東西也總想送張楚嚐嚐鮮。


    ……


    馬車行駛過一條繁華的街道,坐在馬車閉目養神的張楚,忽然聽到一陣打鬥聲。


    他一凝眉,輕聲道:“停車!”


    ”籲。“


    駕車的弟兄勒住健馬。


    張楚掀起車窗裏走下來,駕車的弟兄隨手從車廂裏抽出一把連鞘的雁翎刀,雙手奉給張楚:“幫主,以防萬一。“


    張楚看了一眼,溫和的笑道:“不用。”


    下三品,無人能在太平鎮傷到他。


    中三品,他拿不拿刀,結果都一樣。


    他抬起頭,望向打鬥聲傳來的暗巷,忽見一個身穿麻衣、黑布蒙麵的精壯漢子,拎著一把帶血的雁翎刀從暗巷裏衝出來,抬手對做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就又火急火燎的衝迴了暗巷裏。


    張楚心頭有數兒了。


    “幫主。”


    張猛抓著一把雁翎刀從後方馬車裏衝出來,護到張楚身前,急聲道:“屬下請放響箭!”


    在太平鎮內,張楚出行不會攜帶大量近身護衛,沒這個必要,也不需要這個排場。


    所以現在他二人身邊,也就兩個駕車的弟兄。


    張楚沒在意暗箱裏的打鬥聲,饒有興致的打量護在自己身前體態已經微微發福的張猛,“不用緊張,是騾子的人在裏邊辦事。”


    張猛鬆了一口氣,收起手裏明晃晃的長刀後,有些埋怨的低聲道:“騾子幹什麽吃的,兇徒都摸進鎮裏。“


    他一直都知道騾子手底下有一隊人專職負責打探消息,隻是不知道詳細情況。


    張楚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道:“理解理解,騾子也不容易。”


    張猛輕輕“嗯”了一聲,不複多言。


    張楚重新將目光投入對麵的暗巷,心道這次來的,又是哪一夥人。


    摸進太平鎮,還埋伏在他迴家的必經之路上,想幹什麽,不言而喻!


    “有點意思啊!”


    張楚心下暗道。


    有句話說得好:哪有什麽歲月靜好,隻因有人在為你負重前行。


    太平鎮的安樂日子,和太平會與日俱增的實力,全得益於血影衛鎮壓住了北飲郡的一切暗流。


    在過去的一年多裏,太平會並未再大動兵戈。


    但暗地裏的腥風血雨,卻是一日也未消停過。


    合歡門。


    錦帆塢。


    江洋大盜。


    土匪山賊。


    過江龍。


    多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殺不勝殺。


    太平會把持著的利益,實在是太招人眼紅了。


    若非在有血影衛在暗地裏給太平會保駕護航,張楚怎麽可能會有一年多的安生日子過?


    隻怕早就四處救火,疲於奔命了。


    數十息後,一大批巡邏的太平會幫眾,就順著打鬥聲,從四麵八方圍了過來。


    動作還算迅速。


    張楚想著暗巷裏都是見不得光的血影衛探子,便朝這些幫眾揮了揮手,命他們散去。


    不多時。


    騾子赤著膀子,從暗巷裏出來。


    張楚一見他泛紅的上身,就知道他的衣裳肯定已經被血濕透了,不能穿出來見人了。


    騾子小跑著趕到張楚麵前,忐忑不安的揖手道:“楚爺。”


    張楚溫和的“嗯“了一聲,問道:”幾人?”


    騾子偷偷摸摸的瞄了他一眼,見他麵上沒有怒意,心下頓時鬆了一口氣,語速極快的答道:“一共十二個,一個八品、七個九品,人人攜帶手弩、毒箭,憑分舵腰牌分散入鎮、分散住店,彼此間沒有任何聯絡,若非其中一人晌午吃飯時,吃了六個大包子和四個醬肘子,險些就被他們瞞了過去。“


    “有備而來啊!”


    張楚虛起雙眼,語氣轉冷:“有活口麽?”


    “沒有!”


    騾子搖頭,“這些人齒後都有毒囊,力竭被擒後,全自殺了!”


    “好得狠!”


    張楚雙眼都咪成一條縫了,狠聲道:“徹查腰牌來曆,相關人等,從重處置!”


    “查清這夥人的來曆,午夜前迴報!”


    騾子許久未見自家大哥發這麽大火,不敢遲疑,連忙揖手道:“是,楚爺!“


    張楚轉身往馬車走,頭也不迴的大聲道:”來人!“


    “屬下在!”


    “傳令,關鎮門,若無我與羅堂主手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傳令,清查太平鎮,來曆不明、身份可疑之人,一概拿下!“


    “傳令,調集八百紅花堂甲士,護衛我府邸。”


    “是!”


    應聲之人,領命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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