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燕大運河流至北飲郡,水量已十分充沛,有大江大河之勢。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運河水量充沛,自然也就誕生了無數靠大漁為生的漁家。


    南鯽村,就是一個在北飲郡內極不起眼、在北飲郡江湖上卻極其有名的漁村。


    說南鯽村不起眼,是因為這樣的漁村,北飲郡內為數眾多。


    說南鯽村極其有名,是因為南鯽村,是錦帆塢的門戶。


    錦帆塢立足於玄燕大運河,鮮少有人知,錦帆塢的老巢在哪裏,所有有事想要前往錦帆塢的江湖中人,都必須先在南鯽村內住下,時候到了,錦帆塢自會派人前來接應。


    這一日,兩名佩劍青年,與南鯽村外一破茶寮門開相逢。


    “劉大哥?”


    “趙老弟?”


    “一別半載,今日終於得見,劉大哥近來一切可好?”


    “是有好久未見了,為兄近來一切安好,趙老弟你呢?”


    白發蒼蒼、腰身佝僂的店家,肩上搭著一條白抹布出來,揖手道:“兩位大俠,裏邊請、裏邊請。”


    “哎,對對對,劉大哥請!”


    “趙老弟請!”


    “劉大哥年長,劉大哥先請。”


    “趙老弟當年於為兄有救命之恩,還是找老弟先請。”


    二人於茶寮之外,客套了半晌,最後把臂一同步入茶寮。


    “店家,可有酒,沽兩斤來,可不能兌水。”


    “是極是極,我兄弟二人半載未逢,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掌櫃的揖著手,笑容可掬的揖手道:“兩位大俠,小店隻有些許自釀的米酒,不甚烈,但入口醇、不嗆喉,兩位大俠可莫要嫌埋汰。”


    “不妨事不妨事,隻管沽來,我們兄弟定不會短你的銀錢。”


    “得嘞,渾家,把晌午前剛送過來的大板兒鯽,整治兩條給兩位大俠送上來。”


    不多時,兩壺米酒,幾疊漁家小菜,送上了兩位劍客的飯桌。


    二人交杯換盞,壯懷激烈的敘說著往日二人攜手闖蕩江湖的英勇事跡。


    左一句“想當年”、右一句“憶當初”。


    大有再攜手,闖進某座匪寨殺個三進三出的豪情壯誌!


    “哎,可惜,當年若是我們兄弟幾個能狠下心,與那二龍寨大當家的狠殺上一場,說不定我們兄弟幾個就能挑了那二龍寨,揚名立萬,哪怕是把命丟在了那二龍寨,也好過這麽些年不黑不白的瞎廝混!”


    “話不能這麽說,那二龍寨大當家盧大友,畢竟是九流武者,以我們幾個的實力,當年若是衝動了,隻怕沒一個能活著走出那二龍寨!”


    “劉大哥說得有理……九流武者,恐怖如斯啊!”


    “是啊,入流啊,真是太難了,為兄這些年東奔西跑,拜會了許多九流名家,但依然卡在血氣掌握九成這一步,不得寸進!”


    “小弟比劉大哥還要要弱上一籌,至今還是血氣掌握八成。”


    “哎,一晃三四年,為兄今年已三十有一,這江湖,怕是混不出什麽名堂了,今年家中已三番五次的托人傳訊,催為兄迴鄉接手家中的買賣,為兄,怕是撐不過今年了!”


    “劉大哥你也快撐不下去了麽?哎……”


    二人對飲了一碗米酒,神色中都透露著遺憾與不甘。


    混江湖,大不易啊!


    “對了,趙老弟你來傳武縣作甚?”


    “嘿嘿,劉大哥來傳武縣作甚,小弟便來傳武縣作甚!”


    “哦?趙老弟知為兄來傳武縣作甚?”


    “嘿,劉大哥若是不信,不妨你我二人各在桌上寫出來傳武縣的目的,相互印證如何?”


    “也好!”


    二人用食指在酒碗裏沾了些許酒水,用另一手捂著,在桌上寫寫畫畫。


    寫完後,兩人同時抬手,望向對方麵前的字。


    皆是“太平”二字。


    “哈哈哈……”


    兩人齊聲大笑。


    “我們兄弟,當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是當然,我們可是兄弟!”


    “喝酒喝酒!”


    兩人各自倒酒,又吃了一碗後,又道。


    “劉大哥,這次來可是為給錦帆塢助拳?”


    “怎麽,趙老弟你是來給錦帆塢助拳的?”


    “當然,錦帆塢再惡,那也是我們江湖中人自己的事,那張楚,不過一介朝廷鷹犬,豈能讓他染指江湖中事,更別提,那張楚還大言不慚,要我北飲郡所有江湖中人,都對其俯首稱臣,不教他在錦帆塢撞上一個頭破血流,他又怎知‘江湖事、江湖了’的規矩!”


    “趙老弟之言,甚合吾意……但此事,為兄還是勸老弟莫要摻和為好。”


    “無論是太平會,還是錦帆塢,皆是有七品大高手坐鎮的大幫大派,都不是你我這些小角色惹得起的。”


    “這一戰,錦帆塢若勝,吳大當家的不會記得你我這些小角色的好兒,可若錦帆塢敗,太平會事後清算,這北飲郡,哪還有你我這等小角色的容身之所?一個不好,甚至會禍及妻兒老小,為置一時之氣,冒如此大的風險,殊為不智!”


    “小弟不同意劉大哥之言,十魁寨已經煙消雲散,劉大當家死得憋屈,若是錦帆塢再倒塌,咱們北飲郡這江湖,可就隻剩下金刀門與合歡門了支撐大局了。”


    “四方鼎立之時,尚且刹不住那‘血魔刀’張楚的威風,若是隻剩下金刀門與合歡門支持大局,那張楚豈不越發猖狂?到時候,這北飲郡江湖,又哪還有你我的容身之所?”


    “老弟說得也有理,但此事,老弟一定要聽為兄的,為兄前幾日才與一個武定郡的江湖同道分手,這些日子,從他口中聽到了不少與那張楚有關的事跡,那張楚,當真不是好熱的!”


    “他再不好惹,那也是在武定郡,這裏是北飲郡,豈能容他放肆,老話不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麽?”


    “可老話也說過,不是猛龍不過江,老弟,你就聽哥一句勸吧,哥何時害過你……”


    “打住打住,你我兄弟,沒必要為了外人之事傷了情分,喝酒喝酒!”


    “哎……好吧,喝酒喝酒!”


    不多時,兩斤米酒下肚,兩名佩劍青年結清了酒錢,把臂搖搖晃晃的走出茶寮。


    白發蒼蒼的店家目送著二人遠去,略一猶豫,便摘下腰間的圍裙,朝裏屋喊道:“渾家,你看著店,俺出去一趟!”


    ……


    太白府外,鎮北軍大營。


    一身紫蟒袍的霍鴻燁,緩步從閉關的密室內走出。


    早有青衣老仆恭候在密室之外,見他出來,三步並做兩步行至他麵前,躬身將一封用火漆封了信紙的密信雙手奉給他:“世子,今早上傳來的消息。”


    霍鴻燁拆開信封,粗略掃視了一眼後,便撫掌讚歎道:“好氣魄,不愧是我鎮北軍出去的遊擊將!”


    他隨手將信紙遞給老仆。


    老仆雙手接過信紙,審閱一番後,低聲讚歎道:“的確好氣魄……但以張將軍手下的可用之兵,隻怕還打不下錦帆塢吧?”


    霍鴻燁思忖著邁步往外走,道:“不一定,張楚用兵,穩紮穩打、堂堂正正,若無必勝的把握,他不會如此大張旗鼓,損兵折將還丟了臉麵。”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也不一定,張楚用兵雖正,但也偶有奇謀,三百鐵騎夜襲北蠻大營那一戰,便打得有勇有謀、精彩絕倫!”


    “可老祖不是早就下令,咱們鎮北軍不得摻和江湖之事嗎?張將軍雖已不屬咱們鎮北軍的職事將軍,但滿玄北的人都知道,他是從咱們鎮北軍出去的將軍,他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妥當……”


    “不打緊,張楚的出身和他現在的身份,正恰到好處,既能揚我鎮北軍軍威,又不會引起那些老怪物的忌憚……說到底,這也隻是下三品的爭端而已,還不至於鬧到台麵上。”


    “那老奴要不要暗中幫他一把?”


    “不必,萬事過猶不及……靜觀其變罷!”


    “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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