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怎麽了?”


    福伯捏著是一個歪嘴小茶壺跑出來,驚慌失措的問道:“地龍翻身了嗎?”


    府內的下人們,都在往外跑,護送張楚迴家的玄武堂弟兄們,連腰間的刀都拔出來了。


    所有人都望著張楚。


    張楚心頭尷尬,麵上卻繃著臉皮,不動聲色的說:“不必驚慌,隻是我練刀失了手,都迴去做自己的事吧!”


    此時,院子裏已經塵埃落定。


    眾人就見堆放在角落的那一堆青石條,已經變成了一地碎石,連青石條後方的院牆,都已經垮塌。


    當年工頭老牛修築張府的時候,院牆可是用了六層青磚!


    “哇,老爺真厲害!”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咱家老爺是什麽人物……”


    唯有福伯打量著那一地發黑、發焦,像是被烈火灼燒過的碎石,心頭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他不練武。


    但他服侍了梁重霄大半輩子,耳濡目染,論對武道的了解,尋常的七八品武者還真不一定及得上他。


    “好了,沒聽見少爺說什麽嗎?都迴去做自己的事!”


    他高喝了一聲,府裏圍觀張楚的下人們連忙應聲道:“是,福伯。”


    張氏走後,這個家就是一直是福伯在管理,知秋和夏桃的性子,還是弱了點,壓不住府裏這麽多下人。


    張楚收刀,湊上前去觀察那一地碎石。


    他也覺得剛剛那一刀,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一刀斬出的血氣,是火紅色的。


    正常的血氣凝勁,是血紅色的。


    他一開始時,血氣也是紅色的。


    後來他開始飲用小老頭留下的那幾壇藥酒練髓,血氣就一點點的變成了緋色,就好像他的血氣裏,摻雜了其他東西。


    血色和緋色的區別並不是太大,外人若隻是驚鴻一瞥,很難發現張楚的血氣有什麽不對勁。


    張楚自己,當然是知道自己的血氣裏,混雜了一股火氣。


    很早以前,他就能赤手煎雞蛋。


    但早先他一直都以為,這股火氣隻能加快八品練髓的速度。


    直到前番那名鬼刀宗的七品大喊出“赤炎真氣”這四個字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血氣裏的那一抹火氣,恐怕是一種比血氣更高級的玩意。


    當時那名鬼刀宗的七品,叫破“赤炎真氣”後,他衝進煙塵裏,那名鬼刀宗的七品已經方寸大亂,血氣幾乎都無法凝勁,這般,才被他一套天霜刀強行斬殺!


    也是直到那時,他才反應過來,不是北蠻的武道比大離的武道弱。


    而是自己血氣裏的那一股火氣,讓他已經擁有了和七品剛正麵的本錢。


    之前被他擊敗的那個七品北蠻騎將,也是被他的血氣入體後,才開方寸大亂的……


    ……


    他撿起一塊兒碎石,觀察了一小會兒,拇指和食指微微一發力。


    “啪。”


    碎石化沙,簌簌落下。


    這可是可以用來打地基的堅硬青石條!


    “少爺!”


    福伯蹲到張楚身邊,疑惑打量著地上的碎石,問道:“您進六流了?”


    張楚愣了愣,連連搖頭道:“哪有那麽快,我八品二次練髓才過了一半!”


    “那就怪了!”


    福伯蒼老的眉頭皺成一團,不住的扯著自己的胡須,“您這一刀,分明是修行火行真氣的氣海大豪才能斬出的!”


    “火行真氣?”


    張楚心頭一動,“您能跟我仔細說說麽?”


    福伯聞言,詫異的看向他:“怎麽,當初老爺沒跟您提過?”


    張楚無奈的笑了笑,道:“師傅走的時候,我才九品,您覺得,以師傅的性子,會跟我提這些漫無邊際的事麽?”


    福伯想了想,感慨的點著頭道:“其實早些年老爺就已經決定了,要將一生所學都帶進黃土裏,再不收任何弟子,也就是您孝順,他才又改了心思……”


    張楚沒吭聲。


    他不怨小老頭。


    雖然小老頭生前若是能多教他點東西,或者大行前給他多留點東西,他會少走很多彎路。


    但他相信,小老頭這麽做肯定有他的自己的理由。


    長輩為你著想的做法,你可以不讚同,但一定要試著理解。


    “記得昔年老爺曾跟我提起過,武道三境九流,下三流使血氣,中三流禦真氣……”


    聽到這裏,張楚插了一句:“那上三品呢?”


    “上三流?”


    福伯遺憾的搖頭:“當年我也問過,老爺說他也不知道,他半生都在追尋宗師路,可惜窮盡九州,也未能得其門……”


    “什麽?”


    張楚一愣,反問道:“追尋宗師路?師傅當年到底是幾品?”


    下三品稱力士,中三品稱大豪,上三品稱宗師。


    如果中三品都未能圓滿,有資格追尋宗師路麽?


    福伯張了張口,似乎想岔開這個話題,卻又敵不過張楚的期盼的目光,沉默了……


    良久,他才低低的歎了一口氣,輕聲道:“四流。”


    張楚心頭劇震。


    破案了!


    終於破案了!


    梁重霄到底是幾品這個疑問,在張楚心底已經埋藏了年餘。


    從最開始的九品,到七品,再到六品……


    他已經盡可能的大著膽子去猜測梁重霄全盛時的品級了,但到底還是低估了那個寶藏老男孩。


    他終於明悟,小老頭為什麽寧可將他一生所學付之一炬,也不願傳他幾手絕學!


    他那個層級的恩怨,哪怕隻是一股微不足道的漣漪,波及到他這兒,也會化成足以將他吞噬的海嘯!


    想到這裏,他心頭不由的升起了一陣陣無力……


    這輩子,還有為小老頭報仇的希望麽?


    但這陣無力感,來得去,去得也快!


    他很快就定下心神。


    是仇,就一定要報!


    三年不行,就六年!


    六年不行,就九年!


    九年不行,就十年!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


    他已經不是那個胸無大誌,隻想當一輩子米蟲的富二代了,他是憑借掌中刀,從一介窮鬼一步一步打拚成郡兵曹的錦天府天字一號狠人!


    ……


    “福伯,您還是給我說說火行真氣吧!”


    張楚強迫自己笑了出來。


    福伯見他笑得這般難看,低歎著拍了拍了他的肩頭,道:“老爺曾經說過,七流武者晉六流開氣海丹田之時,能以特殊的天材地寶為引,配合相應的神功秘籍鍛煉,能讓真氣轉變成另外一種更契合自身武道的特殊真氣。”


    張楚想了想,問道:“您說的特殊真氣,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麽?”


    福伯努力的迴憶了一會兒,搖頭道:“應該不全是,我聽老爺提起過,南疆那邊出過一個厲害人物,以一隻莽牯朱蛤為引,練就了一身恐怖毒功,揮手便能屠城!”


    張楚聽著跟天書一樣。


    他越來越覺得,武者修成氣海大豪,已經不能再算是人了!


    揮手間屠城?


    美隊也沒有這麽流弊吧?


    若是修成宗師,隻怕移山填海也隻是等閑了吧!


    不過根據福伯的話,他倒是可以推斷出,中三品的真氣屬性,隻和做引子的天才地寶屬性,和相應的功法屬性有直接的關係,倒不是人先天就固化了某種屬性。


    這樣說來,小老頭當初被寒屬性的真氣入體,自身無法祛除,不得已,隻能尋來能夠與這股寒屬性真氣抗衡的火屬性天才地寶製藥酒,消融體內寒屬性真氣!


    以小老頭四品的武力,能打傷他,還能將真氣打入他體內令他無法祛除的,至少也是四品!


    能消融四品寒屬性真氣的天材地寶,隻怕在天才地寶中,也屬於很高級的玩意吧?


    難怪那麽厲害,一小口都差點要了他的命。


    這麽說來,他如今的血氣,從某種程度上,已經能視作低配版的中三品特殊真氣?


    這樣就完全說得通了!


    難怪七品都頂不住他的血氣攻擊!


    這尼瑪都相當於降緯打擊了,七品要能頂得住才是怪事!


    “福伯,您聽說過赤炎真氣麽?”


    張楚問道。


    福伯想了想,遲疑道:“好像是聽老爺提起過,是不是一門上不得台麵的火行功法?”


    張楚:???


    錯失一條金巨腿啊!


    ……


    張楚打發福伯去張羅晚飯。


    自己一人暗自盤算。


    他方才以鐵骨勁一重的運勁秘訣,將自身所有血氣化為兩重暗勁劈出。


    龐大的血氣疊加、壓縮,從而導致他緋色的氣勁,變成了火紅色的。


    以之前試探出,一加一接近於四的疊勁威力公式。


    也就是說,他體內的血氣要再增幅一倍,再一擊轟出,才能打出方才那一刀的威力!


    同理,他血氣中的火氣的占比,至少要再提升一倍,血氣凝勁才會從緋色變成火紅色!


    前番他一次淬煉完畢,體內的血氣增幅了約莫五成。


    如果練髓次數和血氣增幅是不變的,那麽他四次練髓時候,就能隨手打出這樣一擊。


    按照他現在的練髓進度,一年左右,就能完成四次練髓!


    而血氣中火氣占比就更好解決了。


    那四壇藥酒到他手上三個月,攏共才消耗了五斤不到,還剩下十五斤。


    再消耗上五斤,他相信自己的血氣,必定能全部轉換成火紅色的。


    到時候,他哪怕不用疊勁,也能隨手打出這種強度的攻擊。


    若是再用上疊勁……


    不客氣的說,殺七品如殺狗!、


    唯一可惜的是,他再做不成移動血氣庫了。


    連七品被他的血氣如體後,自身血氣運轉都會大亂……


    換成武道學徒接收他的血氣,不怕用不了多久,五髒六腑就熟了。


    果真是有得必有失……


    ……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


    史安在口中“不日”就將迴轉錦天府的狄堅、聶犇,遲遲未歸。


    這滿心期盼這兩位氣海大佬早日迴歸,鞏固錦天府防禦的張楚,不由推測,北疆的局勢是不是又發生了某種不太好的變化?


    他去詢問史安在,但史安在也隻是推說不知。


    但張楚明顯的感覺到,郡衙的氣氛,一日比一日緊張,各官寺的主官們,就插拿著皮鞭,抽打底下的刀筆小吏們了。


    而且進城的流民,也是一日比一日少……


    張楚心頭警惕,每日坐著馬車,瘋了一般的在四城門與北大營之間來迴巡查。


    他什麽都沒說。


    但兩軍的千戶、百戶們,見他來得越來越勤了,心中也猜到了一些,於是乎,不需要張楚每次拿著鞭子跟在他們身後抽打,他們自己都跟吃了槍藥一般的,瘋狂督促手底下的士卒們操練。


    兩軍營地內的散漫氣、毛糙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漸漸成軍!


    二月初十。


    剛從北大營迴來,一身虎頭赤甲都還未卸下的張楚,風風火火的走進四聯幫大堂。


    聞迅趕來的騾子,一進門正要行禮,就被張楚叫住了。


    “別客套了,我待會兒還要去南城門,我們長話短說!”


    張楚抓起一名玄武堂弟兄剛剛呈上的茶碗,也不顧茶湯燙嘴,仰頭一口飲盡。


    “是!”


    騾子拱了拱手,語速快如鞭炮的說道:“屬下這近日接連撒出去三波血影衛探子,目前活著迴來的隻有三人!”


    “打探到什麽消息了沒有?”


    張楚連忙問道。


    “有!”


    騾子點了點頭,快速道:“北蠻大軍封鎖了雁铩郡邊境,那邊殺聲震天,疑似鎮北軍南歸的殘部,被北蠻大軍咬住了!”


    張楚一凝眉:“疑似?”


    騾子麵露難色:“北蠻大軍封鎖得太嚴密,我們的人,過不去!”


    張楚絞盡腦汁的緊急思考了幾息,一掌拍在案幾上:“派荊舞陽去,告訴他,我不管他用什麽法子,反正四日之內,我一定要知道北邊的情況,如果他打探不迴消息,他就死在北疆,我張楚會將他的婆姨和孩子養大!”


    “是!”


    騾子不敢反駁,一揖到底。


    張楚沒功夫跟他客套,徑直問道:“錦天府內情況如何?”


    “很不好,到處都是北蠻人的細作,屬下這幾日已經清理了近兩百多人,但暗地裏還有北蠻細作在活躍……而且,屬下還發現,有一部分烏氏舊部,在跟這些北蠻細作接觸!”


    張楚猛地一皺眉頭:“和烏老大有關?”


    騾子連忙搖頭:“應該和烏潛淵無關,屬下前日收到消息,烏潛淵已進入北飲郡。”


    “那就把和北蠻細作有勾連的烏氏人員,全部送到烏老大麵子,讓他自己清理門戶!”


    “是,楚爺!”


    “還有麽?”


    “還有,屬下近日發現,藏匿在錦天府的江湖中人,似有南逃的跡象……包括一名城衛軍千戶、四名百戶,廂軍暫未發現欲意南逃的千戶、百戶!”


    “稍後將名單與證據,轉交給大熊,讓他率廂軍去處理!”


    “至於那些欲意南逃的江湖中人,一律不得放心,敢強闖城門的,一律處死!”


    “是,屬下馬上就去辦!”


    “李正呢?”


    “這幾日花姑嫂子似乎有臨盆的跡象,正哥在家守著呢!”


    “哦,我倒是差點把這個事兒忘了,稍後你幫我買點補品,送到他家去。”


    “已經幫您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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