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繁星眨眼。


    跳動的火光照亮了客棧的天井。


    也照亮了張楚那隻鋥光瓦亮的腦門兒。


    把守著天井的血衣隊弟兄們,這會兒都是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憋笑憋得麵容扭曲。


    張楚站在熱氣滾滾的桶形大鍋前,一臉黑線……


    哼!


    一群戰五渣!


    光頭才真.大佬的標準發型好嘛?


    他繃著臉皮,沉聲道:“關門,清場!”


    大熊連忙轉過身,生怕一個不小心笑出聲,引來張楚一頓胖揍。


    “二隊三隊的弟兄,趕緊去歇息。”


    “一隊的弟兄,排好輪值順序,把守客棧前門後門。”


    “狗哥,別笑了,快去歇息……”


    “嗯?”


    張楚猛地一扭頭,眼睛瞬間在人群在捕捉到李狗子的身影。


    一臉賊笑的李狗子察覺到張楚目光,猛地一縮脖子,轉身就跟受驚的兔子一樣逃得飛快,嘴裏還兀自怪叫道:“熊兒,你坑俺,你給俺記住!”


    大熊隻是偷笑。


    天井內很快就隻剩下張楚和大熊二人。


    “大熊,把人參片給我!”


    大熊從懷裏取出裝人參片的銀匣子,交到張楚手中。


    張楚打開銀匣子,抓出一把人參丟進嘴裏咀嚼。


    人參很苦。


    但壓不住他忐忑的內心。


    大熊悄悄觀察著他的臉色,小聲說:“楚爺,要不,咱先要撤點火,您進去試試再說?”


    張楚抻著脖子將人參吞了下去,一口迴絕:“不用!”


    他是很忐忑……直說吧,他是有點怕!


    鐵鍋炒自己,擱誰誰不怕?


    所以他才覺得,創出《金衣功》這門功法的那位前輩,肯定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傻大粗!


    但要麽不做,要做就做絕,這是他的原則!


    對敵人是這樣。


    對他自己也是這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動手開始脫衣服。


    不一會兒,他就把自己扒得赤條條的,連底褲都沒留。


    他伸手抓住桶形大鍋的邊緣。


    高溫炙烤皮肉的劇痛,刺激得他本能的就要縮迴手。


    但他立馬就反應過來,死死的咬著一口咬牙,非但不鬆手,反而更加用力的抓住了桶形鐵鍋的邊緣,然後使勁兒,身形借力一躍而起,翻身跳入桶形鐵鍋之中。


    鐵鍋內的鐵砂,已經被炒得滾燙,散發著一股子刺鼻的藥香。


    他的腳底板踩在滾燙的鐵砂上,發出“滋滋”的炸鳴……跟他媽鐵板燒似的!


    張楚強忍著劇痛,強行擺起樁功的架勢。


    他的樁功,已經練到不需要借助觀想法,隻需要樁功的架勢一擺好,他周身的血氣便會自動加速運轉。


    他嚐試著調動血氣沉入腳底板,抵抗腳底板下的高溫,瞬間就感覺到腳底板傳來的劇痛輕了許多。


    他不知道,是血氣隔絕了高溫,還是血氣滋養著腳底下的血肉,更耐高溫。


    他覺得,很有可能是後者!


    但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說明《金衣功》的修行法門,有效果!


    “大熊!”


    他大喊。


    “來了!”


    大熊應了一聲,將一把人形梯架到桶形鐵鍋的邊緣,他人爬到梯子上,高度恰好與張楚齊平。


    然後抄起一把大鏟子,從張楚腳邊鏟起一大捧鐵砂,從張楚鋥光瓦亮的頭頂上澆下。


    滾燙的鐵砂順著張楚的皮膚滾落,就像是有人拿著無數把燒紅的鋼針在他身上亂紮一樣。


    “嘶嘶……”


    即使張楚拚命的運轉著血氣抵抗高溫,仍然疼得麵容扭曲,一個勁兒的倒抽冷氣。


    大熊不由的停下手裏的動作,擔憂的低聲道:“楚爺,怎樣?”


    張楚的麵容已經充血,額頭的一根粗大的青筋,就像是一條小蛇鑽進了皮膚下一樣的劇烈跳動。


    “取一塊咬木來!”


    大熊當即扭頭,大喝道:“來人,取一塊咬木來!”


    看似空無一人的天井周圍,其實還有數個血衣隊的弟兄在待命。


    聽到大熊的聲音,很快就有一人拿著一小塊衝洗過的木塊,快步衝到的梯子下,將木頭遞給大熊。


    大熊接過木塊,喂到張楚嘴邊。


    張楚一口咬住,含糊不清的說道:“繼續。”


    大熊暗歎了一口氣,硬氣心腸揮動鏟子,再度鏟起一捧鐵砂從張楚頭上澆下。


    一鏟子接一鏟子的鐵砂從張楚的頭頂上澆下,他的渾身的皮膚迅速的變得通紅,宛如蒸熟的大閘蟹一樣。


    汗珠,密布在他體表,就像是洗澡一樣,不停的滴落,激起一陣陣的水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隨著大熊不斷從張楚的腳邊挖鐵砂,他整個人慢慢的陷入了鐵砂裏。


    “添柴!”


    “藥湯!”


    大熊不停的指揮著在周圍待命的血衣隊弟兄,保持著鐵鍋內的溫度。


    潑到鍋裏的藥湯,並不是什麽名貴的靈丹妙藥。


    隻是一些很常見的治療燙傷、淤傷的療傷藥。


    鐵皮桶內的張楚,這會兒已經沒有最開始跳入鐵皮桶時那麽痛苦了……麻木了。


    他隻覺得熱。


    他體內的血氣,現在正以一個前所未有的運轉速度,在他體內瘋狂的流動。


    消耗非常非常的大!


    還好他吃了那一大把人參片,暫時還頂得住。


    而且他還察覺到,自己的血氣裏,似乎多了一種東西,正隨著他運轉速度,不停的補充到他周身的血肉中。


    ……


    半個時辰後,鐵砂中伸出一隻手。


    大熊見狀,連忙夠起身子抓住張楚的手。


    張楚借力,整個人慢慢的從鐵砂中拔了出來。


    他的動作很慢。


    並不是脫力了。


    而是現在他周身的皮膚都快被燙熟了,用力過猛的話……隻怕會人出來了,皮還在鍋裏。


    張楚從鍋裏走出來時,嘴裏的木塊已經被咬斷了,斷口粉碎!


    大熊借著火光,驚駭的發現他全身發紫,宛如一條大號的茄子。


    他揉了揉眼睛後再猛看,才發現,他身上不是發紫,而是紅中帶黑。


    張楚走下大鐵鍋,連底褲都還沒來得及穿,就向大熊伸出手,有氣無力的細聲道:“水,人參!”


    大熊連忙從旁邊端來茶碗,連著打開銀匣子擺到張楚麵前。


    張楚抓起茶碗仰頭一口飲盡,隨手將茶碗扔到地上。


    接著再抓起一片片人參,扔進嘴裏嚼都不嚼的囫圇吞進腹中,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水,不夠!”


    大熊聞聲,連忙扭頭大喊道:“送一壺茶水過來,快!”


    立馬有一名血衣隊的弟兄端著一壺茶水過來,大熊接過來伸手一探,劈頭蓋臉的就罵送茶水的小弟:“你沒長腦子啊,這麽燙怎麽入口?”


    他話還沒說完,一隻手已經從他手中奪過了茶壺。


    他一扭頭,就看到自己大佬,仰著頭,對準壺嘴,“噸噸噸”的猛灌一氣。


    大熊見狀,推了一把送水的小弟:“去,再端幾壺水過來!”


    送水的血衣隊弟兄一腦門汗的扭身就跑。


    張楚一口氣喝了三大壺茶水後,才總算是緩過神兒來了。


    此刻,他吞入腹中的人參也開始消化了,滾滾的熱流湧入他血氣幹涸的四肢百骸內,慢慢滋養著他受損的肉身。


    張楚舒坦的呻吟了一聲,原地擺起馬步的姿勢,以樁功療傷。


    一隻紫色的大鳥,在夜風中威風凜凜的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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