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們過來!”


    張楚喊道。


    阻擋著富態中年人一行的血刀隊弟兄們,聞言垂下血淋淋的長刀,繼續給屍體補刀。


    他們專注而又平淡的表情,令富態中年人頭皮發炸。


    “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下手這麽狠!”


    “雲兒啊雲兒,你怎麽就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這樣的強人下手!”


    他心頭叫苦不迭,硬著頭皮踏入一地屍體中。


    他身後的家丁不少,少說有二十多個,一個個棍棒在手,看起來倒也有那麽一兩分人多勢眾的氣勢,若是平頭老百姓,一看他們這個架勢,估計立馬就慫了。


    然而此刻這些家丁走進這一地屍體當中,卻是個個臉色蒼白如紙、隻低頭走路,連看一眼周圍這一地屍體的勇氣都沒有。


    富態中年人滿頭大汗的行至張楚麵前,見到地上少了一條胳膊、已經疼得昏死過去的兒子,臉色猛地一變。


    但隨即就仿若未看到一般,強笑著向張楚拱手道:“兄台,有禮了,小老兒是劉家鎮劉氏族長劉德富,金田縣縣尉劉德貴,乃是家兄,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張楚穩如泰山,沒迴禮,隻是輕笑道:“我?一個微不足道的過路人而已……方才聽到劉族長大喊,地上這人,乃是你的兒子?”


    見張楚神態輕鬆,絲毫不為他劉氏族長的身份,和他大哥金田縣縣尉的身份所動,劉德富額頭上的冷汗更多,但還是強笑著說道:“確是犬子,犬子天生嫉惡如仇,最見不得匪人,聽聞黑雲寨賊人入鎮,便率領家丁前來捉拿,不想衝撞了兄台,還往兄台海涵、海涵!”


    “啪啪啪……”


    這番顛倒黑白的話,說得張楚簡直就想給他點一百零八個讚,張楚鼓掌道:“劉族長好口才,佩服、佩服!”


    劉德富並不覺得尷尬,他心頭焦急兒子的傷勢,也沒功夫尷尬。


    他見張楚似乎極為難纏的樣子,心頭一咬牙,低聲道:“兄台心中若有什麽不快,咱們可以慢慢商量,犬子有傷在身,您看,是不是先讓小老兒……”


    “哦,對哦!”


    張楚似乎才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他的血就快流幹了,你要想撈人,就得快點開價了!”


    開門見山了。


    劉德富聽了,心裏反倒鬆了一口氣。


    要錢好!


    要錢好!


    錢能解決的事,就不算事兒!


    “哈哈,兄台哪裏話,什麽撈人不撈人的,多難聽啊,不過來者是客,兄台遠道而來,小老兒腆為地主,願奉上一百兩,贈予兄台做盤纏!”


    張楚輕輕搖頭,不說話。


    劉德富躊躇了一會兒,暗道一聲“破財免災”,一咬牙、一跺腳,豎起二根手指。


    “哈哈,是小老兒小家子氣了,似兄台這等貴客,一百兩哪裏入得了眼,二百兩,隻要兄台願意高抬貴手,小老兒願奉上二百兩給貴客做盤纏。”


    張楚笑了,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輕聲道:“怎麽,在劉族長的眼中,我這麽像要飯的麽?”


    劉德富一聽,剛剛放下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這麽冷的天,他額頭上的汗,就像置身火爐一般。


    他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一方手絹,一邊擦汗,一邊心痛如絞的問道:“那依兄台之意,小老兒要奉上多少盤纏,兄台才肯原諒犬子衝撞之罪?”


    張楚打量著他,心下感歎道:不愧是能做族長的人,說話簡直是滴水不漏!


    從一開始到現在,劉德富都從未承認他兒子勾結黑雲寨山賊這一點,咬死了隻是衝撞他!


    這種人若是放到他生長的那個世界,妥妥的是高端談判型人才啊!


    不過打太極而已,張楚也不差,當下就笑著說道:“劉族長哪裏的話,我等為客,你為主,隻有主人主動贈於盤纏之理,那有客人向主人索取盤纏的道理?”


    頓了頓,他又“哎呀”了一聲,指著地上的華服青年道:“劉族長可要快了,令郎若再不止血,隻怕大羅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他!”


    劉德富看了一眼地上的兒子,何嚐不是心急如焚,他這一脈,就這麽一個獨苗啊!


    但要他出錢,那就是在剜他的心肝啊!


    他左思右想,咬牙咬牙再咬牙,最終把眼一閉,如喪考妣的哀聲道:“我出五百兩,五百兩總行了吧!”


    張楚“嗬嗬”的冷笑了一聲,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劉族長還是請迴吧,令郎的人頭我們還有用!”


    劉德富一聽,幾乎都要給張楚跪下了,捶胸跌足的嘶喊道:“你要多少錢,你開個價啊!”


    張楚伸出一隻手,對他比了一下。


    劉德富見了,幾乎就要昏過去。


    五千兩!


    那已經是他劉家數代人積下的全部家當了啊!


    這簡直就是要他的命啊!


    他很想昏過去。


    昏過去就不用做這麽殘酷的選擇了。


    但他不能昏過去。


    他就這麽一顆獨苗,而且還這麽有出息,年紀輕輕就能在這方圓百裏都吃得開,官麵盜匪都能攀上交情……


    也罷!


    錢沒了可以再掙,兒子沒了,不一定能生。


    “我給,我給還不行嗎?”


    劉德富死死捂著胸口,幾乎是帶著哭腔說道。


    張楚點頭:“成交!”


    劉德富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幾下,突然扭身一耳光扇在身後一個家丁臉上,額頭青筋直跳的咆哮道:“都瞎了眼了?還不送少爺去找大夫?”


    “是,老爺!”


    被他一耳光抽得原地轉了半圈兒的家丁,誠惶誠恐的彎腰去扶地上的華服青年。


    “慢!”


    張楚淡淡的吐出了一個字。


    他一開口,大熊瞬間抽出長刀一刀劈在了彎腰的家丁身前,嚇得膽小家丁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麵色煞白如紙!


    張楚撩起眼皮,看著劉德富,沉聲道:“我什麽允許你們可以帶走他了?”


    劉德富臉色猛地一僵,呐呐的道:“你剛才不是說我給錢你就原諒犬子嗎?”


    “我是原諒他了啊!”


    張楚麵無表情的說:“但這和我要不要他死……有關係嗎?”


    劉德富大怒,怒喝道:“你出爾反爾?”


    張楚:“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而已!”


    劉德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竟然一甩大袖,轉身狠聲道:“迴府!”


    在他的心中,任何人都有價。


    兒子也是。


    五千兩,已經遠遠超出這個兒子在他心中的價兒了。


    他出了這個價,對方還不肯放人,他覺得自己已經盡了人事了。


    五千兩……足夠他再娶一百個小妾!


    他不信,一百個小妾輪流播種,還生不出一個兒子來!


    “鏗。”


    數把血淋淋的長刀出鞘,攔住了他的去路。


    張楚陰惻惻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怎麽,這麽著急走,是迴去給我取錢去嗎?”


    劉德富聞言,轉身怒道:“你不放人,還想要錢?”


    “門兒都沒有!”


    “你就是殺了我,你也得不到一個大錢!”


    “殺了你?”


    張楚冷笑道:“你以為我不敢?”


    劉德富臉色一僵,因為憤怒而充血的臉色,迅速的又白了下去。


    “你劉家勾結匪人,意圖謀我財物、害我性命,證據確鑿!”


    “五千兩!”


    “買你闔府性命!”


    “少一個大錢,我就屠你劉家滿門,雞犬不留!”


    張楚麵如寒冰的輕聲道:“你可以不給,我自取,興許還更多!”


    劉德富渾身冰涼,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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