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沒過幾天程遇就來問段琮之的行程表了,自從第一次打過電話,程遇就直接越過陳總,有事都找他,今天直接找上門來了。程遇確認了情況,對薛平笑笑:“麻煩薛先生。”程遇走後,薛平點了一隻煙擱在煙灰缸上,他最近點煙的頻率越來越高了。仔細想想程遇來問情況是周泉迴來之後,所以周泉其實是秦家的人?他直覺就算段琮之要離開,秦恪也不會放手,這就是麻煩的地方了。段琮之麵無表情地用叉子翻動那一碗沙拉,這平時就是他一份點心的量,夠吃什麽呀。重重歎了口氣,還是吃完了,聊勝於無吧。段琮之不是骨架子很粗的人,其實穿著衣服看已經夠瘦了,但是聽範導的意思,他似乎需要半裸出出鏡。他的上半身,必須要看著就給人一種風吹能倒羸弱感。段琮之自己吃完飯又喂了魚,聽說金魚不知道節製,吃起來能把自己撐死,段琮之自己餓著肚子卻怕金魚撐死,一直都喂得小心翼翼。萬幸,幾條金魚都安然……他喂著喂著感覺有點不對,怎麽好像少了一條?段琮之仔細看了一遍,發現是真的少了一條魚。他放下魚食在魚缸周圍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金魚的身影。魚還能自己跑了不成?段琮之看了一眼時間,暫且壓下心頭的疑惑,擦幹淨手,準備去書屋,這是範導給他定的任務之一:每天下午去書屋呆兩小時,最好看看心理學想關的書籍。出門前看了看天色,應該不會下雨,段琮之給被子翻了個麵,放心地出門去書屋。書屋很老,門口前台坐著的人是一位頭發花白,帶著眼鏡讀報的老奶奶。段琮之推門開門,快速進入,又小心合上,盡量不讓冷風漏進來。老奶奶仍舊在讀報,前台靠桌的地方放著一架折疊的輪椅,他第一天來的時候,這輪椅是不在的。第二天開始,它才出現在前台。段琮之放輕腳步走到閱讀區小心抽出椅子,放下他的包。他注意到今天閱讀桌上的花又換了,這家書屋很老,書也很舊,不過幹淨又整潔,環境舒適宜人。據說原本已經要關門了,店主也準備去國外跟移居的女兒一起住,範導給了錢,請店主再開半年。他走到書架前,按照範導說的,找了心理學相關的書籍,不知道是不是範導刻意安排過,段琮之原本以為這樣的小書屋裏,心理學相關的書籍應該是什麽心靈雞湯,話術識人術的,沒想到都是很專業的書籍。他選了一本書迴到閱讀區。書屋人不多,他每天都可以都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在他的斜對麵坐著一個男人,從他到這裏的第二天開始,就和他一樣,每天都來,他是和那條輪椅一起出現的。段琮之坐下時用餘光打量了他一眼,他不是愛多事關注別人的人,但這個人太特別了。他右耳下方有一道疤痕,一直延伸到脖子,沒入衣領,這麽長的疤痕,即便恢複得很好,沒有什麽增生,也還是有些猙獰的,但大約是他坐在那裏的樣子過於安靜無害,段琮之竟然覺得有點親切。都說女人的年紀不能靠外表來判斷,有時候男人的年紀也一樣不行。段琮之就看不出這個男人的年紀。他眼角有細紋,頭發是烏黑的,麵容上來看並不顯老,但氣質十分沉靜,說他三十多四十多五十多,段琮之都信。他看書的時候是靠在椅背上的,左手拿書,書冊開麵大,書脊頂端被他擱在桌沿上,底部拿在手中,他的拇指上扣著一枚木質的閱讀指環,壓住兩側書頁。聯係到輪椅和臉上的疤痕,段琮之猜測,他的手可能也不太方便。這是個有故事的人,通常人們這麽評判一個人的時候往往是因為這個人經曆坎坷。這麽重的傷,他可能是遭遇了一場車禍,但段琮之無端覺得,沒有那麽簡單。大約兩個小時後,段琮之合上書起身,他起來的時候不小心帶到了身後的椅子,凳腳和地麵摩擦,發出一點聲音。那個一直安靜看書的男人抬頭看了他一眼,表情溫和,沒什麽責怪的意思,似乎隻是為了看看他怎麽了。段琮之輕聲說道歉,那個人衝他微微一笑,他或許很少笑,看起來有些僵硬。他點頭接受,拿起水杯啜了一口,又低頭看書了。段琮之收迴視線,繼續整理自己的,其實也沒什麽東西,跟那個男人一樣,他包裏隻有一隻水杯。他把書放好,跟奶奶道別,然後走出書屋,仍舊在想那個每天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閱讀的男人,他身上的氣質太特別了。特別,還有點熟悉。但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為什麽熟悉。段琮之順著小巷慢慢往院子走去,推開門的瞬間,他敏銳地感受到了些許不尋常,他幾步走進院中,轉身往院牆看去,捕捉到幾隻一閃而逝的小影子。貓?再聯係到晚上偶爾會聽到的貓叫,他好像知道魚是怎麽沒的了。他走到魚缸邊,果然看見魚缸邊上的青石板上多幾朵濕漉漉的梅花。他又往浴缸內看了一眼,似乎是受了驚嚇,都沉在缸底,還在亂竄。一目了然,四條魚。很好,又少了一條。段琮之有點無奈,這裏的貓跟他爸喂的那隻流浪貓一樣野,有人住的院子裏都說來就來,區區院牆根本擋不住。就是不知道這麽深的缸,貓是怎麽把魚叼走的。這麽大的缸,缸裏還有那麽多水,搬進屋裏去也不現實,段琮之準備買個網兜罩住。還得買兩條魚補上,畢竟範導給的任務裏麵有一條就是照顧好魚和花。傍晚,小巷子裏熱鬧了起來,隔壁鄰居的房子格局跟這邊差不多,不過要多兩間屋子,租住了三戶人家,現在都迴來了,段琮之在院子裏可以清晰地聽到那邊鍋鏟碰碰撞的聲音,他好像已經聞到肉香了。段琮之不在院子裏呆了,他晚上就吃了點水果,長那麽大第一次節食,比他想的難受多了。一直等到過了晚餐時間,段琮之才走到隔壁院子,敲了敲門。那院子裏住了三戶人家,關係說不上好也不說不上不好,但是都懶得替別人開門。段琮之敲門之後在門外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誰啊。”“我是隔壁的住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