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李安達,是在開學後的一個星期。

    還不算明媚的陽光投射在尚博中學茵茵的綠草地和長長的紅色跑道上,清晨的籃球場隻能充當通往食堂和教學樓的捷徑。寒意還很重的春風,輕輕吹過整齊排列的棕櫚樹,吹得每個人的臉蛋都紅撲撲的。

    “夭夭!小雨!”

    於希薇和童光從學校超市出來,剛好遇到從食堂吃了早餐,正往教學樓走去的藍夭夭和韓雨,於是叫住她們。

    藍夭夭和韓雨循聲望去,看見牽著手幸福的兩個人,也笑著和他們打招唿。於是四個人一起朝教學樓走去。

    幾個人正開心地聊著天,快到教學樓時,藍夭夭突然停了下來,笑容凝結在臉上。接著是於希薇、韓雨和童光,他們都停住腳步,不約而同地看了看藍夭夭,又看向前方——

    “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不要跟著我!”

    不遠處,李安達皺著眉,一邊氣衝衝地朝身邊的女生吼,一邊快步往教學樓走去。他身邊的女生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路過的人投來的眼光,依然小跑著跟在李安達的身後。

    “誰讓你不好好呆在醫院?既然你堅持要來學校,那在你身體完全恢複之前,我每天都要送你到學校啊!”

    李安達止住腳步,突然轉身,女生一時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差點都撞到李安達身上。她疑惑地抬起頭,迎上李安達即將噴出火花的眼睛。

    “何以涵,你趕緊給我迴你的學校去,我說了,我們這輩子都隻有做朋友的可能!”

    “為什麽?!”何以涵臉上原本滿滿的笑容瞬間退卻,“達!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她都可以這樣對你了,為什麽你還不肯和她分手?!”

    說到痛處,李安達抿了抿唇,完美的側臉在初春的陽光裏卻冷如冰雕。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說完,李安達轉身要進教學樓,卻看到了不遠處的四個人,於是怔怔地呆住……

    何以涵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藍夭夭一行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露出得意的笑,走到李安達麵前,幫他領了領衣服。

    “達,我先迴學校了,放學我們一起吃飯喔!”

    藍夭夭連忙低下頭,正準備走。於希薇見狀,氣不打一處來。她直直地走到李安達和何以涵麵前,伸手“啪”地一聲,打落何以涵停在李安達肩膀上的手。

    “沒看到人家女朋友在這裏嗎?你懂不懂得自愛啊?!”

    何以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音量不自覺地提高。

    “你知道我是誰嗎?居然敢打我?!”頓了頓,她突然收了臉上的氣焰,瞟了藍夭夭一眼,“女朋友?誰的女朋友?我們達可沒有女朋友!”

    李安達顯然已經無法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了,他扭過臉,眼睛死死地盯著何以涵。剛想爆發,藍夭夭的一句話卻讓他什麽也再說不出。

    “希薇,我們……已經分手了。”

    “夭夭……”

    韓雨吃驚地扭頭看向藍夭夭,童光的眉宇略微一顫,也看向藍夭夭。於希薇怔怔地站在原地,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難怪開學一個星期了,李安達直到現在才來上學,而藍夭夭,也從沒提起過他……

    李安達看著藍夭夭,原本憤怒的臉漸漸冷卻,悄悄染上了一絲憂傷,最後,一切的一切,隻剩下一個自嘲的苦笑。

    藍夭夭可以感覺到李安達的失望,卻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許久,她咬了咬唇,調頭離開了這個尷尬的局麵。

    或許藍夭夭永遠像一個貝殼,一旦意識到自己遭遇了被觸碰的危險,便會條件反射地逃,瑟縮進自己堅硬的殼裏。

    隻是,她不知道,她每一次的逃避對李安達來說是多麽大的傷害。

    課間休息時分,教室裏和走廊外都鬧哄哄的,同學們不是聊天就是嬉鬧,一點都沒有畢業考試不久就要來臨的緊迫感。

    藍夭夭從洗手間迴來,穿過熱鬧的走廊。不知道是哪個班,有幾個男生站在教室外,看到藍夭夭經過,於是叫著她的名字,吹起口哨。藍夭夭稍稍低下頭,不去理會,加快速度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真的嗎?今天中午你真的可以答應和我吃飯?”

    “嗯。”

    得到李安達確切的迴複,葉佳欣開心得就要叫出聲,但她努力克製住內心的欣喜,轉身想向旁邊的女生說些什麽。不料,因為動作太大,和迎麵快步走來人撞到一起,兩個人都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啊……”

    “啊……”

    兩聲不小的驚叫立刻引來在走廊裏玩鬧的同學們的側目和圍觀。

    葉佳欣剛想站起來,看到對方是藍夭夭,於是吃痛地揉著撞在地上的手臂,露出滿臉的歉意。

    “對不起啊,夭夭,我在和李安達聊天,沒有注意到你。可是,你一個人走路,怎麽也冒冒失失,不知道要看人啊?撞得我好痛……”

    旁邊和葉佳欣一起的女生連忙伸手扶起葉佳欣。

    “佳欣,你沒事吧?”葉佳欣瞄了一直站在旁邊的李安達一眼,嬌弱地搖了搖頭,於是女生扭頭衝藍夭夭喊道,“藍夭夭,你的眼睛是白長的嗎?還是平時走路都不戴著?!”

    圍觀的人群裏傳來幾聲輕笑和竊竊的私語聲,藍夭夭的臉漲得通紅,她咬了咬唇,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狀況。

    李安達看著藍夭夭,被撞得跌坐在地上,什麽都還沒說就被冷嘲熱諷了一頓的藍夭夭,心一陣陣地痛起來。他多想上前扶起她,甚至出口反駁這些帶刺的言語,然而,他還是咬了咬牙,努力克製住自己即將要跨出的步子。

    “你以為撞疼的人隻有葉佳欣嗎?她不是也長了眼睛麽?怎麽還往別人身上撞?還是你們現在想占著人多勢重欺負夭夭勢單力薄?”

    冷凜的聲音響起。歐陽司鄴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高大的身影擋在藍夭夭麵前,高貴冷峻的臉即使略帶著怒氣,卻也依然帥氣迷人。

    說完,他轉身微微彎下修長的身影,向愣在地上的藍夭夭伸出手。圍觀的人群裏頓時傳來幾個女生低低的尖叫聲。

    “夭夭,你怎麽樣?沒事吧?”

    藍夭夭扶著歐陽司鄴的手站起來,對他露出感激的微笑。

    “謝謝。”

    歐陽司鄴低下頭,眼角有不易察覺的開心。

    “我送你迴教室吧。”

    說完,歐陽司鄴拉起藍夭夭的手,迴頭看了李安達一眼,走出圍觀的人群。

    李安達知道,從歐陽司鄴眼神裏傳遞出來的,並不是得意或示威,而是……不解和憤怒!於是,他的手指瞬間收緊,握成了一個拳……

    午後的花園,明媚的陽光安靜地漫過每一朵盛開的花朵和每一片舒展的葉子,悄悄地撫上女生細膩白皙的麵龐,在她失神的眼睛裏落下一片黯淡的光斑。

    藍夭夭坐在秋千上,托著下巴發呆。

    昨天,她和於希薇去逛百英商場,在二樓遇見了李安達和何以涵。

    何以涵看見藍夭夭,挽住李安達的手,把頭靠在他身上。李安達也看見她了,沒有打招唿,甚至表現得像個陌生人,隻是看了她一眼,就和何以涵離開了。

    真的,變得足夠冷漠了呢……雖然是自己傷了他,但……

    藍夭夭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李安達身邊的女生那麽多,又怎麽會執迷不悟於一個藍夭夭呢?沒有她偶爾的任性和捉弄,他應該過得更開心。

    許久,藍夭夭從自己的思緒裏迴過神,踮著腳尖,輕輕往後推,讓秋千晃動起來。

    不遠處是一排茉莉,幽幽的花香讓藍夭夭不禁皺了皺眉。她始終還是不喜歡茉莉花的香味,雖然現在恢複了記憶,可是每每聞到,都還會有種心有餘悸的觸動,厭惡的窒息感……

    “大小姐,怎麽不去睡午覺?”

    藍夭夭迴過頭,看到拿著工具準備修整樹木,笑容和藹可親的林伯伯,於是微笑著答應。

    “林伯伯好!我剛剛才睡醒啊,出來曬曬太陽!”

    林伯伯笑著點點頭,放下手上的工具,端詳了一下麵前的幾株月季,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過身。

    “大小姐,上迴你那個朋友怎麽樣了?”

    “林伯伯說的是哪個朋友?”

    藍夭夭疑惑起來,不解地看著林伯伯。

    “就是那個……上迴在你房間樓下喊你的那個!那天的雨很大,我叫他進來躲一躲他都不肯,說一定要等你下來。”

    是……李安達?!

    “林伯伯,那天……他不是很早就走了嗎?”

    藍夭夭遲疑地問道,臉上滿是驚訝和不解。林伯伯連忙瞪著眼睛搖搖頭。

    “不早咯!他在樓下站了很久,後來都暈過去了!本來我想打急救電話的,剛好他家司機來接他,就送去醫院了。我聽說他好幾天都沒怎麽吃飯了,那天雨那麽大,站了那麽久,也難怪會暈。”想了想,林伯伯拍拍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記性……本來第二天要告訴你的,事情一忙,就都忘記了。他沒有和你提起嗎,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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