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忙腳亂起身,高跟鞋都沒穿穩,拿了車鑰匙跑出辦公室。


    安果一踩油門,小破車飛出去,主幹道上擠進車流。


    第一個紅綠燈就開始堵。


    她薄唇緊抿,一等就是十來分鍾,車才跟螞蟻一樣在車堆裏挪動了數米遠。


    手機再撥媽媽的號碼,媽媽不接。


    安果一拳頭砸再方向盤上,又打座機。


    傭人接的,顧不上說兩句,那邊又是一陣嘈雜,斷線了。


    安果望著手機,聽那忙音,眨眼間眼眶已紅。


    想象過這麽一天,在美國懷孕到五六個月,經常做媽媽發現她偷偷生孩子之後大怒的噩夢。


    迴國這些天,很多事情忙碌,安果分了心,加上媽媽也沒發現,人總是這樣,成了惰性,便拖延著不去想這些懊惱的事。


    她咬緊牙關,在這暮靄沉沉的天色下唇齒蒼白,不是害怕,不是心虛,是很怕媽媽這會兒身子扛不住。


    又該死的不接電話不聽解釋。


    到底是哪個天殺的跑去告密?!


    她心似火焦,偏偏困在這馬路中間進退不得。


    給薇薇打電話,卻說不在a市。


    安果無可奈何,哭了一陣,也隻得跟著這下班堵車高峰一步一挪,不間斷地打座機,機械地重複。


    迴到公寓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了。


    媽媽的手機,家裏的座機,一直沒接她一個電話。


    把車停在公寓小區門口,安果跑進去的,氣喘籲籲腿腳發麻地站在門口,用勁兒捶門,往裏麵喊人。


    嗓子啞的哭腔出來,她也未覺。


    一會兒,公寓門吱呀一聲開了,傭人瞧她這樣,心疼的把人拉進來:“小姐。”


    “我媽媽呢?”安果看客廳。


    傭人眼神有些閃,“小姐你別急,你媽她沒事。”


    “她人在哪?”安果鞋子沒換,包落在地上往屋子裏尋人:“媽?媽,媽我錯了,你別生氣行不……”


    話一止,安果一愣。


    廚房裏,周雪娟圍著圍兜忙碌的背影轉過來,眼睛還有點紅,但卻不是安果想象的哮喘嚴重犯了的糟糕模樣,哭過,但看著氣色還行。


    安果跑過去,緊張又疑惑:“媽做晚飯呢,”


    一瞧,流理台上擺著六道菜。


    安果抬眼看周雪娟,有些懵,“媽……”


    她覺得詭異。


    周雪娟放下鍋鏟,洗了手,一手的水敲在安果頭頂上,還是很氣憤的:“死丫頭!有臉叫媽了,媽跟你說,這事兒沒完!孩子爹是那誰那也得找你算賬!”


    安果聽不懂了,舌頭打結:“媽……媽你說孩子的爹?”


    周雪娟迴頭關小火,哼一聲:“在樓上呢。”


    安果愣是反應了足足兩分鍾。


    周雪娟把菜出鍋,隻聽女兒一聲嚎叫跑出廚房。


    她把碗碟一放,說燙手,傭人過來,當媽眼睛卻紅,嘴角有笑:“別,我親自來,溫少爺這是第一迴來家裏,那麽大個人物呢。責備是要責備,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別到時說在王佳那裏得了厚待,我這原配不識規矩大體。”


    “夫人,還說這些做什麽,那個賤人和她女兒現在這會兒估計還在沾沾得意,哪裏知道我們小姐孩子都給溫少爺生下了!”


    周雪娟抬眼,神情嚴肅,“張姐,果果未婚給人生下孩子不是值得拿出來說的事,給誰生那也是我周家的醜事。”


    周姐一愣,嚇得不敢再說話。


    照顧周雪娟這麽多年,知道這人的性子,許是當年被安濤拋棄,有些陰沉,過度自尊。


    其實這些年,小姐和夫人生活在一起,也會受媽媽這種陰沉氣氛的影響,很是辛苦。


    ……


    安果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的。


    複式公寓,樓上就兩間房,她的臥室,媽媽的臥室。


    她徑直跑到自己的臥室門口推開門,看見小屋子裏那幾乎頂到屋頂的高大清俊背影,那人長身玉立,背對著她立在屋子中央,修長手指拿著她梳妝台上的一個小玩意兒,正準備放下。


    聽得倉促是聲響,倒沒被嚇住,沉靜端端的五官上也無一絲尷尬心虛,側眸朝她睞來,黑眸在光線下,又深又清澈。


    安果愣住,腦袋嗡嗡的。


    不想,真是他。


    五官還是那樣清潤立體,輪廓看著卻瘦了,眼眸下一圈青黑,遮不住的疲憊。


    白色襯衣,暗藍色厚夾克,一雙長腿包裹在深棕色的褲子裏,是羊絨質感的麵料,很顯厚重,趁那雙米白色的手工皮鞋。


    無論怎樣,一如既往的幹淨清雋。


    身上那股味道也沒變,讓人聞了鼻子都像過濾了般,清爽迷人的男性氣息。


    她一時眼暈,頭也暈,想起來才驚覺這時自己應該氣到爆炸!


    安果三兩步走過去,隔他一步距離,這人不動,長身玉立,她掃了眼身後房門開著的空蕩走廊,咬著兩排牙壓低聲音:“溫謹懷!”


    男人眸底,安靜瞧這女人吼紅的一張鵝蛋臉,因為膚白,這樣看倒有些嫣然。


    安果搶過他手裏自己鍾愛的小物件,丟到床上,氣急敗壞,怒他:“你腦子有問題是不是,來找我媽幹嘛?你太狠了!有事你針對我一個人,我媽她身子不好……”


    她聲音又顫,強忍住,杏圓的眼睛那樣無措又非常氣憤,瞪著他。


    溫謹懷知道她要生氣。


    卻不知道自己看見這女人要哭不哭,會心軟。


    他瞧了眼她急紅了眼的兔子模樣,長腿走來一步,嗓音清咳要說話,樓下張姐的聲音傳來:“溫少爺,大小姐,可以用晚餐了!”


    安果不動。


    被她堵住路的男人也沒動。


    四目相對。


    安果腦子裏一時好多話要質問,卻又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句。


    樓下麵,周雪娟端菜出來:“果果。”


    安果這會兒最怕媽媽,憤憤然垂下雙手,攥緊了,再死瞪這人一眼,轉過身。


    這人拿起淺黃色女孩閨床上自己剛才放下的灰色大衣,沉眉雋雋,注視前麵纖纖背影,跟著下樓。


    這棟公寓年頭有些久了,老式的公寓客廳麵積不大,餐廳就設在客廳的一角。


    看得出來,媽媽特別收拾過,有些急吧,花瓶放在桌子下麵沒來得及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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