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是第二天晚上在“紅箭”大隊的飯堂裏舉行的。


    由於蘇卉開和嚴爽一個在在總部工作,一個在g軍區,所以婚禮弄得比較麻煩。


    在京城擺一次,在蘇卉開的老家擺一次,最後還在“紅箭”大隊擺一次。


    因為次數較多,所以但凡在部隊裏的喜酒相對簡單,就是在老蘇的連隊裏加個菜,吃頓飯而已。


    說到底就是舉行個儀式,等同告訴大家倆人結婚了。


    莊嚴的到來自然引起了一些圍觀。


    畢竟他曾經在這裏服役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兵很多都不認識了,可是不少的軍官都是老戰友。


    崔偉楠、韓自詡等等,都是老相識。


    崔偉楠現在已經是2營副營長,見到莊嚴就將他拉到一旁叨叨個不停,說你小子畢業了,什麽時候迴來?就這段時間了吧?


    他當然不知道莊嚴選擇了留在4師偵察營。


    崔偉楠的詢問,令莊嚴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韓自詡也高升了,是3營長。


    當年因為上軍校的事情,韓自詡一直心中有愧,看到莊嚴也表現的十分熱情。


    當莊嚴告訴崔偉楠和韓自詡,自己已經決定留在4師的時候,韓自詡將莊嚴拉到一旁。


    “莊嚴,為什麽不迴‘紅箭’?”


    這位昔日的傲氣隊長的臉上已經多了幾分滄桑,歲月磨掉了韓自詡不少的傲氣,言語之間變得平和了不少。


    “隻是一個臨時的決定。”莊嚴說:“因為某些原因,所以我不能離開4師偵察營,也答應了師長。”


    莊嚴隻能如實道來。


    韓自詡的目光在莊嚴的臉上巡睃了一番,忽然說:“你是不是因為當年的事情所以不想……”


    “沒有的事。”莊嚴趕緊打斷韓自詡的話頭:“隊長,你覺得我莊嚴像那麽小雞肚腸的人嗎?”


    韓自詡還是有些疑惑:“那你為什麽不迴來‘紅箭’?這裏是你的娘家,而且你是一個極其優秀的特戰軍官,我從前覺得你將來在特種部隊會比我幹得好多了。”


    其實韓自詡倒沒有誇大。


    他是真心希望莊嚴迴來,如果可以,莊嚴隻要迴到“紅箭”大隊,他一定會親自去找現在的大隊長,將莊嚴要到自己的三營裏。


    莊嚴有多少尿水,別人不清楚,他韓自詡能不清楚?


    說白了,這可是自己一手一腳培養出來,在當年的狙擊隊裏最優秀的一個兵。


    莊嚴隻好將劉洪貴的托付,還有4師的師長薑錦霖、c集團軍副軍長周明輝的挽留一一告訴了韓自詡。


    韓自詡沉吟片刻,也不得不承認,如果莊嚴能夠得到4師首長的器重,那麽在那裏的發展前途和自由度相對迴到“紅箭”要大許多。


    “紅箭”畢竟是一個比較成熟的特種部隊,莊嚴迴來這裏,在不少方麵絕對拿不到在4師偵察營那種自由度和權限。


    而且從個人前途角度看,“紅箭”大隊的上升渠道並沒有在4師任職那麽好。


    說起來,隻是“紅箭”大隊的名頭響亮一些。


    崔偉楠卻不能接受,口口聲聲埋汰莊嚴,說他是忘了老兄弟之間的感情了,想當年一起在t國參加特種兵集訓,那段為國爭光的日子是多麽難忘,怎麽說不迴來就不迴來了?


    莊嚴隻好一個勁說抱歉抱歉,又說在哪不是為人民服務?在哪不是保家衛國?部隊嘛,說不一樣,但是終究性質還是一樣。


    好在婚禮很快宣布即將開始。


    大家夥按照預定的位置入席。


    莊嚴這一桌,除了嚴肅和他總醫院的女朋友,還有就是崔偉楠、韓自詡、張圯怡這幾個。


    都是一些老戰友,氣氛當然熱鬧。


    莊嚴注意到,林清影旁邊還有另個空位,正尋思這是誰的位置,這當口,徐興國出現了。


    徐興國是和自己老婆白玲玲一起來的。


    莊嚴第一眼看到就被重逢的徐興國時,發現的確如老蘇所講的那樣,老徐變了。


    其實模樣一點都沒變。


    身材還是那麽強壯,皮膚依舊黑裏透著紅,還是那個國字臉,還是那副老樣子。


    可是說一樣,有不一樣了。


    表情、走路的姿勢,眉宇間那種氣勢和自信,還有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兒春風得意馬蹄揚的氣息。


    看到莊嚴,莊嚴也看到了他。


    正猶豫著要不要主動和徐興國握握手,沒想到徐興國自己主動上來,熱情得有些令莊嚴驚掉下巴。


    “哎呀!莊嚴!”


    徐興國張開手臂,如同看到十三姨就的親人。


    莊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來。


    徐興國上來就是一個熊抱,用力拍著莊嚴的背,拍得啪啪作響。


    “好多年沒見了!我可是真想你啊!”


    莊嚴不知道該笑好,還是該哭好。


    這特麽還是老徐嗎?


    當年最後一次分別的時候,老徐那可是信誓旦旦這輩子都不做自己的朋友。


    這幾年過去,丫的是吃了什麽藥,還是喝了多少酒,都斷片了?


    “老徐,你可是不同了啊。”


    “有不同嗎?”徐興國張開雙手,肩膀上的上尉肩章在燈光下閃著金色的光芒,然後自己打量起自己來:“我不還是我的嗎?還是那個農村娃,還是那個你的老冤家!”


    他居然主動提“老冤家”,還主動提“農村娃”這兩個身份,讓莊嚴再一次感到巨大的錯愕。


    他甚至有些鬧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這他娘的還是當年的那個老徐嗎?


    “看到你這樣,我倒是真放心了,我還以為今晚你看了我,一定非得用酒來向我報仇了。”


    “哪的話啊!”徐興國大大方方說:“當年都年輕,什麽都不懂,我向你承認錯誤,是我小氣,其實啊,說起來我是應該感謝你才對。”


    “感謝我?”莊嚴下意識要伸出手,摸摸徐興國的額頭,看這廝是不是在發高燒。


    徐興國十二分認真道:“當然啊,你以為我開玩笑?”


    莊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他現在覺得自己當初跟老蘇說別安排自己和徐興國一桌是對的,老徐怎麽看都不大正常。


    “這……”


    “這什麽這啊?”徐興國不由分說地將莊嚴按在椅子裏,然後自己對林清影說:“弟妹,能跟咱換個位置嗎?我和莊嚴多年沒見,想挨在一起坐坐,很多戰友之間的話要聊。”


    迴頭看了一眼白玲玲,說:“這是我愛人,你們倆先聊聊。”


    白玲玲穿著軍裝,掛著個少校軍銜,人剪了一頭齊耳短發,鵝蛋臉,五官精致,皮膚白皙,也許是穿著軍裝的原因,看起來英氣逼人。


    林清影微微一笑,和徐興國換了位置,跟白玲玲挨著坐在了一起。


    徐興國馬上為莊嚴介紹起白玲玲來:“對了,我差點忘了,莊嚴,這是我愛人,軍區總醫院的,你看,比咱們軍銜都要高,論兵齡,你我都要叫她老班長。”


    這意思很明顯了。


    白玲玲的年齡比徐興國大。


    莊嚴也不覺得為難,人家軍銜高就是軍銜高,於是朝白玲玲笑了笑,說:“看來我們老徐好福氣啊,能遇到嫂子你這樣的好姑娘。”


    白玲玲說:“莊嚴,你還別說這話,我們家老徐臉皮薄,你這麽說,那是否定他個人努力了。”


    徐興國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在莊嚴身旁坐下,對他說:“怎麽?不給我介紹介紹弟妹?”


    “嗨!你看剛才和你聊天我都忘了。”莊嚴朝林清影揚揚下巴:“這是我未婚妻,林清影。”


    “弟妹是做的哪行啊?”徐興國問。


    莊嚴說:“她啊?是個攝影記者,到處跑。”


    徐興國愣了一下,然後嗬嗬笑道:“記者好啊,文化人!哪像咱們這些大老粗。”


    崔偉楠在一旁看著徐興國,好半天了才忍不住打斷:“我說徐副連長,你們倆能不能歇歇,政委都上台講話了。”


    “哎喲!”徐興國馬上坐正了,扭頭朝飯堂前布置的小禮台上望過去,舉起雙手,等政委說了第一句話,馬上啪啪啪啪鼓起掌來。


    整個婚禮簡單又熱鬧。


    那天晚上,莊嚴一整晚坐在徐興國身旁,有一種奇怪的錯覺。


    他仿佛不認識身邊這個老徐了。


    雖然徐興國真真切切就坐在他的身邊,可是卻覺得那麽遙遠。


    整個晚上,徐興國和莊嚴說氣話來都客客氣氣,甚至熱情洋溢。


    可不知道為什麽,莊嚴總覺得少了點啥。


    少了什麽?


    他又說不上。


    也許是當年倆人從新兵連到考軍校前,一直都在針鋒相對,一直都在相互較勁,忽然變得好像沒有任何衝突了,反而令人不習慣了。


    莊嚴不由得暗暗感慨,這環境和地位還真能改變一個人的脾氣,而且是改變得那麽徹底。


    現在可以說是徐興國人生中最得意的時光了,娶了個比自己軍銜還高的老婆,而且背景強大,自己這兩年春風得意,這排長剛當一年多就破格提拔副連長,在“紅箭”大隊首長眼中又是青年軍官骨幹。


    可以說,當兵之後是沒什麽比這更順的時候了。


    所以,徐興國說話再也沒有從前那麽衝,人也變得沒有以前那麽敏感。


    從前莊嚴的話,老徐總認為是在針對自己,即便到最後莊嚴勸他退出總部集訓,他都認為莊嚴是覺得怕自己和他競爭而勸退自己。


    即便在知道當年是嚴肅向隊裏報告了自己的傷勢,徐興國依舊執拗得選擇將怒氣撒在莊嚴的身上。


    也許有些人注定就是冤家,至少莊嚴也無可奈何的承認這是事實,而且無法改變。


    但是今天,一切都變了。


    老徐不再是老徐了。


    莊嚴卻突然沒有了喜悅,反而覺得整個心裏空落落的,提不起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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