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怎麽都沒想到,自己隻是去了於隊長那裏拿了一些規章製度之類的東西,一轉身的功夫,自己寢室裏的幾位室友就已經卯上了。


    “你們瘋了!”


    莊嚴剛迴到寢室,看到眼前這一幕,立即將門關上。


    他過去一把將宋超扯開。


    “宋超,你想不想留在這裏讀書了?”


    打架,在軍校裏是嚴禁的。


    一旦打起來,無論是哪一方,估計都別想在這裏待下去。


    宋超本來冒上來的火,被莊嚴一句話提醒了,鬆開手,退到一旁。


    “怎麽迴事?”莊嚴看看宋超,又看看韓豆芽:“很能打是吧?這裏有體育館,裏麵有搏擊場,真想打,我陪你們練練,但別在這裏鬧事。”


    韓豆芽馬上低下頭去。


    宋超也覺得自己剛才衝動了,咽了口唾沫道:“不好意思,我剛才有些衝動。”


    莊嚴於是便問陳晟:“怎麽迴事?”


    陳晟眼眶紅紅的,這會兒那點兒氣質早沒了。


    剛才那一瞬間,自己連人都沒看清,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宋超就已經扼住了脖子將身高一米八三的自己撞在床架上。


    光是那種兇猛的眼神,就令人脊背發涼。


    那是殺氣!


    他現在才略微體會到什麽叫做特種部隊士兵。


    “他……他朝我的被子上噴水……你讓我還怎麽睡……”


    陳晟梗著脖子,努力壓製住想哭的衝動,向莊嚴投訴宋超。


    “我隻是不讓他噴水,他就發瘋了。”


    宋超不服了,馬上反駁:“你先動的手,還反咬一口?”


    莊嚴知道這是一筆糊塗賬,糾纏下去沒結果。


    於是直截了當說:“都給我閉嘴,隻要你們還想在這裏完成三年的學業,最好馬上閉嘴!都是一個寢室裏的戰友,自己窩裏鬥,丟人不丟人?讓於隊長知道這事,你們是不是想今天剛報到就滾蛋?”


    他走到門邊,拉開門。


    然後看著裏麵的幾個人說:“想滾蛋就打,狠狠打,誰不打誰是王八羔子!”


    宋超這會兒早冷靜下來了。


    當了兩年多的兵,過五關斬六將才考上了軍校,為這點事鬧得要退學?


    不值!


    陳晟也冷靜下來了。


    這條路是自己選的,剛來軍校就被人退迴去,還如何有麵目見江東父老?同學將來見了,還不得笑得臉都紫了?


    看到倆人冷靜下來,莊嚴將那些寢室製度之類的東西交給獵鷹的朱聖劍。


    “聖劍,把這些貼在牆上。”


    然後對陳晟說:“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倆人離開寢室,來到走廊盡頭。


    209本身就在走廊的最後一個房間,倆人在角落裏站住。


    莊嚴說:“陳晟,宋超往你被子上噴水的確沒惡意,我們部隊的兵都經曆過這個階段,新兵時候,為了內務整齊,又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最好的手段就是朝被子上噴水,濕潤疊被子更容易疊出方塊,他是在幫你,不是害你。”


    陳晟眼眶還有些紅,伸手抹了抹眼角。


    其實現在細細想想,莊班長說的還是有道理的。


    宋超的確沒惡意。


    “我打小就愛幹淨……”他還是忍不住說:“我容不得我的被子上有別人的口水。”


    莊嚴怔了怔。


    他忽然發現,這就是生長幹部和地方學員之間的不同。


    兩種不同的學員成長的環境和模式都不同。


    像宋超、韓豆芽、朱聖劍他們那些偵察部隊特種大隊之類出來的學員,彼此之間都了解部隊裏的門道,一些生活小細節大家都是雷同的,所以很容易溝通。


    而地方生不同,沒有經過部隊的錘煉,一切都是一張白紙開始。


    一些在部隊裏看起來十分正常的事,在他們看來是不思議的。


    這就是代溝。


    莊嚴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班將來要團結起來擰成一股繩,在三年裏在係裏獲得更多的榮譽,首先要消弭的就是彼此之間的代溝。


    “陳晟,你來考這個專業之前,有沒有想過你將來也許要用比這個更髒百倍的被子來睡覺?就一個野戰生存,睡在墳墓邊,躺在泥水裏那都是常事,有點兒口水你都受不了,你還怎麽把這個專業念完?”


    陳晟啞口無言。


    作為浪漫主意的理想派,他是沒有思考過這些細節的。


    他僅僅覺得作為一名特種部隊軍官,能夠沙場弛聘,能夠和戰友同生共死就是男人最珍貴的經曆,可是沒想過這些的背後是什麽。


    “行了,響鼓不用重錘敲,說到學習成績和文化程度,你都比我高,比我強,班長我就不說什麽大道理了,你自個迴去想想。”莊嚴給陳晟戴一頂高帽:“生活上你還是需要適應,軍校也是軍隊,軍隊的模式和地方不一樣,當年我也是有過深刻體會的,甚至我當年比你渾多了,不過沒事,隻要你肯學,我就慢慢教,我保證不出三個月,你身上就練出兵味來,往後我教你訓練和生活上的事,你教我學習上的事,咱們相互幫忙,共同進步。”


    說完,伸出手掌。


    陳晟沒料到莊嚴會如此為自己著想,趕緊伸出手掌和莊嚴握在一起。


    他本以為,作為生長幹部,作為老兵,莊嚴會站在宋超那邊。


    而且,從寢室裏其他老兵對莊嚴的態度上看,陳晟能感受到莊嚴的那種威望,聽說這個莊班長來頭可不小。


    如今,別人對自己推心置腹,自己還有啥可說的?


    “班長,我錯了,我迴去馬上噴水,把內務搞好。”他說。


    莊嚴笑道:“噴水不噴水,你有選擇權,宋超那裏我會批評他,但是你不能將這事放在心上,你以後也是軍官,也算是當兵的,咱們當兵的人沒有隔夜仇,有啥事直接訓練場上比一下,再不行,搏擊場上打一場,完事了誰都不能記恨誰,記恨自己的戰友,那是最無能最無恥的人,不配做軍人。”


    “班長,我以後都聽你的。”


    這話,陳晟絕對是發自內心的。


    “不是聽我的,是聽對的,我也不是神,班長也會犯錯,你覺得我不對,也可以跟我說,我錯了我就會改。”莊嚴覺得陳晟這小子還是挺有潛質的,至少不是那種錯了又不認的人。


    隻要是有錯就肯認,肯改,就能練成個好兵,也能當個好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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