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將哥哥莊不平想要和許信合作的事情說了一遍。


    許信聽了一個勁點頭,大包大攬道:“你哥就是我哥,我的建材在哪都是拿,隻要你哥給我的價格和別人一樣,我就在你哥公司拿。至於一起合作做裝修公司的事情,要不你約個時間,我跟他詳細談談?”


    許胖子倒是挺爽快的。


    不過商場那套拍胸脯的事誰都知道一二,簽了合同都可以毀約,何況是口頭承諾?


    一切恐怕還是要看後續。


    莊嚴覺得自己也算是盡力了。


    幫莊不平,其實也算是在償還自己心裏的欠賬。


    常年當兵在外,迴家又不能經常迴去,說白了,家裏倆老人家有點兒頭疼腦熱什麽的,自己都照顧不了,更別說是大病了。


    正所謂自古忠孝難兩全,這句話,莊嚴到現在算是深有體會。


    也是理解了久經沙場的父親為什麽轉業迴家之後,在母親王曉蘭麵前簡直就是個觀音兵,跑前跑後伺候不說,還要陪笑臉。


    在家裏,就是老媽王曉蘭說了算。


    從前莊嚴總覺得父親莊振國不像個打過仗的老兵。


    電視裏電影裏,那些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軍人不都是說一不二的錚錚鐵骨漢子?不是那種雙眼一瞪,閻王爺都要嚇得噔噔噔退後三步的狠角色?


    咋到了家裏都成老婆奴了?


    莊振國的做法,實際上也加劇了他在家裏的透明化。


    從小倆孩子都是王曉蘭拉扯大,長大了,迴到家裏了,孩子有事問自己的意見,莊振國總說,問你媽去,你媽同意我沒意見。


    莊不平也好,莊嚴也好,都覺得問自己家裏的爹不如問塊木頭,幹脆有事都去問王曉蘭。


    對於父親這種做派,莊嚴從前是嗤之以鼻的。


    現在,總算徹底明白了什麽叫心理欠賬。


    自己欠莊不平一份情,也欠父母的情。


    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


    自己這兒子的做到這份上,實在慚愧。


    事情談妥,皆大歡喜。


    許胖子又變得活躍起來,說要帶莊嚴去夜場看看,去體驗下濱海市的夜生活。


    莊嚴推辭了。


    許胖子不樂意了,說:“莊哥,如果不是和你通過信,我還真以為你是去了三年和尚廟裏當和尚清修而不是當兵了。”


    說著說著,又扯到了莊嚴退伍這件事上來。


    “我聽你哥說,你最近參加什麽集訓,要出國?”許胖子問。


    莊嚴點頭承認:“嗯,是去國外讀書。”


    許胖子先是雙眼一亮,大拇指一豎,誇了一句:“牛逼啊!”


    然後話鋒一轉,又道:“可是沒卵用。那麽說,你是打算在部隊幹一輩子了?”


    莊嚴說:“一輩子不敢說,當不上將軍,遲早都要麵臨轉業。”


    “這就對了了嘛!”


    許胖子興奮地一拍大腿,仿佛看到了真理。


    “你說,你當個軍官,搞個十幾年二十年的,還不是要迴到地方?兜兜轉轉,還是迴到了原點。沒錯,當軍官轉業是幹部,士兵退役迴來是工人身份,可是現在要轉個幹部還不容易?以你莊嚴的條件,那是小菜一碟。”


    莊嚴喝著茶,看著自己對麵這位老同學大發感慨,並沒有吭聲。


    “你說說,現在你一個月拿多少工資?”許胖子忽然對莊嚴的收入有了興趣。


    “我們那不叫工資,叫津貼,意義不同。”莊嚴說:“當兵第一年拿35塊,列兵軍銜,第二年上等兵拿42塊,今年第三年了,遇到了軍改,本來應該調下士,可是取消了,如果按照以前的規定,隻能拿48,不過軍改後我能拿到將近兩百。”


    “咦惹!”許胖子一臉的嫌棄加深惡痛絕:“訓練這麽累,就給你們這點錢?兩百塊,說白了我買條煙都不夠的,這是收買人命呢!”


    莊嚴笑道:“如果給我們加工資,那就是你們這些納稅人出錢,稅負會加重,你們願意嗎?”


    許胖子小眼睛一轉,想了想說:“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莊嚴說:“我想聽人話。”


    許胖子說:“做生意的沒人喜歡稅率高,不過嘛,你們那點錢也太低了……如果要加重稅負,隻要不太離譜,我還是願意的嘛!”


    莊嚴笑著點頭,一邊看著桌上的那些價格貴的離譜的鮑參翅肚,說:“的確,許胖子你一頓飯,頂我一年的津貼了。我說你丫就能不能大方點,剛才迴答別那麽猶豫?就不能拍著胸脯說沒問題?”


    “你不是要聽真話嗎?這就是真話。”許胖子倒是坦白,說:“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一分錢掰開也是有血有汗的,你別看我現在風光,生意場上的事,誰說得準?好天藏點下雨的柴,有備無患總是最好的。”


    說打這裏,許胖子又道:“既然這樣,就你那點津貼費,你還不迴地方?現在什麽時代?現在是最好的時代!我跟你形容一下什麽叫最好的時代。”


    他指著麵前的桌子,雙手張開,做了個包攬的姿勢。


    “最好的時代就是,這張桌上大把大把的錢,隻要你有本事,你能抱走多少是多少。迴來吧,地方上大把大把的機會,大把大把的錢,大把大把的……”


    許胖子轉過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漂亮妞兒,然後嘿嘿地笑了兩聲,笑聲裏充滿了某種不可言喻的暗示。


    莊嚴沒有馬上迴答自己的老同學。


    他突然覺得,也許是自己真的變了。


    換做從前,許胖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價值觀相同,世界觀相近。


    可是現在坐在許胖子對麵,看著這個成功的商人滔滔不絕,卻忽然覺得遙遠而陌生。


    其實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而是價值觀的不同。


    你在對麵說,我在這邊聽,而我從來都沒聽進去。


    到了晚上十點,和許胖子之間的小聚總算結束。


    迴到家樓下,剛上上樓梯,旁邊卻閃出了一個人。


    一看,居然是大哥莊不平。


    “哥,你怎麽在這?”


    莊不平朝著許胖子那輛皇冠車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問:“許胖子?”


    莊嚴點點頭。


    莊不平又道:“你跟他說了合作的事情嗎?”


    看到莊不平對這件事如此傷心,莊嚴忽然感覺有些不同尋常。


    “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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