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方也算是老軍人了。


    都說人老精,鬼老靈。


    但是這一次,輪到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因為第一天過去的時候,d師各個單位匯報上來的情況看,整個“紅箭”大隊的選訓人員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到了第一天晚上,整個d師嚴陣以待,崗哨加強了三倍,還派出了流動小分隊,繞著營區轉。


    不過,沒動靜……


    第二天一大早,閆方起床後坐在自己的房間書桌後麵抽了好幾根煙。


    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這個韓自詡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本來想象中各種選訓隊員和d師炮兵之間的較量壓根兒沒出現,這讓閆方有種握住了拳頭卻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第二天中午,楊國慶趕了過來,開門見到他的時候,閆方還好一頓埋怨。


    “我說你就不怕選訓隊的那些人盯上你了?胡鬧嘛!”


    楊國慶說:“老首長,別擔心了。這周圍每一個營區邊的山嶺叢林我都派人找了個遍,沒人!”


    “你確定!?”閆方還是不敢相信牛逼哄哄的韓自詡隻有這點兒尿水。


    楊國慶拍著胸脯說道:“老首長,你是知道我的,別的我不敢說,要說做事認真,當年咱們連裏誰能比得上我?”


    閆方想想,覺得倒也沒錯。


    楊國慶這人你要說他天資嘛,當軍官算不上是個上乘料子,不過貴在認真。


    人做事就怕認真。


    楊國慶當炮兵的時候,剛下連隊時誰都比他聰明,可是一年之後,楊國慶的手光是繭子就剝落了三層,別的兵是比他聰明些,可是沒他認真。


    人家練十遍,他紮紮實實練上百遍,甚至千遍。


    第二年炮兵年度訓練評比,他的成果法4.93分,精密法4.65分,彈測法拿了個滿分,一舉在比武上奪魁,成了響當當的神炮手。


    這裏麵流了多少汗,下了多少功夫,當年的還是營長的閆方可清清楚楚的。


    可以說,楊國慶今時今日能當上團長,和他的認真二字是分不開的。


    閆方迴到自己的椅子旁坐下,待著想半天,沒想明白。


    “國慶,你說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他忍不住以一個上級的身份詢問自己下級的看法。


    楊國慶說:“我想啊,有兩種可能性。”


    “說說看。”


    “第一種可能性。”楊國慶胸有成竹道:“是特種大隊那些人覺得你設置的這道難題無解,與其一個個送上門被抓住,不如幹脆不來了,直接撤了。”


    閆方說:“我覺得韓自詡不是這種人。你說說第二種可能性。”


    楊國慶說:“第二種可能性是他們故意按兵不動,然後等到明天淩晨的時候才打我們個措手不及,如果這個可能性成立,今天夜裏零點到天亮之前,就是他們傾巢出動的時候。”


    閆方緩緩地點了點頭,說:“我覺得你第二種猜想比較靠譜點,韓自詡雖說我沒有深入接觸,但是他這個人心高氣傲,絕不那麽容易服輸。”


    說完,把煙撳滅在煙灰缸裏,說:“你繼續留點心,我覺得今晚天黑之後,也許有事情發生。”


    “行!老首長,我保證他們那些特種大隊的來一個我抓一個,來一雙我抓一雙!他們單兵素質是厲害,可是扛不住我們人多!我就不信他們都是三頭六臂的哪吒!”


    看著楊國慶離開的背影,閆方走到窗前,忍不住還是掀開了一絲窗角,小心翼翼朝外掃了一眼。


    中午的營區裏,士兵三三兩兩拿著飯盆從飯堂迴來,顯然剛吃過飯。


    楊國慶的車子熟練地穿過操場旁的水泥路,消失在遠處的門口。


    又熬了幾個小時,下午也過去了,到了夜晚七點多,天色總算黑下來。


    閆方繼續坐在房間裏等。


    等啊等,可是還沒聽見周圍營區有什麽異樣的狀況發生。


    他甚至預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韓自詡故意打草驚蛇,故意在營區周圍製造一點點小混亂,讓自己覺得不安全,然後乘車轉移離開,那樣就能鎖定自己。


    他已經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就算外麵炸翻天,自己也不會露臉,在明天早晨七點之前,絕不離開這營部的值班室。


    八點多,桌上的電話終於響了起來。


    閆方猛地抓起話筒個,貼在耳邊,裏麵果然傳來了團長楊國慶的聲音。


    “老首長!我說得沒錯!他們真的行動了!”


    “行動了?在哪?”閆方急忙問。


    楊國慶在電話那頭大笑起來,說:“他們連點都沒摸對,摸到了一營的駐地去了。不過被我們的巡邏哨兵發現,還逮住了其中兩個。”


    “逮住了其中兩個?”閆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那些選訓隊員雖說不一定是偵察部隊的尖子,但好歹也是野戰軍步兵裏的精銳,怎麽可能那麽輕鬆就被d師楊國慶的榴彈炮團的炮兵們給逮住了?


    這簡直太丟人了!


    韓自詡還說自己挑兵的眼光是如何如何毒辣,現在看來,這小子吹了吹吹牛逼,就沒什麽真能耐了嘛!


    楊國慶在電話裏打包票,說是經此一役,已經摸清了那些選訓兵的能耐了,讓閆方放一百個心,韓自詡輸定了。


    閆方多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有了一個習慣性的經驗,當事情越是順利的時候,越是要謹慎。


    他頂住楊國慶繼續加強戒備,切勿掉以輕心,也許韓自詡是故意放水,讓楊國慶和其他團的指揮員都覺得選訓兵隻不過是一堆沒有多少能耐的水貨,然後待所有人麻痹大意的時候在動真格。


    “國慶,記住不能麻痹大意,我覺得韓自詡是在故意示弱。”他仍舊不相信選訓兵會那麽輕易被炮兵抓住,又道:“我感覺後麵有事要發生呢!”


    楊國慶又一次保證,讓閆方放心,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啥事都沒了。


    剛放下電話沒多久,又響了起來。


    閆方這次接通一聽,是d師師長打來的,說是今晚不少營區外發現試圖潛入軍營裏的小分隊,到目前為止一共有四支小分隊被d師巡邏隊和崗哨擒獲。


    這個消息,讓閆方再次震驚不已。


    心想,韓自詡啊,韓自詡,我閆方可真是看錯你了,看來,你就是現代趙括,紙上談兵頭頭是道,實際操作一塌糊塗!


    這才八點,已經抓了五個小分隊了。


    如果說一個小分隊四五個人,那麽也至少損失三分之一的兵力。


    接下來,還有十幾個小時,這盤鬥獸棋一樣的貓捉老鼠遊戲,你還真麽玩下去?


    坐在椅子裏,捏著眉心想了半天,閆方已經對韓自詡不抱任何希望了,事已至此,反倒是該想想迴到軍區之後,自己是不是讓“紅箭”大隊的大隊長張輝來一趟,和他談談這支韓自詡要建立的“獵人”小分隊。


    軍費永遠是緊張的,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像韓自詡這種部隊,沒必要建立,因為沒有任何意義,隻不過是一支靠理論報告和嘴皮子吹起來的水貨部隊。


    自己對“紅箭”大隊的大隊長張輝倒是挺熟悉的,一個極其專業而且極具奉獻精神的職業軍人,一向做事雷厲風行而且穩重謹慎,沒想到也是晚節不保,在陰溝裏翻了船,被韓自詡這種小年輕糊弄了一番,居然跑到自己這裏來為他開綠燈。


    這次選訓,說白了也是耗費不少人力物力的事情,自己居然也是瞎了狗眼,居然就信了這個名聲在外的韓自詡,相信他說的什麽“專業狙擊手”和“新時代特種作戰”,跟著他一起編織這套皇帝的新裝。


    想著正煩躁,又拿過煙盒,從裏麵去了根煙打算點上。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


    這次,居然不是桌上的座機,而是自己的手機。


    拿過手機,一看號碼,居然是家裏的。


    “喂?茹萍,什麽事?”


    “老閆,你在哪?”妻子茹萍焦急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了過來。


    閆方說:“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在下基層蹲點嗎?”


    “你能不能趕緊迴來一趟?趕緊迴來一次!?家裏出事了……出事了……”茹萍的聲音聽起來想要哭出來似的。


    閆方的心裏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人從椅子裏站了起來,趕忙問:“你別急,有話好好說,告訴我,出了什麽事?”


    “樂樂不見了!”茹萍終於忍不住,開始抽泣,說:“我們的兒子不見了,下課之後到現在都沒迴家,我打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同學家電話,都找不到,後來打給老師,老師說他五點三十分準時下課走了,你說……會不會……會不會是人販子……”


    “不可能!”


    閆方的臉略微青了一下。


    樂樂才十歲,自己早年忙於事業,整天泡在部隊裏,這個孩子是三十四歲才出來的。


    現在才讀四年級,就在軍區宿舍大院附近的小學,距離不到三百米,那邊部隊又多,怎麽可能出事?


    奶奶的,人販子居然動土動到了軍人家屬的頭上!?


    “你別慌,也許他隻是貪玩,跟人打遊戲去了……”閆方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兒子樂樂喜歡打街霸,有時候會在學校附近的那間遊戲機室裏玩幾把。


    曾經自己也去過那裏找樂樂,這小子……真不讓人省心……


    “沒有!老閆,你以為如果我沒有找了所有地方,我會給你打電話嗎!?這麽多年,你工作的時候我敢找過你嗎?!告訴你,閆方!要是兒子有個啥,咱這家就過不下去了!”


    閆方頭皮一炸。


    聽口氣,茹萍是真的無計可施了,看樣子都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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