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朝著校園裏瞄了瞄,果然隻有大隊部那幫屌兵和各中隊炊事班的人在忙裏忙外準備晚餐,沒有看到其他任何中隊的學員。


    “我們贏了?”


    大家都傻了!


    “我們贏啦!”


    “贏咯!”


    “營嘉獎啊!!!是我們的!”


    所有人頓時瘋了,相互抱在一起,甚至摔倒在地打滾。


    值得了!


    莊嚴想。


    這一次,真的是值得了!


    他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和七班的戰友們居然還能獲勝!


    這真的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整個大隊三個中隊,代表著三個步兵團年度最精銳的士兵,一共三十六個班四百多號人!


    居然贏了!!!


    突突突——


    一輛拖拉機駛入了校園。


    所有人趕緊爬了起來。


    拖拉機的後車鬥上,裝著三頭已經殺幹淨的豬。


    “大隊長說了,這幾天大家受苦了,今晚為了慶祝野外生存順利結束,給你們加菜!”


    “嗷!加菜咯!”


    “太美啦!我今晚要好好吃幾公斤肉!”


    “想得美!才三條豬!”


    “三條豬每人也有一斤肉!”


    大家夥早已經樂不可支,開始幻想起晚餐的美食來。


    “先去洗個澡,你看看你們,都像野人一樣了。”羅小明微笑著看著自己手下的兵,他的心裏的興奮其實一點不比這些學員少。


    自己帶出來的兵,在強者如雲的大隊科目裏取得第一,當班長的臉上絕對有光!


    “洗澡去咯!”


    七班的兵拿起背囊就要走。


    “那邊的教室!你們晚上就睡那裏麵!”羅小明指著教學樓一樓最右側的一間教室,大聲道:“記住,鋪好席子和床鋪,明早起來將課桌和椅子恢複原樣!鋪好床,馬上去洗澡,今晚不搞訓練了,讓你們休息個夠!”


    “班長萬歲!”


    所有人樂滋滋地一哄而散。


    ……


    幾個小時前。


    地點:野外叢林某處。


    一中隊一區隊列兵學員陳斌的喉嚨火一樣燒著,而他的心情比喉嚨更為焦灼。看著麵前連綿不斷,似乎沒有邊緣的大山和無數蔥鬱的樹木,他無法想像自己能和戰友走出這一片感覺永遠走不完的叢林。


    搖了搖腰間的水壺,裏麵已經剩下不到一成水,昨天如果不是下大雨得到補充,現在早就要吃草根了。


    “陳斌,劉向東快不行了!”陳斌的身後傳來許遠嘶啞的叫聲,他轉身跑向一叢灌木下,那裏圍了七八個戰友,還有一個躺在地上。


    陳斌撥開眾人,蹲下身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戰友劉向東。


    躺在地上的劉向東臉色已經發白,不斷抽搐著,額頭上一層汗珠。


    “糟了!是‘發痧’!”


    他擰開水壺,從挎包裏拿出毛巾,水剛從壺裏倒出來,在陽光下,清澈的水閃著點光,陳斌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識抬了一下壺口,他咬咬牙,一狠心,水全倒到白毛巾上,很快就滲了進去,卻連毛巾鬥沒有徹底打濕。


    他抬起頭,問道:“誰還有水?給我點!”


    陳斌周圍八雙眼睛,八張幹裂的嘴唇在嚅動。


    片刻後,許遠伸出自己的水壺:“我有。用我的!”


    水再一次倒在毛巾上,許遠的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已經卷皮的嘴巴,一陣刺痛,他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水壺,僅有的一成多水在明媚的陽光下,閃著生命光澤,跳動著,注入那條濕潤的毛巾。


    陳斌把濕毛巾敷在劉向東的頭上,用手拍了拍他的臉蛋說:“向東,你要撐住,我們很快要迴到營地了!”


    劉向東似乎聽到了,努力睜開眼睛,眼珠子在閉合的眼皮地下轉了幾下,忽然“哇”一口幹嘔起來。


    接著,身體又是一陣強烈的抽搐。


    許遠把手放在他的臉上,忽然眼睛紅了:“陳斌,他怎麽那麽冰冷冰冷的啊?”


    另外一個大個子士兵劉建利說:“陳斌,我們必須得快點迴到正確的行軍路線上,否則都得完蛋,現在大家都沒水了。”


    陳斌沉吟了一下說,“你們都把水壺的水倒在兩個壺裏,集中起來……”


    大家又茫然抬頭,看著他。


    陳斌吼了一嗓子:“快!磨蹭個**!”


    很快,所有水慢慢倒進兩個壺裏,陳斌拿起其中一個遞給剛才的大個子說:“劉建利,你的地形學學得很不錯,趕快按我們之前走過的路線跑迴去,要最快的速度,趕到泉水那裏,把水裝迴來。你的裝備都放下,別背了,給他們。”


    轉頭對其他人說,“你們把空水壺都給監利。”


    “這樣……建利他能趕上我們嗎?這一來一迴,至少要四小時。”有人提出了質疑。


    陳斌咬咬牙說:“我們沒得選擇,我們需要大量的水,如果隻是我們,可以吃草根,或者用植物提取水分,可是現在……”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何向東。


    “如果沒有水,何向東……”說到這裏,他說不下去了,想了想又道:“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之前我們出錯在什麽地方,現在是下午一點半,我們帶著向東,速度肯定快不了,如果建利順利趕迴來,可能三個半小時就能找到我們,那時候才五點,太陽還沒下山,我們還有機會……迴到爭取的路線上,用哨子和信號彈,也許就能找到別的班。”


    所有人都沉默了。


    陳斌是這個班訓練最出色的學員,所以大家夥都聽他的。


    “建利,快點走!”


    看著劉建利背著空水壺在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響中消失在前麵的叢林中,陳斌唿出一口氣,把劉建利的裝具背上,對後麵的人說:“走!大家扶向東一把,實在不行就輪流背。”


    “我背他!”許遠把裝具脫下來,遞給別的學員,說,“走吧,我能撐住。”


    “不,許遠,你馬上也放下裝備,帶著地圖和指北針朝著正確的路線前進,趕去集合點,將這裏的情況告訴班長和中隊長,讓他們派人來幫我們,這是最快又最好的辦法了。”


    許遠站在原地沒動。


    也許他不知道就這麽離開自己的戰友到底對不對。


    “快啊!聽我的沒錯!”陳斌將一壺水遞給他:“省著點喝,不行就自己想辦法,但是記住,這迴一定不能走錯路了,向東的命就交給你了。”


    許遠看了一眼劉向東,喃喃道,“向東,你頂住啊,你要有事,我們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野外生存訓練第五天的下午一點多,當莊嚴和他的戰友們在山凹裏挖坑找水的時候。


    一中隊一區隊三班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當時離集合點還有二十多公裏的山路,全班的飲用水已經告急。


    前四天的野外行軍兼生存訓練已經過去,隻要熬過今天基本就算勝利結束了。


    所有人已經開始焦急浮躁起來,加上幹渴,都巴不得早點到達指定地點,完成這最後一天的訓練任務。


    彼時,一中隊三班的情況其實稍微比三中隊七班莊嚴他們好一些,起碼他們的水隻要省點用,還是可以熬到集合點的。


    前麵是兩座山,高約四百米,有一條大路通往山穀。


    許遠在路口出攤開軍事地圖,大家圍了一圈,地圖上一條黑色的線從兩山間穿過,方向和標明的行軍路線方向是一致的。


    許遠卷起地圖,“走!”


    他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通向山穀的大路。


    大家已經不耐煩起來,火盆一樣的太陽懸在天空,肆無忌憚地烤著所有人,掛在迷彩大背囊上的槍都在發燙。


    沒人提出質疑,也沒人重複檢查許遠提出的路線,焦躁和疲憊加上幹渴影響了所有人的情緒和判斷力。


    大家站起來急急忙忙往山穀方向走去,誰都希望盡快完成這次要命的考核任務。


    “等等……”隊伍最後頭傳來劉向東的聲音:“許遠你們看看,不對勁啊,不是這條路啊!”


    他捧著軍事地圖走在後麵,一邊走一邊看一邊喊著。


    許遠停住腳步說,“少磨蹭了你,就你事多,不是這樣就是那樣的,有完沒完啊,要大家陪你在這鬼地方磨洋工?”


    劉向東的臉刷一下紅了,急忙搖頭道:“不是不是,真的不是,不是這條路啊!好像是穿過山脊的,不是山穀。”


    他的手指向右邊的一座山。


    許遠和陳斌轉過身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除了密密麻麻的草叢,除了一人高的茅草就是灌木,根本看不到什麽路。


    陳斌走到劉向東的身邊:“向東,你是不是太累了?來,我幫你拿槍。”


    “你們怎麽不相信我啊!”劉向東急得直跺腳,一下又憋著紅臉說,我知道,你們就怕我拖累你們!我知道我訓練不好,我體能不好,這幾天給你們拖後腿了,你們……


    “好了好了,我們根本沒怪你,你不信問問大家的意思?”許遠不耐煩地目光掃了一遍周圍的戰士,他在征得所有人的讚同。


    許多人都點頭表示同意許遠的決定。


    許遠和陳斌是班裏的訓練尖子,各科成績都領先,無論是體能還是步兵專業都在中隊數一數二,而來自於南方身材瘦小的劉向東是體能在全班是最差的,幾天行軍基本都在別的戰友幫助下完成的。


    在野戰部隊的士兵裏,強者和弱者就在於軍事上區分,影響力也和軍事能力成同比。


    一個軍事訓練上的弱者說話和一個訓練尖子說的話,受認同的程度有很大的區分。


    劉向東的話根本左右不了任何一個學員,大家隻是看了他一眼,就背著裝具走向通向山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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