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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灣,海灘。


    一波波海浪溫柔的洗刷著銀白色的沙灘,堆起層層雪花,


    一隻小螃蟹,在沙灘上緩緩挪移著。


    幾隻海鳥盤旋,一支獨木舟被纜繩係在一塊石頭上,在海上隨著波浪輕輕起伏著……


    岸邊有幾束大大的遮陽傘,傘下放有躺椅,躺椅邊還有一個小幾。


    躺椅裏躺著幾個男人,都極不規矩的穿著超於這個時代的大褲衩和花背心。


    眼上搭著遮陽鏡……


    “這才是人生啊……”


    一個白胖白胖的少年,一臉的蕩漾,一手枕在腦下,一手抓著身旁幾上的水果,吃的酸爽……


    還有一老頭兒,白發蒼蒼了,配上這身打扮,別提有多好笑。


    實際上,之前一夥人已經笑痛了肚皮,這會兒都笑不出來了。


    不過老頭兒自己沒覺得怎樣,反而覺得舒坦。


    或許是因為地主人沒有瞧不起他的緣故,其他人也不拿他當廢人看,一般的招待。


    這種感覺,他極受用。


    盡管如今他行走在神京城,即使遇到公候諸王,他們也得敬稱他一聲“蘇公公”。


    可他們敬的隻是身份,對他這個閹庶,心裏隻有鄙夷。


    在這裏,卻是不同……


    還有一年輕人,嘴邊蓄著短須,雖然也滿滿的舒適,卻總覺得還缺點什麽。


    想了半天,他才想明白,這個場景,他還缺一個柔順的小娘服侍。


    最好,是別人家的婦人……


    但不管怎麽說,這種受用,還是他們一生中開天辟地頭一迴。


    輕鬆,愜意,感覺極好。


    賈環眼神瞥過三人,目光最後在身邊那個白胖小子身上頓下,看了看他的身材,再看看他吃的那些水果,不禁抽了抽嘴角。


    “賈環,這些水果,怎地宮裏沒有?你也不曉得送迴去一些,我竟不知道這般好吃!”


    贏晝不滿道。


    賈環嗬嗬笑道:“這都是時鮮水果,保存不了幾天,送到京裏就壞了。”


    贏晝聞言惋惜不已,又道:“這個叫什麽來著?”


    賈環沉默了稍許,道:“這個叫木瓜……”


    贏晝感慨道:“真真沒想到,這木瓜竟這般香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嗯,裏麵還有股奶香……”


    賈環無語忘蒼天。


    木瓜,喜歡吃的人,是能吃出甜味,不喜歡的人覺得是臭的……


    他沒想到,贏晝居然喜歡吃這玩意兒。


    贏晝又抓起一塊水果放嘴裏,大口吃著,一臉的幸福,沒咽下又問:“那這個又是什麽?”


    賈環道:“是菠蘿蜜。”


    贏晝一聽,覺得新奇,樂道:“這名兒好!可比木瓜好聽多了!”


    賈環淡淡道:“這兩種水果,婦人家最愛吃。”


    “胡說!我吃的也覺得好!”


    贏晝不服道。


    賈環道:“這兩種水果在南邊也是藥,婦人吃了可以通乳下奶,所以最受婦人喜歡。”


    “噗!!”


    一旁兩個躺椅上的人頓時噴了。


    兩人摘下眼上的墨鏡,下意識的看向贏晝豐滿的胸部……


    “看什麽看?看什麽看?”


    贏晝惱羞成怒的朝蘇培盛和賈璉兩人吼道,又轉過頭怒視賈環。


    賈環哈哈笑道:“鬼才知道你口味這麽獨特!”


    “放屁!”


    贏晝端起幾上的果盤,就想朝賈環丟過去。


    可小眼睛裏滿滿的都是不舍……


    賈環見他麵色悲痛,甚至悲壯,好笑道:“我剛才開玩笑的,別當真。繼續吃吧……”


    贏晝聞言,眼睛一亮,道:“當真?”


    賈環點點頭。


    贏晝海鬆了口氣後,惱火的瞪了眼賈環後,又開始享受起木瓜來……


    賈環也沒再攔,反正也吃不了多少。


    不過,家裏幾個女人,對這不大好吃的東西,卻喜愛的緊。


    效果也真真不錯……


    當然,賈環認為主要的功勞還是在他……


    正在想入非非,就感覺一旁有人看他。


    側目過去,就見蘇培盛在觀望他。


    賈環取下墨鏡,笑道:“老蘇,今兒你這身打扮,就是為了清閑的。


    旁的別去想了,好好受用幾日。


    你一輩子都沒這般輕鬆過吧?”


    蘇培盛也取下眼鏡,苦笑道:“寧侯的心意,老奴生受了,也的確輕快受用。


    隻是……


    宮裏陛下還在等著,寧侯一日不歸,陛下心中一日不得安寧……”


    “誒……”


    賈環一擺手,道:“過了,不至於。”


    “怎麽不至於?”


    正吃的吭哧吭哧的贏晝忽地放下手中的木瓜,歎息了聲,道:“這二三年來,你弄的那個銀行,真真解了父皇的大難!


    父皇說過,所謂治國,一為人,一為錢。


    人倒也罷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想當官的。


    又有張廷玉他們在,父皇省心許多。


    可銀錢上麵,連張廷玉他們都難……


    他們可沒點金之術,一年稅銀就那麽些,收上來國庫裏放不到半年,就得全部用出去。


    一年下來,能撫育三四百萬兩,那就是肥年了!


    日子還是過的緊巴巴的。


    父皇說,天下行當就那麽些,能賺銀子的,早都被人瓜分占據了。


    想要多收銀子,就會動了豪強巨室的利益,旁個就會說朝廷橫征暴斂,乃暴政,會失去民心的。


    天家也不是無所畏懼的,最怕的,就是失去民心。


    你這個卻不同……


    不聲不響間,就做出了好大的事業。


    一年隻商稅,就能交幾百萬兩,還是在原本稅銀之外的收入。


    多了這幾百萬兩,朝廷一下就寬裕了起來。


    再加上我父皇那邊占據的上千萬兩的分紅銀子,朝廷從未這樣寬裕過,父皇也從未這般輕鬆過。


    偏你還不居功,不斂權。


    銀行的賬目清清楚楚,你每年從中拿的銀子連前三都排不上。


    結果還一心的想往海外逃……


    你愈是這般,父皇心裏就越不得勁,總覺得虧欠你太多。


    外麵還總有些人為你抱屈,說國之功臣,卻被逼的有家難迴,自我放逐到蠻荒之地……”


    贏晝一番長篇大論,說至此,賈環忽然大笑起來,道:“小五,你覺得這裏是蠻荒之地嗎?”


    贏晝看了看周圍的景色,再看看身邊的物什,自己也笑了,罵道:“那群球攮的,整日裏就會冤枉我父皇!


    不過,之前迴去的人也說你這邊過的不錯,可別說外麵那些人不信,連我都不大信。


    自古以來這裏都是流放逐罪之地,誰知這裏還不錯。”


    蘇培盛卻道:“寧侯啊,您老待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啊!賈家的根基,畢竟在都中。


    如今朝廷格局平穩,天下盛世已至。


    您不是擔心人手不夠嗎?


    陛下已經在與忠怡親王和張相他們商議,免除大秦各城,北城賤籍,恢複為民。


    如此,將會憑空多出數百萬百姓。


    陛下準備將他們大多遷移到黑遼……”


    賈環聞言眉尖一挑,道:“去黑遼?這些百姓百餘年來都隻能為工匠,不能種地。


    勉強教他們種地還湊活,他們哪裏還會開墾荒地?”


    蘇培盛幹笑了聲,道:“黑遼軍團這三年來,做的風生水起。從齊魯山東之地招收了上百萬百姓,組建了生產建設兵團。


    第一年還靠朝廷接濟一點。


    但到了第二年,就能夠自給自足。


    今年是第三年,卻是一個大豐之年。


    百萬軍民一起種出的糧食,他們自己都吃不完……


    所以,朝廷想著,讓他們分出一部分開墾好的土地出來,給那些免去賤籍的百姓去種。”


    賈環麵色淡漠下來,道:“吃相太難看了吧?


    給他們種可以,可種出來的糧食,是屬於黑遼軍團的,還是朝廷的?


    總不會是那些百姓的吧?”


    蘇培盛苦笑了聲,道:“老奴不敢瞞寧侯,種出來的糧食,估計剛夠那些百姓吃。


    他們百餘年都沒種過地,哪裏能種出多少來?


    所以朝廷會免他們三年稅,等三年後,再收田稅。”


    “也就是說,朝廷派百萬人過去,黑遼軍團不僅要管飯,還得把開墾出來的熟地給朝廷?”


    賈環垂下眼簾,淡淡道。


    蘇培盛都不知道該怎麽答了,小聲道:“寧侯,老奴不瞞您說,這件事,陛下也在猶豫中。


    可朝臣們都認為,這種生產建設兵團,絕非國之幸事。


    黑遼本就有十萬大軍,建設兵團中強健之士幾十萬,隨意一召集就是可戰之士。


    若是讓他們有了人,又有了錢糧。


    不乏出現藩鎮割據的可能……”


    賈環皺眉道:“這叫什麽屁話?


    原本就計劃好了,生產建設兵團暫歸黑遼軍團掌管。


    以軍養軍,既可開發黑遼,又能節省大筆軍費,用於江南災區恢複生息。


    五年後,朝廷再將建設兵團劃分成府。


    轉軍為民,交由黑遼三省分屬,黑遼軍團不再插手。


    這已經過去三年了,還有兩年時間。


    我就不信這兩年裏,黑遼軍團就能起兵造反!


    再說,就算兩年後交由省府統屬,可地還是百姓的地,沒有憑白讓出來的道理。


    這他娘的是哪個王八蛋出的混帳主意,強盜嗎?”


    一旁贏晝大咧咧道:“賈環,我給你說,就是那起子沒出息的文官。


    他們當初看不起黑遼的地盤,已為苦寒之地,出產不了什麽。


    可黑遼軍團帶著建設兵團開墾了三年後,他們才發現,老天爺,那裏哪裏是什麽苦寒之地,那裏分明是世上最肥沃的土地!


    肥的流油!


    他們哪裏肯放棄這塊肥肉,做夢都想吃一口,這不就惦記上了?


    這才專挑天家忌憚的理由,拚命上折子。”


    “奮武侯府怎麽說?”


    賈環皺眉道。


    蘇培盛聞言,又幹笑了兩聲。


    贏晝麵色也有些不自在,不過還是道:“溫嚴正這二年不如以前風光了,父皇對他好像……不大喜歡。


    他當然是大力反對了,軍機閣裏其他大臣也都不怎麽附議。


    但下麵的勳貴府第,卻好像有些支持朝廷……


    說起來也怪你,把那些勳貴們養的富富的,一個個口袋裏銀子一大把。


    有了銀子,他們就想著買地。


    可都中附近的地不許他們買,這不就惦記上黑遼新出的那些好地了。


    奮武侯府一係和他們鬧的很不開心。”


    賈環聞言,閉上眼睛輕輕一歎。


    這就是隆正帝以榮國一脈製衡榮國一脈的策略吧。


    要說這件事裏,沒有他的推波助瀾,那簡直就是笑話。


    秦梁和牛繼宗等人,怕也是知道這點,才會不出言反對。


    他們也不好反對,因為惦記著黑遼肥地的勳貴府第,多半都是他們麾下的戰將。


    這他娘的,都叫什麽事?


    賈環深吸一口氣後,站起身來,道:“這幾天你們好好在這裏玩樂吧,我這邊要拾掇拾掇,裝箱的裝箱,封起來的封起來。


    三日後,咱們迴京。


    誰想要黑遼的土地,自己去開墾。


    黑遼大的很,再開墾十年都開不完。


    可誰想巧取豪奪,動黑遼軍團開墾好的熟地,就先問問黑遼軍團十萬大軍手中的大秦戟,答應不答應。


    一群不知死活的王八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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