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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日昭昭,自古以來,可曾聞此黑暗之事?”


    “喪心病狂,令人發指,令人發指!!”


    “聽說此繚在都中長安月旦評時,就帶了群臭丘八闖進平康坊裏,還汙蔑逸雲居的蘭大家為魔教妖女,想緝拿下大獄!


    所為者,就是想勒索一萬兩銀子!”


    “什麽,竟有此事?簡直暗無天日!


    吾嚐聞,都中長安逸雲居的蘭大家,書畫雙絕,甚至更勝徐妃青一籌。


    隻可惜,北邊那些土孫,連像樣的好詩也做不出幾首,拖了蘭大家的後腿。”


    “這話沒錯,若是蘭大家有仲蘭兄這樣的才子相助,定會比徐妃青更勝一籌。


    可悲徐妃青,可歎徐妃青。


    好不容易被我等詩才捧為花魁,結果卻淪為了權貴的玩物。


    誤了終身!”


    “有理,有理!


    不過……如此說來,那奸邪玩弄的,也不過是我等捧起來的妓子,算不得什麽?”


    “正是,正是……”


    一群青衿璞冠中,不少讀書種子誇誇而談,麵色從憤怒之極,到惋惜慨然,再到洋洋得意……


    卻也有明白不自欺之人,眼神莫名的看著這些同類,麵色憐憫。


    論才氣,這些叨叨的貨色,頂多也就是二流。


    且不說能不能折桂入長安,就算京榜題名,了不起也就是二甲末尾,多在三甲同進士裏廝混。


    這等角色,怕連登入平康坊逸雲居大門的資格都沒有,還想去捧蘭大家?


    更別說他們去捧徐妃青了。


    做那幾首才氣平平的狗屁詩,連徐妃青的麵都沒見過,還在這裏自淫……


    罷了,隻當這些人來湊個人數,拉拉人氣吧……


    “奸邪可惡,江南!”


    “此繚不除,國將不國!”


    “朝廷養士百十年,仗義死節,便在今朝!!!”


    這句話,算是徹底點燃了數千士子的嗨點,整個場麵登時沸騰起來。


    一個個往日裏注重儀態體統的書生們,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不要命的往太平門處湧去。


    更有人嘶吼出了“天誅國賊”的口號,讓氣氛再度失控。


    潑天大事啊!


    從宋起,宋太祖立下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製後,士子的地位一日勝似一日。


    任你家財萬貫,任你為國立下汗馬功勞,都比不過在東華門外唱名的士子。


    到了前明,雖然有太祖和永樂二帝,將讀書人虐的不要不要的。


    但等到土木堡事變,軍功勳爵體係被一舉摧毀後,士子的地位再次死灰複燃,一日高過一日。


    而從那個時候起,讀書人就成了惹不起的代名詞。


    中了秀才,便能見官不拜。


    中了舉人,便能與知縣談笑風生。


    若是中了進士,一省巡撫麵前都有座位。


    這個時代,最讓官員頭疼的不是草民聚眾鬧事。


    有草民敢鬧事,調兵鎮壓就是。


    最讓他們棘手的,便是士子鬧事。


    聚集十數個秀才,就敢大鬧縣衙。


    聚集十數個舉人,就敢大鬧府衙。


    宋時明時太學國子監的書生們,敢聚集一起叩闕見君,幹預朝政。


    鬧的那樣大,誰又敢拿他們怎樣?


    就連上迴桐城四老聚集滿神京的書生,妄圖在祭天之日行廢立逆事。


    朝廷最多也隻能抓幾個為首的,卻奈何不得那些書生。


    由此可見,這些士子身份之超然。


    朝廷的縱容,也愈發增長了他們的氣焰。


    土木堡後,一幹文臣敢將錦衣衛指揮使活活打死。


    文臣打起人來,那才叫一個肆無忌憚。


    看他們今日的模樣,似準備再來一出為國除奸佞的戲碼。


    寧國侯為患之日久矣,將都中長安鬧的雞犬不寧,長安那些士子們卻絲毫沒有作為。


    如今初入江南,就引起公憤。


    若是被除去此害,豈不是證明,江南士子,比都中士子高明不知多少倍?


    嗯,沒說的!


    國朝養士百餘年,仗義死節,便在今朝。


    千古之後,青史之上也必有他們的大名!


    “吱……呀……”


    就在士子們一個比一個激動燃燒時,太平門緩緩打開。


    數千士子們在這一瞬間,情緒也達到了頂峰。


    我輩讀書人,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民,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衝啊!!


    一個擠一個的瘋狂往太平門處衝湧而去,似乎想再上演一迴前朝士子怒燒董宅的義事。


    “哎喲!”


    “啊!”


    “老天爺,救命啊!”


    隻是,一擁而入懲國賊的願望似乎出了岔子。


    靠在最前的數十青衿書生,忽然發出了一陣慘嚎聲。


    拚命往後退去。


    情況忽變,情況急轉而下。


    繼而,後麵擁擠的眾人就發現了原因。


    十餘輕騎從太平門內步步踏出,手中的長鞭根本沒有絲毫顧忌,狠狠的朝前方士子身上招唿去。


    若隻是往身上招唿,那士子們多半還不會拚命的往後退。


    他們也是要氣節的,廷仗都不怕,還怕鞭子?


    可問題是,那些兇殘的丘八,竟惡毒的往人臉上招唿。


    一鞭子下去,就是一塊肉,也就留下一塊傷疤。


    老天爺!


    這是在造孽,比殺了那些士子更讓他們痛苦。


    十年寒窗所為者何?


    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好做官嗎?


    他們現在這般拚命為何?


    真的隻是為了一群婊子?


    當然不是,他們為的是名聲。


    有了名聲,才好做大官!


    這叫養天下之望!


    可問題是當官要講究官容,就是顏值!


    看看前朝那些名相,王安石、蔡京、張居正乃至今朝的李光地、張廷玉等人,哪個不是相貌堂堂的帥哥?


    一個麵上帶有殘疾的書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做官的,至少不可能做大官。


    影響朝廷形象……


    這真真比殺了他們更讓他們驚恐。


    所以,當有人看到倒在地上那十數書生臉上血肉模糊一片後,身後那些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哪裏還敢再往前衝。


    今日別說未必弄的死那個造業的侯爺,就算弄死了,可毀了容後,不憑白給別人做嫁衣嗎?


    讀書人裏有傻子,但中試的沒有傻子,也自然不會做這種蠢事。


    因此,他們比方才往前衝時更用力也更瘋狂的往後退。


    可再後麵些的人卻不知就裏,還在拚命往前湧。


    局勢一時間驚恐危及之至!


    這一會兒,隻要有一人栽倒,就會發生一連串的踩踏事件,栽倒的人也就不可能再起來了……


    真要發生這樣的事,就連賈環都難以全身而退。


    真正的潑天大事。


    眼看大事將壞,不知多少人眼中帶著驚恐,也不知多少有心人眼中帶著興奮,就在這時,滿朝人耳中竟清晰的聽到一道聲音:“都站穩了,誰再敢動,本侯殺誰。”


    眾人聞言紛紛一怔,下意識的朝聲音來源看去,就見高達十數丈的太平門樓上,一道身影負手而立,居高臨下,遙遙俯視著他們。


    有靠後麵的書生還不知道前麵的情況,見這孫子都這樣了,還這般騷包,登時火氣更盛,狠狠啐了聲:“呸!國賊……


    啊!”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賈環真敢殺他。


    眼睛裏滿是驚恐的看著穿喉嚨而過的那支尾翼還在顫抖的利箭,緩緩倒下。


    如此,終於讓那些書生們相信,這位禍國殃民的國侯,是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下死手。


    他們徹底不敢再鬧騰了,有膽小的直接暈倒過去。


    膽大些的,就拚命的想往外逃。


    可腳步還未動,就再次聽到那道並不大,但十分清晰的淡漠聲音響起在耳邊:“再動一下,必殺你。”


    分明是站在高高城門樓上說的,可每個人都感覺,這句話似乎就是在對他說。


    如此一來,哪裏還有人敢亂動。


    場麵陷入了一種十分尷尬的死寂狀態,之前喧囂衝天,欲與天公試比高的書生們,紛紛閉口不敢言。


    唯有不少抽泣聲在響……


    而這時,昨夜才折騰一夜,剛剛迴衙門補覺的江南一眾大佬們,才姍姍來遲的趕到。


    千餘總督標營和巡撫標營的士卒,將現場圍住。


    並護著黃國培等高官擠入現場。


    有士子許是以為能為他們做主的人來,又恢複了些膽氣,剛想向前邁步喊冤。


    一道弓箭便唿嘯而至,直直釘在了他的腳麵上,連他的右腳一起,貫穿入地。


    “啊!!”


    淒厲的慘嚎聲,讓無數人頭皮發麻,唬的麵無人色。


    徹底喪失了再反彈一迴的勇氣。


    連黃國培等人看到這一幕,都變了臉色。


    這時,賈環方才從高高的城門樓上,順著城牆飄然而下。


    麵色淡漠,眼神淩厲。


    太平門內,湧出百餘披甲親兵。


    賈環看著地上依舊在哀嚎的那為首數十個已然被毀容的士子,冷聲道:“來人,將這些圍攻欽差行轅,圖謀不軌的賊子,全部拿下。


    剝去身上青衿,監押起來。


    問出幕後指使,再一並發落。”


    前麵那兩句,雖然也讓眾人麵色發寒,可都沒最後一句令人驚恐。


    這真要放開了手尾去追究,對於江南官場,那才是潑天的禍事。


    黃國培、譚磊等人個個頂著黑眼泡上前,連聲勸道:“寧侯息怒,寧侯息怒,學子無知,驚擾了寧侯,實在是下官之罪。”


    此刻,他們真真將這些蠢貨恨的牙根疼。


    也腹誹賈環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這才到江南幾天,就鬧出了這麽多禍事。


    賈環看向黃國培、譚磊等人,道:“黃大人,本侯以為,今日之事,絕沒那麽簡單。


    匯聚上千學子,圍攻本侯行轅。


    罪同謀反!


    這幕後若無心懷謀逆之輩煽動,絕無可能。”


    黃國培倒吸了口冷氣,忙道:“寧侯,這些士子多半是聽聞了昨夜之事,才腦子犯渾,自發來此鬧事生亂。


    下官手下,應該不會有此大逆不道的官員,妄圖謀反啊!”


    真要坐實了這個罪名,那兩江官場非得被清洗個底朝天不可。


    那他黃國培也就玩完了。


    幸好,賈環暫時沒有抓著不放,淡淡道了聲:“是麽?本侯卻不知,昨夜之事到底有什麽壞處,竟讓他們如此義憤填膺,要天誅國賊?!”


    黃國培嘴角抽了抽,道:“許是他們……也是被人哄騙了……不是,下官的意思是,他們並不知寧侯昨夜所行,並非是為了寧侯自己,而是在做善事。”


    賈環冷笑一聲,道:“若真如此,那就問出是哪個在哄騙他們就好。


    這件事,若沒起頭的,絕不會至此。”


    黃國培聞言,歎息一聲,點點頭道:“也好,問清楚點也好。


    隻是寧侯,這些士子,乃江南精華所在,亦是國朝氣運所在。


    還望寧侯,稍微善待一二。”


    ……


    ps:第二更晚一些,今天居然停電了,汗死!


    這兩天欠的更這個月一定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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