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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大觀園出來後,賈環便與公孫羽匯合。


    之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候,他還要冒著惹無數人猜忌的風險,前往李相府,探望李光地。


    是因為他得到消息,李光地病了。


    隨著秋漸深,長安的氣候一日較一日涼寒。


    感染風寒的人數,也愈多了起來。


    尤其是年老體弱的,就更沒抵抗力了。


    不是每一家,都如同賈家一般,早早的燒起了地龍和火炕。


    這個時代,貴門府第燒火炕用的可不是煤炭。


    黑乎乎的煤炭,還會冒出刺鼻煙氣,如何符合高門氣度?


    貴家裏焚燒的,都是從秦嶺裏砍迴來的巨木,有專門的燒炭仆人燒成炭火,而後再送入爐中。


    有些人家裏,甚至還往裏摻雜一些香料草木。


    如此一來,花費就頗為不凡了。


    賈家自然承受得起這種消耗,可李光地府上,卻遠遠不能承及。


    李光地為官數十年,曆三帝相二主,卻連一百兩銀子以上的禮都沒收過。


    縱然前些年太上皇在時,宮裏的封賞不絕。


    可那時李家太夫人在,花費極多,差不多都花費幹淨了。


    等隆正帝掌權後,雖然依舊優渥李府,可他太摳門了,一次賞個一千兩銀子,夠做什麽……


    許是如此,李光地才受的風寒。


    黑雲車內,聽著賈環絮絮叨叨譏諷隆正帝小氣巴巴,公孫羽抿嘴樂不停。


    不過她也看得出賈環的擔憂,便握著他的手,柔聲勸道:“爺不必擔憂呢,上一迴我就替老相爺診過脈,老人家身子保養的極好,也沒留過什麽病根。


    如今縱然受了些風寒,想來隻要煎一副清藥服下,就會沒事了。”


    賈環嗬嗬一笑,輕輕用手摩挲著公孫羽的臉龐,道:“有幼娘在,我何時擔憂過?”


    公孫羽聞言,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籲!”


    馬車停下,車外傳來韓大的聲音:“環哥兒,到了。”


    賈環對公孫羽道:“我先下去了。”


    公孫羽輕輕點點頭,替賈環推開了車廂後門。


    賈環走下馬車,就見相府公子李懷德正站在正門門樓下,不喜不悲的看著賈環……


    他如今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了,平生第一次挨打,就是被賈環在鬧市上一耳光扇的飛起……


    雖然後來被相府太夫人喊來賈環,往他屁股上抽了一拐杖。


    可這對李懷德而言,並不能化解他內心的羞辱。


    當然,有羞憤,不代表他會對賈環做什麽。


    但也不代表,他會對賈環有什麽好感。


    隻當井水和河水,不相往來就是……


    賈環自然也沒有熱臉鐵冷屁股的覺悟,他與李光地都是平輩論交,為忘年好友。


    李懷德隻能算個晚輩,他隻與李懷德點點頭後,就對相府門子揚了揚下巴,道:“打開門,讓馬車直接入二門。”


    李家門子聞言,尷尬的看向李懷德,李懷德麵無表情。


    若是換個人,哪怕是宗室王世子,敢在李家門前這般越俎代庖,李懷德都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一封折子送入禁中,保管讓那人沒有好下場。


    可眼前這人……


    李懷德也不知他那老子是怎麽想的,竟會對這個小流.氓大紈絝這般喜歡。


    佞人!


    想起那一耳光,李懷德心裏沒好氣的罵了聲。


    卻也隻能在心裏出口氣。


    他對門子點點頭後,幾個門子忙開正門,讓馬車入內。


    儀門前候著的小廝迎了過來,從韓大等寧國親兵手中接過馬車,駛向二門。


    二門處,還有健婦候著……


    李相府乃是太上皇當日欽此的官宅,前後五進,與榮寧二府都相差無幾。


    在二門下了馬車後,公孫羽又上了軟轎,一直抬往後宅深處,李光地住處。


    賈環如入無人之境般,大步入內,這幅姿態,著實讓李懷德抓狂……


    他也知道,賈環這般做,多半是在故意氣他。


    雖明知是敵人之計,可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真生氣啊!


    心中罵不停:這賊子真是蔫兒吧壞!


    “哈哈哈!”


    見公孫羽的軟轎落地後,賈環哈哈一笑,上前替公孫羽撩開轎簾,輕扶著她下轎,又幫她拿過藥箱,兩人一起往屋裏走去……


    ……


    “喲!老爺子,我隻道你在受苦受罪,沒想到你老這個時候還有這份興致。


    想給你家如意再添個弟弟是怎麽著?


    虧我聽到消息後就趕來,誰知你在這一樹梨花壓海棠……”


    賈環推門而入,就見李光地赤著上身躺在穿上,一個丫鬟正在他身上按著。


    聽到有外人進來,丫鬟忙替李光地蓋好錦被,紅著臉退到一旁。


    李光地沒牙的嘴裏謔謔笑著,看了看賈環,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藥箱,和身後的公孫羽,老眼中閃過一抹柔和,笑罵道:“你這小猢猻,就要出京了還不安生,跑到老夫這裏胡說八道!”


    說罷,又看向公孫羽,道:“之前就想打人去請丫頭來瞧瞧,可聽說你們就要出京了,索性就不再麻煩你,沒想到,到底還是來了。


    快來給我瞧瞧,讓人拔了兩個火罐,還是不舒坦。


    唔,你下去吧……”


    最後一句話,是對房間裏的丫鬟說的。


    那位相貌俊俏,身材豐潤的丫鬟紅著臉,低著頭出去了。


    路過賈環時,被賈環火辣辣的眼神看的腦袋差點沒垂頭胸口,連耳根和脖頸都紅透了……


    “爺啊……”


    從來最順從賈環的公孫羽,都快無地自容了,低聲嗔怨了聲。


    賈環打了個哈哈,迴過頭看向李光地。


    卻見老頭子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賈環心裏了然,老頭子果然非一般人,察覺出了問題。


    方才出去的那個丫鬟,身上明顯有不弱的武功,又怎會是一般的丫鬟。


    而李光地,雖不知從何處察覺,卻顯然已經知道了這個丫鬟不同尋常的身份……


    “這屋子裏不是挺暖和的嗎,好端端的,怎地就受了風寒?”


    賈環隨意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問道。


    公孫羽已經去了床榻邊,為李光地診脈。


    李光地輕歎一聲,道:“到底上了年紀,不如從前嘍。”


    賈環嗤笑了聲,自己斟了盞茶,飲了口後,道:“可是你家如意不孝順?苛待你這老父,不舍得燒地龍?


    我一會兒打人送二十車好炭來。”


    李光地笑罵道:“胡說八道,如意也是個孝順的……不過你要送就送吧,左右你不缺銀子。


    多送幾車,再添點香料……”


    賈環抽了抽嘴角,道:“都說您老清廉,過一百兩銀子的禮從來不收,我看那些人也都是睜著眼說瞎話!


    我的禮您不就收了?”


    李光地笑的開懷,咳嗽了幾聲後,道:“之前並未讓燒地龍,燒了後屋裏火燥氣重,不舒坦。卻沒想到,竟成了廢物,連點風寒都受不起了……”


    賈環沉吟了下,道:“老爺子,要不同我一起南下?


    江南水氣足,冬日裏屋子燒了地龍,和春天一樣,適合療養身子。


    陛下將甄園賜給了我,那麽大的地兒,我在玄武湖畔給您老撥一座小樓,日子過的保管舒坦!”


    李光地哼哼一笑,有些向往,又有些遺憾,老邁的聲音顫巍道:“說你傻吧,你又比誰都精明,知道急流勇退,另辟蹊徑……


    說你精明吧,有時又糊塗的可笑。


    咱爺倆要是湊一塊兒,一起出京,京裏的人,還吃的香,睡的著麽?


    老夫老嘍,老不以筋骨為能,就在這裏度餘生吧,省得折騰的朝野不寧……”


    賈環聞言,心裏一歎,忘了這茬兒。


    李光地故舊子弟滿天下,以江南最重最多。


    兩江總督在他麵前,都要執弟子禮。


    光他一人,朝廷都不會放心讓他南下。


    若再加上一個軍方背景深厚的自己,嗬嗬……


    賈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雖是人之常情,但到底不大舒服。


    房間裏陷入安靜,有些寂寥。


    好在,這時公孫羽診脈完畢,起身道:“老相爺身子骨問題不大,風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不用針灸。


    我再開副藥,煎熬後服下一劑就能痊愈。


    隻是日後要好生養著,不能壞了元氣……”


    “好好好!”


    李光地笑的開懷,伸手在床邊的一根紅絨線上扯了扯,不一會兒,就從外麵進來一個嬤嬤。


    李光地對公孫羽道:“還得勞煩姑娘親自去給老頭子煎一副藥,家裏的郎中都笨的緊,遠不如姑娘高明!迴頭,老頭子定奉上好東西做診金!”


    公孫羽紅著臉,忙道:“給老相爺診治,是丫頭的福分,萬不敢收什麽診金,我家老爺也是不許的。”


    “你這敗家傻老婆!在家裏我怎麽教你的?


    人家要是小氣不給,或者給的東西不好,你再這樣說。


    人家要是給了好東西,你就立馬收下!


    怎地這會兒就說不要了?”


    賈環氣急敗壞道。


    李家的嬤嬤驚駭的看著賈環,她在李家當了一輩子的差,還從沒見過這麽大膽而又不要臉的主兒。


    公孫羽也羞臊的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去,唯有李光地,笑的又喘又咳的,有些駭人。


    賈環上前將他扶在床頭靠起,替他拍了拍背,順好氣後,李光地對那嬤嬤道:“領著這位奶奶,去藥房煎藥,都聽她的。”


    那嬤嬤忙應聲後,恭請公孫羽去了相府藥房。


    等房門再次關上後,李光地渾濁的老眼忽地變得明亮之極,他死死盯著賈環,道:“環小子,你跟老夫說道說道,這般急著出京,到底為了哪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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