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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大明宮,紫宸書房。


    有隆正帝的禦命金牌在,賈環隨時都可入宮見駕。


    所以,盡管皇城戒嚴,他還是能通暢入內。


    上書房內,隆正帝、忠怡親王贏祥、宗人府宗正、孝康親王贏甫、內閣首輔張廷玉、吏部尚書張程、戶部尚書李謙、刑部尚書趙德坤並數位侍郎,一應國朝大佬俱在。


    待賈環大步入內,與隆正帝請安後,隆正帝麵色卻不大好看。


    “啪”的一聲,他將手中朱筆丟到禦案上,沉聲道:“怎地這般倉促動手?京畿重地,發動這般大的動作,稍有不慎,便是傾天之禍。


    你也太肆意了!”


    賈環臉色也不好看,道:“昨日商議大事時,隻有陛下、忠怡親王、張廷玉、李謙和臣五人在。


    原本是機密要事,絕不該傳於第六人才是。


    但隻過了一夜,臣要籌備銀行,並清理錢莊的消息就漫天飛揚。


    黃理等人更是聚眾串聯,圖謀不軌。


    若臣不立刻動手,怕是餘毒無窮。”


    隆正帝聞言,臉色愈發陰沉,森冷的細眸從賈環麵上移開,直接看向了右下方文官隊伍中的李謙。


    隆正帝斷定,他和贏祥還有張廷玉,三人肯定不會傳出消息。


    賈環也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那麽除了李謙,再沒旁人。


    雖同為外臣,論信任,一百個李謙加起來,都沒一個張廷玉重。


    李謙本就心虛緊張的臉色,在隆正帝看過來後,瞬間慘白,滿頭冷汗。


    他忙跪地道:“陛下,是臣昨日與戶部侍郎王守義交談時,無意中說破了句。


    但臣已經命他,絕不可泄露半句出去,否則性命難保。臣以為……”


    “放屁!你當朕是傻子嗎?”


    隆正帝抓起禦案上的玉鎮紙就砸了過去,然後看也不看額頭冒血的李謙,厲聲道:“來人,剝去李謙頂戴,待下去嚴加拷問,務必問出,還有何人為其同黨!”


    說罷,又眼神森然的對其他人道:“朕之前就特意告誡過爾等,汝等皆為潛邸舊臣,朕之心腹,與朕同患難過。


    如今雖已變了形勢,但朕仍希望你們能謙謹自省,莫要猖獗狂妄,壞了自己的前程性命!


    朕與你們同患難,更希望與你們有始有終。


    可是你們呢?


    瞧瞧,這才幾天?


    就一個個驕縱蠻橫,肆意妄為!


    當真不知你們做下的那些好事?


    本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知你們卻變本加厲,深失朕望!!


    既然如此,也莫怪朕不念舊情。


    帶下去!”


    說罷,不顧李謙拚命的磕頭求饒,一揮手,讓蘇培盛命中車府的番子帶了李謙下去。


    等李謙被帶走後,上書房內氣氛愈發壓抑心驚。


    隆正帝又瞪向告狀成功後嗬嗬自樂的賈環,臉色一滯,隨即厲聲質問道:“你將國丈府的大門都打破了?你好大的膽子!”


    賈環聞言,眨了眨眼,道:“陛下,這事臣已經和國丈爺談和了,也取得了他老人家的諒解。


    臣一會兒還要去見皇後,從娘娘手中討來善德錢莊。


    畢竟,日後陛下和娘娘也用不著那個錢莊的進項了,就換了銀行股份,留給國丈爺建大宅起園子吧。


    有這份家業在,日後便是世代的富貴。”


    隆正帝見沒壓住賈環,有些鬱悶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你打破國丈府大門的事,你自去同皇後說,看皇後會不會輕饒了你……”


    說罷,言歸正傳道:“外麵那些錢莊,今夜都能掃清?”


    賈環先是苦了苦臉,然後忙道:“可以,都是些欺軟怕硬的破爛玩意兒。”


    “那你準備如何應付物議?如此大的動靜,牽連又這般寬廣,隻為了籌備你的銀行?等著吧,明日蘭台寺彈劾你的折子,至少要多二百斤!”


    隆正帝沉聲道。


    賈環“嘿”一聲,不屑道:“物議?臣卻是不怕的!


    臣絕不是隻為了籌備銀行,他們也不配做臣的對手。


    之所以掃清他們,除了收集些可用人才外,最重要的,是為了平一樁世間不平事。


    陛下,臣就不信,趙師道從沒給您送過那些錢莊的跟腳消息。


    您是怎麽忍到今天的?您也看的下去?”


    隆正帝聞言,臉一黑,怒視賈環。


    卻不知該怎麽駁斥。


    論他的心思,他恨不得將那些醃臢王八蛋斬盡殺絕。


    可是他能嗎?


    越是皇帝,顧忌的反而越多。


    即使他動過這種心思,但怕的是他在宮裏剛有動靜,洶洶物議,就能瞬間將他淹沒。


    文臣在朝堂上的力量,任何人都不敢小覷。


    然而這種無奈,卻沒法同賈環這個渾人說。


    不然,一準讓他當麵嘲笑。


    見隆正帝被懟在那兒了,隻能怒視賈環,賈環卻不依不饒的站在那裏等答案。


    贏祥幹咳了聲,道:“賈環,皇上要考慮的事與你不同。你一個愣頭青,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敢幹。


    反正仗著把天捅破了,皇上也能給你補上,你才能想怎麽來就怎麽來。


    可皇上卻不行,因為皇上擔著整個天下。


    還要時時給你這樣的愣頭青補簍子!”


    隆正帝聞言,哼了聲,語氣不善道:“他威名赫赫的寧國侯,還用朕給他補簍子?


    沒聽到他在質問朕,為何連他能做到的都做不到嗎?


    做一點事,就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賈環覷眼看他……


    隆正帝見之大怒,伸手就去抓鎮紙。


    賈環唬的忙往一邊跳去……


    “嗬嗬!”


    贏祥見之好笑,勸住了沒找到鎮紙正猶豫是不是該把玉璽砸過去的隆正帝,問賈環:“賈環,這件事若處置不當,朝廷和皇上的清名都會受到連累。


    那個黃家的黃理,還有一個海聞,據說都是士林聞名的名宿大家,門人眾多,桃李遍朝野。


    雖然此案理虧在他們,可眾口鑠金……


    賈環,皇上的清譽,不能因此受損。


    你可有甚法子?”


    賈環有些不滿道:“直接動手的是臣,王爺,清譽最受損的是臣!”


    “哈哈哈!”


    隆正帝忽然大笑三聲,一臉譏諷道:“你賈環還有清譽?真是稀奇。”


    你娘希匹!


    賈環心裏恨恨罵了聲,用眼角瞧人……


    隆正帝見之又冒火,咬牙切齒罵開了。


    其他內閣大佬,六部尚書和侍郎,紛紛眼觀鼻鼻觀口,跟他娘的聽相聲一樣聽這對逗比君臣表演。


    宗人府宗正贏甫則心裏安慰,被這樣的人要去了王府產業,也不算太丟人……


    一旁贏祥好歹又勸了陣,才將話題拐了迴來。


    賈環答道:“其實很簡單,該是怎麽樣的,就是怎麽樣。


    都中大部錢莊被抄,不是因為臣要籌備銀行,而是因為,他們觸犯了國法!


    陛下都愛民如子,那些一個個卻讀著聖賢書,滿口忠孝仁義的衣冠禽獸,幹的卻是生兒子沒的王八事!


    苦主都是現成的,隨便一找都能找出一堆來,之前都上告無門,官官相護。


    如今,咱們給他們一個上告的地方,就在東西二市最熱鬧處立個高台,讓他們上去哭訴!


    好好講講他們的遭遇。


    連哭一個月,保管讓這世間是非分明!


    除此之外……還可以讓趙師道找一群說書先生,將這些事編成段子,在各大酒樓飯莊裏來迴的說。


    也好讓世人知道知道,那些錢莊幹的都是什麽事!


    而臣……當然,還有陛下,則是為民做主的好漢!”


    “胡說八道!”


    贏祥笑罵了聲,不過都知道賈環沒文化,所以也就沒追究他用詞不當之過,略微有些遲疑道:


    “這樣行嗎?”


    這個時代的官方,還不明白宣傳部門的作用。


    其實何止這個時代不明白,直到幾百年後,我黨在野時,用極致的宣傳手段,給國黨上了堂生動之極的宣傳課,直到國黨敗亡退守孤島後,才明白宣傳部門到底有多恐怖。


    “行嗎?嘿!那群賣嘴皮子的東西為何一個個自覺牛氣的天老大孔聖老二他們老三?


    動輒連皇帝都被罵,臣這個清清白白的良民,名聲更是被糟蹋的不成樣子。


    不就是世間話語權在他們嘴皮子上嗎?


    平常也就罷了,咱氣量恢宏,被罵兩句就罵兩句。


    可涉及世間公道,王法國器,怎還能容他們顛倒黑白?”


    賈環冷笑道。


    隆正帝聞言,除了賈環自賣自誇一段讓他惡心的不淺外,其他話著實太對他的脾性了,連連點頭,道:“就這麽辦!是非黑白,自有民心公論!”


    “陛下……”


    吏部尚書張程忽然出列,麵色擔憂,沉聲道:“臣以為,此法不妥。”


    隆正帝聞言,麵色一沉,不過,念及張程乃潛邸舊臣,且官聲、操守都頗佳,亦是能臣幹吏,所以便沒有直接給他難看,道:“哪裏不妥?”


    張程道:“陛下,寧侯對臣等儒生心懷偏見,所以,屢屢意圖打壓臣等。


    自然,儒家門人千千萬,的確出了不少斯文敗類,丟盡孔孟顏麵。


    但,辛苦為陛下牧狩天下億萬黎民者,卻是臣等儒生!


    又豈可因區區幾個斯文敗類,便輕辱之?


    若讓百姓誤以為,讀書人皆黃理、海聞之流,使得儒生名聲大損……


    日後臣等,又如何再為陛下牧狩天下?


    還往陛下乾坤明鑒。”


    此言一出,除了張廷玉外,其他幾名內閣閣老,並六部尚書及侍郎,但凡科舉出身者,紛紛出列,躬身道:“臣等望陛下明鑒。”


    這等聲勢,縱然隆正帝都為之側目。


    麵露猶豫之色……


    吏部尚書張程所言不錯,雖然皇帝為天下至尊,可治理天下,靠的卻是天下儒生。


    自漢時董仲舒罷百家而獨尊儒家至今,已逾兩千載。


    無論皇朝變遷,甚至國器為異族占據時,治理天下者,始終為儒生。


    儒教門人,似天生為治國而存。


    若是依賈環之言,大肆宣揚儒教大家黃理等人的醜事,那……


    怕是天下讀書人都會心生不滿。


    這讓隆正帝都心生忌憚……


    “嘿!”


    就在隆正帝猶疑不絕時,卻聽賈環語氣譏諷的冷笑一聲,道:“真真是笑話!


    那群王八賊羔子幹的一屁股王八事,你們不想著辣手除奸,竟還想去包庇?”


    張程淡淡的道:“自然不會包庇,國法無情,黃理等人自有他們的下場。但是,儒教之名,不可辱!”


    賈環眯起眼,看著這個老頑固,輕聲道:“儒教之名不可辱,黃理身為你們儒教大家,他的名也不可辱……


    那本侯問你,那你們名教中人聚集在一起,張口昏君閉口暴.君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君父之名,更不可辱?!”


    最後一句,賈環厲聲咆哮出後,上書房內,滿殿沉寂。


    張程老臉登時慘白,原本堅毅不屈的目光,變得有些無神……


    賈環一步步走向他,句句誅心道:“連君父之名你們都敢辱,自以為剛直不屈。


    怎地,輪到你們了,作出了那樣惡心敗壞的事,連說的不能說?


    你道本侯對你們儒教有偏見?還打壓你們。


    那本侯問問你們,本侯率大秦虎賁健兒遠征西域,不畏生死艱難,為過戍邊殺敵時,你們在幹什麽?


    你當本侯不知道嗎?


    你們這些王八蛋一道折子接一道折子的上書,說什麽要以防不測,為備不忍言之事發生,要將軍糧減半緩送西域。


    艸汝祖宗的親娘!


    秦檜都沒你們這種惡毒的心思,你們到底怎麽想出來的?


    若非陛下還有些理智,隻是將我速速招迴京下大獄,西域為國征戰的大軍,還不被你們全都餓死?


    一群活秦檜!”


    “你……你胡說!”


    張程老臉慘白,沒想到賈環竟知此事,嘴唇顫了顫,咬牙道:“老夫,從未想過餓死西域大軍,老夫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老子最煩的就是這個死不要臉的問心無愧!”


    賈環咆哮道:“我知道,你不是為了你自己,你是為了你們儒教,能繼續霸占朝堂,不讓軍功勳貴集團露臉!


    前明土木堡之變,不就是你們的傑作嗎,當誰不知道?


    軍人,在你們眼中,隻是打手,隻是家奴罷了。


    所以,就算天下要變更,你們也是寧與友邦,不與家奴!


    一定要防死軍功集團與你們奪權。


    別否認,當初黑遼那群野豬皮,還沒打進山海關,你們的孔聖後人,就寫了臣服勸進書送過去,趕著給人做奴才,不正是你們骨子裏的德性嗎?


    偏生,你們當了表子還偏要立牌坊。


    死要麵子!


    我有說過趁機批判你們儒教嗎?


    我是說要揭露那些罪人的嘴臉,其中不止有你們儒教大家,也還有我們勳貴……


    陛下,王爺,臣在這裏代表武勳將門表個態。


    這個案子,無論涉及到武勳將門的哪家,都絲毫不用顧及武勳的顏麵。


    我武勳將門的顏麵,是在九邊沙場,殺敵立功,保家衛國掙來的。


    絕不容個中敗類玷汙!


    該清理的,就清理!


    再者,縱然是武勳的顏麵,也沒有皇帝和朝廷的顏麵重要。


    臣讀過的書雖然稍微比這老頭兒少那麽一兩本,卻也知道君憂臣辱的道理。


    但不曾聽聞,君上要為臣子背黑鍋罵名的道理。”


    說罷,也不管隆正帝等人既古怪又感動的麵色,轉頭看向張程,冷笑道:“我就不知道,你這等無君無父的斯文敗類,還有何顏麵站在這裏?


    也是,你們這樣的人,不要臉都習慣了!


    丟點臉怕什麽?當年給黑遼那群野豬皮跪下來稱奴才喊主子的事你們都做的出,還有什麽做不出的?”


    “噗!”


    張程一口血噴出,麵如金紙。


    身子搖晃了兩下後,緩緩跪地,慘聲道:“陛下,臣……臣有負聖心,不堪為皇驅使,願……乞骸骨。”


    隆正帝細眸眯起,看著張程的模樣,心裏一歎。


    雖然對張程的一些做法和看法不讚同,可對他的為官操守和品性還是極滿意的。


    可是,再滿意,今日張程被賈環罵成這樣,威望盡失,也做不得大秦的天官了。


    罷了……


    “準。”


    ……


    ps:胃痛,本來想請假一天,再去做個胃鏡。


    可是做胃鏡要打麻藥,今天就沒法更了。


    一咬牙,算了,等完本後再去做吧。


    我去,被自己感動了……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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