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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榮慶堂內的人都震驚的看著門口忽然出現的人。


    連賈環都詫異的挑起眉尖。


    倒是李光地依舊笑嗬嗬的模樣,不過也在李懷德的攙扶下,站起了身。


    不止隆正帝,還有三人。


    一個,身披鳳袍,氣度雍容,唇齒間帶著淺笑,貴氣逼人。


    不是當今董皇後,又是哪個?


    帝後之後,隻跟著蘇培盛,和一名坤寧宮的女昭容。


    可謂輕裝簡行。


    當然,大部隨時宮人肯定在外麵……


    “賈小子,還不快去迎駕?帝後齊至,你皺哪門子眉頭?”


    一旁李光地見賈環微微皺眉,雖不知賈環心裏到底想著什麽,卻也知這孫子行事沒有章法,有時候混帳大膽的讓人頭疼,趕緊提醒道。


    李光地的話點沒點醒賈環不知道,但肯定點醒了賈母、賈政和幾個誥命。


    幾人也都知道賈環的尿性,唯恐他這時惹出是非來,都是一迭聲的催賈環迎駕謝恩。


    賈環看著正堂門口處,身材中量,但一身龍袍金黃耀眼,胸背挺的筆直,傲然而立,睥睨於他的隆正帝,嘴角抽了抽,在一陣低聲催促聲中上前,中規中矩跪迎道:“微臣恭請陛下、皇後安。”


    隆正帝俯視著一身甲胄的賈環,哼了聲,道:“假模假式,看你這德性!”


    說罷,也不理他,與繡帕掩口輕笑的董皇後,一起走向迎來跪拜的賈母等人,讓蘇培盛與昭容將賈母等人請起後,隆正帝對賈母笑道:“朕與皇後不請自來,太夫人可還安康?”


    賈母滿麵笑容,感激道:“老身身子安康,能得二聖駕臨,賈家蓬蓽生輝,闔家皆感陛下和皇後天恩。”


    隆正帝倒沒客氣,嗬嗬一笑。


    自國朝定鼎一百年來,帝後親臨臣子家,以賀新喜,這的確是開天辟地第一迴。


    當然當得起天恩浩蕩。


    一旁處,賈政看著麵帶笑容的隆正帝,卻怎麽看心裏怎麽別扭。


    他上朝二十年,加起來都沒今日見到隆正帝臉上的笑容次數多……


    與賈母客氣了一句後,隆正帝又有些沒好氣的看著李光地,道:“老相國,朕前些日子打發十三弟和張愛卿去府上探望老相國,那會兒你老人家連床都下不得,說兩句話就睡著了。


    怎地今日精氣神這般好,還能來參加那混帳的婚禮?”


    李光地身旁的李懷德唬的麵色發白,倒是李光地渾不在意,用掉沒牙的口謔謔笑道:“陛下不知,老臣這身子骨,好一陣,孬一陣。


    正巧,今日碰到好的時候了。老臣便想,賈環這孩子素日裏還算知禮,既然他來請了,我這把老骨頭,就走一遭吧。”


    隆正帝哼哼了聲,皮笑肉不笑道:“朕看,老相國怕是此一時彼一時吧?


    朕倒沒瞧出來,賈環這混帳有哪點知禮?


    普天之下,就他一個敢同朕使性子,對著幹,還要同朕劃清界限!


    所以朕今日特意攜皇後,一起來看看大秦這位少年英雄,是怎麽和朕劃清界限的!”


    此誅心之言一出,賈母等人都駭的麵色發白。


    李光地卻似乎聽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沒牙的嘴巴咧的老大,謔謔謔笑的停不下,嚇的李懷德連連在身後撫背順氣,唯恐老頭子一口氣喘不上來,背過去了……


    本是沉著臉的隆正帝,也被李光地這番大笑笑的沒脾氣,受感染似的笑了兩聲,細眸又瞥向眼觀鼻鼻觀口站在堂下的賈環,眉頭又皺起。


    不過,好歹皇後在一旁拉了把,沒再訓人。


    幹咳了聲後,他又對小心翼翼的賈母道:“太夫人,賈環雖頑劣,但自朕掌權以來,此子忠心耿耿,屢立重功,朕都記在心裏。


    隻是,因為朕乃天子,要顧及之事太多,也為了保全他,才不得不每每壓其功勳。


    為了不讓某些混帳說朕忘恩負義,過河拆橋,所以今日,朕與皇後齊來。


    念賈環是從榮國府出繼至寧國,承嗣爵位。


    而父母雙亡,沒了親長。


    所以,今日朕與皇後,便做其高堂父母吧。


    不知太夫人意下如何?”


    賈母整個人都傻了,被這天大的恩典砸昏了頭,也鬧不清隆正帝到底是什麽意思?


    要做……要做賈環的高堂父母?


    那賈環以後,是要姓賈,還是要姓贏啊?


    不能姓贏吧?


    寧國這一嫡支裏,如今就賈環一人撐著哩……


    “太夫人!”


    見賈母暈了頭,怔住了不知作答,她身旁的郭氏悄悄拉了她一下,低聲道:“太夫人,聖上隆恩,快謝恩吧。”


    賈母聞言驚醒,這才滿臉欣喜卻又張慌著要跪謝皇恩。


    隆正帝見她應允後,頓時龍顏大悅,忙讓隨皇後出宮隨侍的昭容攙扶起賈母。


    然後,根本不顧及當事人的意思,就與董皇後坐上了高堂正位。


    “賈小子,還愣在那做什麽?讓人請新娘子去吧,剛不是還急著要拜堂成親嗎?”


    李光地嗬嗬笑道。


    賈母、郭氏和張氏等人也一迭聲的催促道。


    賈環幹笑了兩聲,又見高堂上,隆正帝一臉嘚瑟的睥睨著自己,臉上的肌肉都抽了抽。


    一會兒要拜他?這尼瑪……


    啥破事!


    董皇後大概還從未見過身邊認這樣的神情,側目看了看隆正帝,又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下方一臉糾結,被吃的死死的,卻如同吃了翔一樣的賈環,忽然覺得從未有過的好笑,便“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繼而忍無可忍的掩口笑個不休。


    隆正帝登時覺得有些失麵子,轉頭詫異的瞪了眼董皇後,居然沒止住她的笑。


    若是在宮裏,他還能甩個臉子。


    可在宮外,他縱然是皇帝,也要維護皇後的威嚴,不能朝皇後發火,便隻能將尷尬的怒氣發到下麵“罪魁禍首”賈環頭上:“還愣著幹什麽?榆木腦袋!


    不知道吉時將近了嗎?”


    賈環抽了抽嘴角,心裏大罵娘希匹!


    耽擱了吉時也是因為你。


    卻不得不給李紈和王熙鳳使個眼色,快去催催,帶人來。


    拜完堂趕緊把這煩人鬼送走!


    可惜王熙鳳和李紈兩人都呆呆的站在那裏,在帝後兩人的氣場中,別說李紈,就是素日裏八麵玲瓏的王熙鳳腦袋裏都打了結兒。


    還是郭氏提了醒兒,兩人才恍然,趕緊入後堂去領新人。


    ……


    此時,寧國府外整條公侯街,都已經被大內侍衛戒嚴了。


    但這並不防備無數的路人,或是眼線,從坊道路口,遙望寧國府門前,那一座煌煌帝攆。


    老天爺!


    之前不知多少人家,暗地裏嘲笑賈家,嘲笑賈環,成親這樣大的事,卻連個正經外客都沒有,到了此刻,下巴和眼珠子跌了一地。


    尤其是當他們遙遙看到,不止一個身著金黃龍袍的男人,同時還有一個身著鳳袍頭戴鳳冠的女人從龍攆上下來時,更震驚的無以複加。


    繼而這個爆炸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從公侯街起,向神京城四麵八方傳播開來。


    連半個時辰都不到,整座神京城,都為這個消息而。


    昨日登門送禮的勳貴府第,將門世家,紛紛懊惱是不是禮輕了。


    而之前觀風頭不對,昨日沒上門,甚至連賀禮都沒送的府第,此刻才真真悔青了腸子。


    這部分府第,多是宗親之爵。


    他們以為賈家再次式微,除了牛家、秦家幾個門第念在以往的麵子上庇佑之外,連宮裏的貴妃都被“趕”出宮了。


    牛家秦家是了不得,可再了不得,他們也不姓賈,他們有自己的利益,怎麽可能長年累月的保護賈家?


    當年賈代善陣亡起初,賈家不也被層層舊部保護?


    可過了幾年,這種交情不也就淡了嗎?


    賈代善尚且如此,更何況一個賈環?


    因此,許多賈家曾經的舊交,如齊國公府、繕國公府,都沒派人上門,還在背後說了不少風言風語。


    隻是這一刻,他們都懵了……


    而軍機閣內,牛繼宗、秦梁等人在得到這個消息後,也是紛紛一怔。


    幾人目光閃爍,互視一眼後,又都放心一笑。


    他們想的,要比普通看熱鬧的人深的多的多。


    賈環目前雖然身無一職,但他的分量,卻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重要的多。


    最重要的一個作用,就是隻有他,才能緩衝牛繼宗及秦梁兩大軍事集團間的利益鬥爭。


    將這種注定不可能避免的鬥爭,維持在一個平和可控乃至共贏的尺度內。


    但這種局麵,未必是宮裏那位願意看到的。


    如果那位想破壞目前的平衡,最好的辦法,就是從賈環處下手。


    隻要賈環不再“多管閑事”,甚至都不用再做什麽,黃沙係和神京係的勳貴將門,早早晚晚會因為利益之爭,再次撕破臉皮。


    但是,牛繼宗等人,卻相信賈環能夠站穩立場。


    因為他那樣重情義,絕不會看到兩邊撕破臉無底線的鬥爭。


    再說的現實些,隻有目前的平衡,才最符合賈環,和賈家的利益。


    而內閣中,此刻也得到了帝後齊齊蒞臨寧國府的消息。


    不少人皺起了眉頭,一起看向了張廷玉。


    以為於禮不合,且天家再次眷顧將門勳貴,不是好兆頭……


    但正奮筆疾書,處理國務的張廷玉卻似毫無所覺。


    直到內閣中差不多所有人都看著他時,他才穩穩的放下筆,又看了眼折子後將其合起,對諸位下官同僚道:“寧侯於國,於社稷,皆有大功。


    雖然因為國朝政局穩定,再加上他自身行事多有肆意不羈之故,無法賞功於他。


    但陛下卻從未忘其功勳,朝廷也沒忘。


    於公,雖不能酬其勳。


    但於私,當報其義。


    此事不必大肆宣揚,但也不必諱莫如深。


    繼續辦公吧。”


    ……


    寧國府,寧安堂,後堂。


    “老天爺喲!大喜,大喜啊!”


    王熙鳳木然的從帝後氣場中脫離出來後,往內堂走了幾步,腦筋總算又會急轉彎兒了。


    繼而,整個人都興奮的顫栗起來。


    顫著朱唇,一邊往裏跑,一邊激動叫道。


    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三女正在內宅裏陪著林史二人理妝。


    雖說從榮國府到寧國府隻短短的數十步路,可因為之前哭別親長時,兩位新娘都落了淚,這會兒子一定要補妝的。


    縱然沒哭,也得補,這是禮數上的流程。


    因此才耽擱了這麽久的時間。


    一屋子的人聽到王熙鳳的叫聲後,都詫異的看過去。


    別看王熙鳳尋日裏在賈母跟前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可是掌家時規矩也大的了不得。


    尋常丫頭們走路都不準將裙擺揚過腳腕,更不用說在正堂大聲說話了。


    不在賈母跟前,她自己也是這般以身作則。


    卻極少有這樣失措的時候。


    而且不止是她,連跟在她身後的李紈,也激動的漲紅了臉,嘴唇哆哆嗦嗦的隻是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麽了?”


    賈迎春奇怪問道,賈探春卻修眉一揚,道:“二嫂,一屋子嬤嬤都在呢,仔細拉了你出去教規矩!”


    王熙鳳卻顧不上同她鬥嘴,一把拉起滴溜溜轉眼睛的林黛玉的手,激動道:“老天爺!早看出林妹妹和雲兒福分大,卻沒看出來竟會這麽大!”


    林黛玉正繃著臉讓嬤嬤們上妝,剛上完,還不能動,隻能動眼睛和幅度不大的張口。


    因此,對王熙鳳的騷擾,她毫不客氣道:“鳳丫頭走遠些,惹人厭的很!”


    史湘雲雖然沒說話,但幸災樂禍的笑了兩聲,還是皮笑肉不笑。


    王熙鳳差點氣的暈厥過去,不過這時也顧不上和這倆小蹄子計較,依舊激動道:“你們倒是快點,馬上就要拜堂了!你們可知,是誰做你們的高堂爹娘?”


    林黛玉和史湘雲兩人聞言,小心肝兒撲通撲通的跳,羞澀的潤了眼,紅了耳朵。


    賈探春沒好氣道:“當然是老太太,二嫂,這眼見馬上就好了,你來搗什麽亂?”


    “你懂個屁!”


    王熙鳳爆粗口道:“若是老太太,我還這般激動做什麽?


    我告訴你,是皇帝和皇後來了!


    他們要給環哥兒和林丫頭雲丫頭做高堂!!”


    王熙鳳終於說出了這石破天驚的消息。


    果然,不出其所料,一屋子的人都震驚了。


    連那些老成的嬤嬤們都目瞪口呆。


    皇帝?


    皇後?


    老天爺!


    在神京城裏,丟一塊石頭都能砸到一個五品頂戴。


    但這樣的五品頂戴,一生怕都不能近距離看一眼皇帝,更不用說盤踞於九重深宮中的皇後了。


    可是全天下至尊至貴的兩個聖上,居然到了家裏來,還要給主子做高堂!


    那豈不是說,他們要做主子和主母的高堂爹娘?


    這……


    這這……


    別說嬤嬤們,賈探春這樣大氣的人,都瞠目結舌。


    見終於鎮住了滿屋人,王熙鳳也終於心滿意足了,瞥了眼猶在震驚中的賈探春,哼了聲,道:“都還愣著做什麽?趕緊收拾利索,送上堂去拜堂啊!”


    “哦哦哦!”


    “快快,快些!”


    “就好就好!”


    在一片兵荒馬亂中,兩片精美的紅蓋頭,又覆上了兩個眼睛都亮晶晶的新娘頭上。


    由紫鵑和翠墨兩個丫頭,引向前堂去。


    ……


    ps:還有一章,大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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