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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皇城內,存在著巍峨軒昂的宮城,金碧輝煌,光芒萬丈,住著世間至尊至貴的一群人。


    也存在著破敗荒涼的窄屋,裏麵住著淒慘年邁的宮人。


    有匯集人間朱紫,正道大昌的光明殿。


    也有世間最可怖、最黑暗,汙穢肮髒的死牢,或者叫,天牢。


    天牢雖有一個天字,卻是見不得天日的,因為是在地下。


    即使白晝,亦要點著火把,然而,更顯陰森


    與尋常衙門的監牢以木柵欄相攔不同,天牢牢監的格欄,皆為鐵鑄。


    “環哥兒,怎地這般魯莽?”


    牛繼宗、溫嚴正二人站在天牢最裏麵,一間相對幹淨的牢房門外,看著內中麵色淡然的賈環,歎息問道。


    賈環搖頭道:“牛伯伯,溫叔叔,不過借機發揮罷了。其實我本來就有料到,出征前還和那位商量過,迴來後以帶小妾出征及貪墨西域良田之罪,抵消西域大功。卻沒想到


    到底是帝王。”


    牛繼宗和溫嚴正兩人聞言,麵麵相覷,他二人真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出。


    兩人也不知該說賈環愚蠢,還是天真。


    溫嚴正奇道:“環哥兒,你連這等大功都不在乎,那你出生入死所為者何?”


    賈環聞言苦笑,道:“為了奔哥和博哥,還有我們這邊的子弟們。他們立下功勳,早點上位,小侄的日子總要好過些。”


    賈環還有些話沒說,那就是


    為了控製西域,並埋一支奇兵。


    隻是,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而賈家也需要有些不為人知的底牌,所以不好對牛溫二人明說。


    溫嚴正聞言,搖搖頭,再歎息一聲。


    他沒說什麽賈環糊塗的話,因為他再明白不過,牛奔、溫博等人,會因為這次大捷受益多深。


    軍中年青一代的格局,因為此次戰爭,基本上已經可以定盤。


    因為其他人再沒有可能,再建立超越他們這些人的軍功。


    牛奔、溫博、秦風、諸葛道等將門子弟的日後前程,也已經十分清楚了。


    甚至,牛家、溫家、秦家、諸葛家等武勳門第的爵位,都因此而得以提前穩定。


    不虞門楣之墜。


    甚至,爵位會更進一步。


    這對武勳親貴府第而言,其恩,不可謂不重如泰山!


    不過,這也許正是大明宮的那位,變得容不下賈環的原因之一


    恩出於上,也唯有出於上。


    先榮國的前車之鑒,賈家到底還是沒有避開


    牛繼宗心裏一歎,搖搖頭,道:“這些都是我們做長輩的疏忽了”


    見牛溫二人麵色愧然,賈環笑道:“牛伯伯,溫叔叔,你們二位就不用太過憂愁了,不妨事的。


    我想,最多也就是罷了我的官,讓我閉門思過罷了。


    沒什麽了不起的,對於野心勃勃之輩,這許是打壓,可小侄又沒甚野心,不想造反稱王。


    無官一身輕,反而是好事。


    整日裏在家裏,陪老祖宗說說話,和姊妹們吟詩作對,也是美事。”


    饒是心裏難過,可牛溫二人還是同時笑罵道:“你還吟詩作對?”


    賈環嗬嗬笑道:“世上無難事嘛,熟讀唐詩宋詞一萬遍,總能學點。


    隻是日後怕是還要連累牛伯伯和溫叔叔為小侄操心了。


    雖然不在官場上打磨,可家裏那麽多利益,總有人眼紅”


    “他們敢!!”


    牛繼宗沉聲道:“誰敢伸手,我砸爛他的腦袋!”


    溫嚴正倒是目色擔憂,道:“環哥兒,你和皇家走的太近,就怕”


    牛繼宗聞言麵色微變,隨即又堅定道:“都已經這樣了,還想怎樣?該給的給,不該給的,也能亂要。


    不過”


    話音一轉,牛繼宗對賈環道:“環哥兒,都知道你有點石成金的能耐。


    可你這能為也太大了些,日後是不是稍微收斂些。


    咱們這樣的人家,隻要爵位不失,其實銀子用處並不大。


    夠用就好,太多了,反而容易讓人忌憚,也容易讓人惦記。”


    賈環點點頭,笑道:“牛伯伯說的是,這次迴來,本就打算將一些產業隱藏到地下,或者,將利益分攤。


    對咱們這幾家來說,銀子其實隻是一個數字罷了,侄兒倒不是守財奴。”


    牛繼宗聞言,滿意的點點頭,道:“你有這樣的打算自然最好不過,這些事待你哥哥迴來後,你們幾個商量著辦吧。


    你們都長大了,能頂事了。


    早點曆練,對他們也有好處。


    你幫我和你溫叔叔看著他們些


    不管怎樣,你都是這一輩的頭,這一點什麽時候都不會變。”


    溫嚴正也點頭稱是。


    賈環沒有謙虛客套,笑著應下。不過麵色又一肅,道:“牛伯伯,侄兒家裏那邊還不知道會不會得信兒,還要勞煩您和溫叔叔,去給我家老祖宗說一說,就說這些都是我和那位商議好的,未免日後功高難賞,不想這個年紀,便有那麽多大功,惹人猜疑,才這般行事,讓她們萬莫擔憂”


    牛繼宗和溫嚴正兩人聞言,對視了眼後,麵色都有些複雜的感慨。


    溫嚴正道:“環哥兒放心吧,這件事,宮裏有規矩,知道的隻有兩閣閣臣。方衝等人,也被下了封口令,不會有人敢往外傳的。”


    賈環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不然家裏可就麻煩了。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出去”


    說罷,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沉默。


    牛繼宗、溫嚴正兩人有些難堪,因為他們二人的身份,不能再禦前強爭。


    倒不是兩人怕沾惹麻煩,而是因為,越是那樣,宮裏的那位,對賈環就越忌憚。


    這個時候強行為賈環出頭,反而是在害他。


    可是,道理是這個道理。


    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賈環被關押在這裏,他們卻什麽都不做,當真不是滋味。


    不過,好在兩人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很快轉移了注意力。


    能讓賈環趁此機會,與天家拉開距離,尤其是與那位拉開距離,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縱然一時蟄伏,也算不上什麽。


    賈環今年才多大,那位多大


    有他們照看著,還有那麽權貴門第欠賈環莫大的人情,賈府至少百年無憂。


    牛繼宗看了看周遭昏暗的環境,以及遠處麵容慘白的獄卒牢頭,皺了皺眉頭。


    忽然想起什麽,對那牢頭道:“去外麵將我帶來的人引進來。”


    那牢頭聞言靠了過來,麵色為難道:“伯爺,這這怕是不合規矩。”


    牛繼宗冷哼一聲,道:“環哥兒是什麽人,想必你也清楚。


    在這地牢裏要是有半點閃失,滿牢的獄卒少不得都要抄家滅族。


    真要有人想進來使壞心思,你們也攔不住。


    到時候,你們全家還不冤枉送命?


    將外麵那人引進來,是保你們全族的性命。


    不知好歹的東西,還不快去!”


    那牢頭聞言,冷不丁打個寒顫,常年不見天日造成的慘白臉色,更是沒有一絲人色,思前想後,終於下定決心,一咬牙便出去了。


    沒一會兒,領了一高大的大漢進來。


    “嶽父?!”


    賈環見董千海麵色陰沉大步入內,登時一怔。


    牛繼宗道:“他一直守在皇城門外,我的家將認識他,告訴我後,我便將他帶了過來。如今形勢不明,不得不防備。”


    溫嚴正也道:“有這樣一個大高手在,可保你無憂。”


    賈環看了眼董千海後,道:“可是,我嶽父在這裏,怕不合規矩吧?”


    牛繼宗擺手道:“無妨,我會上奏上去,那位怕也不希望你出事。”


    賈環笑道:“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我雖然暫時落難了,可也不是誰能”


    話音未落,賈環忽然頓住了,與眾人一起轉頭看向黑暗的走廊盡頭。


    一片嘈雜尖銳的吵鬧聲傳來


    “人呢?”


    “他奶奶,敢動我們中車府的老祖宗!”


    “混帳,還不快帶路?我們中車府要見人,你也敢磨蹭?活的不耐煩了?”


    “石爺,您隻管放心,那賈環如今已經失勢了,不過一黃毛小子!可他家裏的銀子,卻跟淌海水一樣往裏進!


    隨便刮一點下來,就夠咱們一輩子受用不盡。”


    “還不止呢!我聽說,那賈府裏的女人,個個都是天香國色,嘿嘿,石爺您同咱們這些去了根的人不一樣,您可是”


    一直保持冷笑的賈環聽到這裏,臉色瞬時鐵青。


    他對董千海道:“嶽父,去幫我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董千海聞言,見牛溫二人都沒有說話,便轉身迎了上去。


    那些人甚至還沒走到長廊轉角,慘叫聲便響起。


    一道不同於之前太監的公鴨嗓子聲音驚怒響起:“什麽人?”


    隻可惜,與他放對之人,並沒有和他多說什麽的打算。


    幾個唿吸間,便沒了動靜。


    武宗,在半步天象麵前,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他也沒想到,敢有人對他這個中車府的供奉突下殺手。


    董千海迴來後,身上沒有一絲血跡。


    牛繼宗溫嚴正兩人麵色難看之極,牛繼宗對董千海道:“董先生,你就守在這,不管是誰來對環哥兒不利,你隻管先殺了再說!”


    說罷,牛繼宗轉頭對溫嚴正道:“老溫,咱們現在就進宮,問問陛下此舉是何意!!”


    溫嚴正眼睛中也滿是怒氣,緩緩點點頭,道:“正該如此。”


    “不必了,咳咳”


    一道聲音,出乎意料的從外麵傳入。


    腳步聲響起。


    牛繼宗等人倒也罷,董千海的麵色卻忽然凝重起來。


    他也是在聲音剛剛響起前,才感覺到來人。


    眾人看去,卻見一身著金黃色蟒袍者,走了進來。


    不是贏祥,又是何人?


    牛繼宗和溫嚴正兩人以國禮相見後,牛繼宗沉聲道:“忠怡親王,方才之言何意?”


    贏祥先看了眼賈環,與之點點頭,又留意了下董千海後,才對牛繼宗笑道:“老牛,難道你不知道,剛才之事皇上絕無知道之理?何必再問,徒惹是非。


    也是剛才蘇培盛上奏上去後,皇上龍顏大怒,命孤速來,將這起子糊塗鬼悉數殺盡,不想你們倒搶先了一步,也好。


    再去宮裏質問,隻生閑氣罷了。”


    溫嚴正皺眉道:“王爺,陛下那裏,到底是怎麽個章程?”


    贏祥輕輕笑道:“孤王這不是來宣旨了嗎?”


    見賈環沒有下跪的意思,贏祥也沒強求,搖頭笑了笑,道:“賈環,你也別使性子,你自己覺得,你受委屈嗎?


    皇上對你如何,不用我多說什麽吧?


    不管葉道星是不是死在你手裏,可你親手將他腦袋斬下,這總是事實吧?


    朱正傑對牛伯爺家的世子無禮,自當重罰,可再重罰也當是陛下來罰。


    中車府的主事,你就那樣砍了胳膊,你讓皇上如何自處?”


    賈環奇道:“王爺,我說委屈了嗎?陛下打我入死牢,我抱怨了嗎?”


    贏祥笑罵道:“你還嘴硬!罷了,好人當不得。來人,將牢門打開。”


    不遠處跪地的牢頭忙起身,躬身向前,將鐵牢門打開,賠笑道:“侯爺,您快出來吧,之前多有得罪,侯爺您可別惱!”


    賈環點點頭,從腰間取下一玉佩,遞給了那牢頭。


    牢頭還要跪下感恩,贏祥擺手道:“下去吧。”


    牢頭不敢囉嗦了,忙退下。


    贏祥上下打量了番賈環,見他氣色有些疲憊,想到他才從萬裏之遙的西域大戰歸來,眼神又溫和了些,道:“心裏不要有怨望,不管倒黴也罷,跋扈也罷,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你先在家裏歇幾年,讀,等再大些,皇上還要大用你的。”


    賈環嗬嗬笑道:“不幹了,給個親王也不幹了!以後就在家做學問,不考中狀元沒臉見人。”


    “臭小子!”


    贏祥笑罵了聲後,從身後隨侍手中的托盤中,取出一玉如意,上刻蟠龍玉刻,見之不俗。


    他交給賈環,道:“這是孝懿仁皇後當年遺贈給皇上的,皇上送給你,望你一世富貴如意。


    此中寓意,不用孤多言,想必你都清楚。


    日後若有什麽事,持此如意進宮,或者直接來尋本王,都可以。


    這是皇上的意思。


    賈環,不要有怨氣了,你當明白,這柄如意,卻是比一個國公還要貴重。


    對了,迴家去吧。


    迴去後,記得好好去謝謝李光地,他待你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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