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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麽敢,他怎麽敢?”


    紫宸書房內,隆正帝暴跳如雷,一盞白皙如玉的茶盞,被他狠狠的摜在地上,砸個粉碎。


    他細眸泛紅,眼神激蕩。


    那杜倫因為為人清正,不為忠順王一脈所喜,在翰林院坐了十數年的冷板凳,隻是苦熬。


    卻為他所喜。


    待到他剛掌一分大權時,就開始栽培他,提拔他。


    如今,更是升他為執掌翰林院的翰林學士,下一步便是要入閣。


    一個受他皇恩如此之重的人,竟然會背叛他。


    這不異於在天下人麵前,狠狠的往隆正帝臉上打了一百個耳光!


    這讓如今權勢日盛一日的人間至尊,如何能忍?


    這也是朱正傑能夠請來,將所有人一同拿下關押旨意的原因。


    “皇上……”


    忠怡親王贏祥有些擔憂的看著隆正帝,眉頭微蹙,喚了聲,卻連他也不知該怎樣勸解。


    中車府呈上來的證據很齊整,絕不是造假出來的。


    有杜倫、郭聰等人的親筆書信,他們卻是……太上皇的死忠?


    還有,要為皇太後報仇。


    他們自認為儒教子弟,實在無法認一弑君父,謀國母的奸賊為主。


    這種作死的風骨,著實讓人頭疼。


    隻是……


    沒等贏祥想著措辭勸解,就聽隆正帝繼續咆哮道:“不怪那個混帳總是鄙夷文臣,果然都是喂不飽的狼崽子!


    他們隻想著他們自己的狗屁大道,卻不想想,因為他們的道,天下已經被弄成了什麽模樣!


    是朕,是朕挽天傾,救了億萬黎民。


    可是,他們竟敢如此誹謗朕!


    此類不當人子之賊臣,朕當誅其十族!!”


    贏祥聞言麵色驟變,這是準備效仿前明永樂誅方孝孺之例。


    這個口子若開了,國朝文官將永無寧日。


    殺人,是會殺習慣的。


    贏祥卻不能直接這般勸說,他深知隆正帝的心性有多偏執,認定了的事,若有人直接違逆他,反而更會激起他的孤拐之心。


    隨著大秦國內漸安,隆正帝的權勢愈重,這種孤拐自我之心,也就越重。


    但卻又不能不勸……


    贏祥想了想,看著麵色黑紅的隆正帝,道:“皇上,杜倫等人辜負皇恩,百死莫贖。可是杏兒……”


    “哼!”


    隆正帝又怒哼一聲,道:“她到底想幹什麽?她以為她手下積聚的那些人,朕不知道嗎?


    梅花內衛,好大的名頭!


    武則天手下的暗衛,便為梅花內衛。


    她想做武則天嗎?”


    贏祥苦笑道:“皇上,杏兒如何會做武則天?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她雖然資質甚高,但卻也是個極重情義之人,如今哪有心思謀反?


    何況,當初為了不讓她入冷宮,賈環甚至不惜血濺光明殿,絕不與太後妥協。


    若是皇上將杏兒也打入黑冰台暗牢裏,那小子迴來後,又有得鬧了。


    最重要的是,神京城內大勢剛才平穩。


    杜倫幾人不過迂腐書生,處置了也就處置了。


    可杏兒……卻是父皇生前最重的孫女。


    宗室及文武百官中,與她交好的不知凡幾。


    動靜太大了……”


    隆正帝聞言,麵色連連變幻,最後,終於唿出了口惡氣,沉聲道:“十三弟所言有理,此時西域正在惡戰,前途未明,厄羅斯不可以等閑視之……


    也罷,朕先讓明珠迴府閉門思過。


    待訊問清楚杜倫謀反案後,再做處置。


    她若真的有異心,參與其中……


    哼!”


    贏祥聞言,暗自鬆了口氣,笑道:“還是臣親自去一趟吧,去晚了怕遲了。那朱正傑……”


    隆正帝聞言,幹咳了聲,他知道許多人都對飛揚跋扈的朱正傑不爽。


    朱正傑不是賈環那種飛揚跋扈,賈環的飛揚跋扈,隻有在旁人招惹他的時候,他才會張揚。


    而朱正傑,卻如同一條瘋狗一般,飽含攻擊性,見誰咬誰。


    他最放肆時,敢見贏祥而不跪……


    雖然被隆正帝教訓了一通,卻依舊沒多大收斂。


    此刻隆正帝聽出贏祥話中之意,他先看了看左右,見隻有遠處殿門處才有一小黃門在,連蘇培盛都出去辦事了,才道:“十三弟,朱正傑不過是朕養的一條惡犬,等咬完該咬的人,這條惡犬也就無用了。到時候,殺了安撫人心便是。


    這是帝王之道,曆代君主,無不以此清理朝綱。


    十三弟且再忍忍吧……”


    ……


    “今古山河無定據。


    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


    滿目荒涼誰可語。


    西風吹老丹楓樹。


    從前幽怨應無數。


    鐵馬金戈,青塚黃昏路。


    一往情深深幾許。


    深山夕照深秋雨。”


    聽風水榭內,靜謐無聲。


    眾女子癡癡的望著林黛玉筆下那張紙箋,好似那不是一張紙箋,而是一位……多情公子。


    唯有贏杏兒的麵色古怪,趁著其餘人都出神之際,她悄聲問林黛玉道:“這真是他寫的?”


    林黛玉斷然否定道:“不是。”


    贏杏兒嘴角抽了抽,眼神嗔視著林黛玉。


    林黛玉小眼神比贏杏兒靈動多了,眨了眨後,俏皮一笑。


    那些人雖然沒甚惡意,可她也不願別人笑話賈環粗鄙不文。


    “一往情深深幾許。


    深山夕照深秋雨。”


    杜真喃喃自語,念了一遍又一遍。


    腦海中,卻已是勾勒出一偏偏濁玉公子,身著白袍,腰懸寶劍,眼若星辰,眸色憂鬱。


    龍蟠鳳逸,倚立星辰下。


    他允文允武,灑脫不羈。


    他重情重義,且從不倚紅偎翠……


    這世上,竟有此等郎君。


    一旁處,林黛玉和贏杏兒見靠在跟前的杜真,麵若桃紅,眼若秋波,唿吸急促,眼神迷離,兩人將將是“過來人”,豈有不明白這丫頭動情之理?


    偏兩人都受了某三孫子的影響,性子裏都帶著促狹氣,兩人你看我一眼,我拋你一眼,暗自偷樂。


    杜真畢竟不是傻子,沒有完全沉迷。


    感覺到身旁的動靜後,先是俏臉一紅,隨即正色道:“林兄,這兩首詞,當真是寧侯所作?”


    林黛玉反問道:“杜兄,你定是飽讀詩詞的,你可曾在前人的詩集詞卷中,看過這二首詞?”


    杜真緩緩搖了搖頭,看著林黛玉幾上的紙箋,真心愛到骨子裏去了,歎息道:“這樣好的詞,自宋以來,又見過幾首?若是前人所為,又豈能默默於世……


    真真想不到,寧侯竟然……如此才華。”


    別人雖有疑惑的,但卻不好當著林黛玉的麵說出。


    剛才林黛玉寫下這二首詞,本就是為了賈環張目。


    她們又找不出證據,說見過這二首詞,所以也隻能咬牙認了……


    卻不想,她們忍得住,林黛玉自己卻咯咯笑起來,道:“諸位兄台切莫當真……”


    “嗯?”


    杜真等人聞言一怔,疑惑道:“莫當真?”


    林黛玉笑道:“我也不知這詞到底是不是環兒所作,他自己卻從不承認,隻說是家裏牧場上放牧的韃子,族裏出了個了不得的人才,作了這些好詞。”


    “什麽?韃子,怎麽可能?”


    一群姑娘驚的紛紛站起身來,滿臉不信的齊聲問道。


    林黛玉道:“他隻是這樣說,可我們府上的姊妹們,後來尋了好些婆子去莊子上問,也沒問出有過這樣一個人……”


    “啊!我知道了!”


    杜真忽然叫了聲,將眾人注意力吸引去。


    她一臉肯定道:“我聽我爹爹說,賈……寧侯最不喜文官,也看不起讀書人。所以,他才將這樣好的詞,托名為騷韃子所作。”


    “哎呀!杜兄說的定然沒錯!我也聽我爹爹說過,當初,寧侯還在金殿上脫了靴子,丟在蘭台寺禦史大夫莊寧發的臉上,嘻嘻!”


    一個模樣嬌笑的“公子”樂不可支的捂嘴笑道。


    另一個亦十分激動道:“這不算什麽,你們忘了前會兒那事,就是今科狀元李夢飛……”


    “噗嗤!”


    這位還沒說完,眾人早已笑成一團。


    杜真見林黛玉還在懵懂,便笑著解釋道:“金科狀元李夢飛皇榜提名後,禦街誇功。


    手捧欽點皇聖詔,足跨金鞍朱鬃馬,前唿後擁,旗鼓開路,好不得意。


    偏偏路過東來順時,一根……哈哈……一根油乎乎的雞腿從天而降,摔在了李狀元的臉上。


    而這支雞腿,便為寧侯所丟……哈哈哈!”


    這些平日裏行不帶風、笑不露齒的閨閣女子,到了這處,換上男裝,是真的放鬆了起來。


    一個個笑的東倒西歪,釵散鬢亂也不顧。


    想想賈環做的那些大膽刺激的事,就讓她們激動的麵色潮紅……


    男不壞女不愛,這是自古不變的至理。


    哪個人心底沒有邪惡因子?


    越是被拘束的很了,越是向往。


    林黛玉也在樂,她還真沒聽賈環說起過這事。


    唯有贏杏兒,本也在笑。


    可遙遙看到一嬤嬤麵色蒼白的站在不遠處假山後衝她招手,她心裏一沉,便先告辭諸人,出了水榭。


    “公主快走,杜倫謀反案發,那條瘋狗請了旨意,正帶著番子來抓人。凡是杜府的人,全都要捉拿。”


    那嬤嬤是贏杏兒身邊最得力的手下之一,平日裏不苟言笑,從無今日這般慌張過。


    贏杏兒聞言,麵色變了變,卻沒有像那嬤嬤一般張慌,她沉聲道:“中車府的番子還有多遠?”


    嬤嬤急道:“消息封鎖的太死,他們出了宮,我們的人才得到準信兒。這會兒,怕已經到了前門。公主,快走吧,先從後門躲開這一茬再說。那條瘋狗,特意從紫宸書房請來了旨意,他是專門衝公主而來的!”


    贏杏兒聞言,大眼睛明亮的駭人。


    她緩緩的搖搖頭,道:“不能走,走了,反而顯得心虛,落了下乘……”


    嬤嬤急道:“可是公主,那條瘋狗帶了那位的旨意啊!”


    忽然,前院裏傳來的一陣暴起的哭叫聲。


    贏杏兒附耳對嬤嬤急速說了幾句後,折身迴到聽風水榭。


    此刻,眾人哪裏還有之前的快意玩笑,無不麵色慘白。


    都中清洗了數月,真真是滅門無數,她們能夠出來遊走,就證明她們不是尋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懵懂小姐。


    所以,她們明白前院的哭喊聲,代表著什麽。


    杜真麵色煞白的看著贏杏兒,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然而,贏杏兒卻隻是歎息一聲……


    她沒有辦法救杜家,也不願騙她。


    贏杏兒走到有些緊張的林黛玉身邊,輕聲道:“林妹妹,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


    就在都中風雲乍起時,西域,齊爾齊斯河畔,兩方鋼鐵洪流,也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風!”


    “風!”


    “大風!!”


    此為秦軍口號,似後世美帝唿叫遠程轟炸一般,隨著口號響起,當真平地生風。


    黑風驟起!


    五千重甲鐵騎,每人都手持一柄重裝手弩。


    瞄準的對象,卻不是哥薩克馬上的騎士,而是敵方的戰馬。


    若是對上尋常重甲鐵騎,這般戰法顯然不靠譜。


    因為重甲甲具,是連人帶馬一起裝備的。


    整匹戰馬,除了馬腿和馬尾,就連馬麵都被甲具遮掩,唯露出兩眼。


    這種情況下,想要射殺戰馬,需要極高的水準和極大的代價。


    往往得不償失。


    但目前的情況,卻又不同。


    因為對方是用鐵鏈,將戰馬相連。


    形成銅牆鐵壁。


    所以,這五千柄重裝強弩,哪怕隻有五十隻箭奏效。


    那麽當先的鏈子鐵甲陣,就會不攻自破。


    也的確是如此。


    當第一匹鏈甲戰馬因不幸被射穿馬眼,哀鳴倒地時,不可一世的銅牆鐵壁,便慢了下來。


    當第十匹鏈甲戰馬倒地時,厄羅斯哥薩克的衝鋒速度,便陷入了泥沼。


    對於重甲鐵騎而言,速度,便意味著生命。


    失去了速度,便象征著死亡。


    大秦禦林重甲憑借著速度的優勢和絕大的衝力,用長槍輕易刺破了敵人的鐵甲,完成了屠殺。


    葉道星,磨劍二十年,初次亮相,確實光彩。


    隻是,第一列鏈甲馬,也隻有一千五百人。


    即使擊敗這一前鋒,後續,還有足足七千重甲鐵騎,在等著葉道星。


    葉道星渾然不懼,鐵戟向前,怒聲咆哮:“大丈夫建功立業,馬踏河山,便在今朝!兒郎們,隨我殺!!”


    “風!”


    “大風!”


    大風起兮雲飛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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