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也以為他和大多數勤工儉學的好學生一樣,頂多是課餘時間當個服務生做個家教,打打工兼兼職賺點兒零花錢...後來發現他老人家的業務範圍可真不止這一星半點兒。什麽倒賣二手電動車,利用學生會幹部的身份出租公家設備賺租賃費,網上幫人寫論文,期末幫人作弊...都分不清哪個是主業哪個是副業,反正隻要有錢賺,沒有他不幹的。我甚至懷疑他有沒有偷過電瓶。不過對於我的這一質疑薑伯約表示很不屑,他說:「賺錢靠的是腦子,偷電瓶這種活兒也就你幹幹。」


    這點我不置可否,從小我就沒覺得我有什麽賺錢的腦子。


    我橫在沙發上舔著冰棍兒晃腿,「之前我一直覺得向老二算是我哥們兒裏最能圈錢的一個,但放你手裏估計他也就是個能幹點兒的人才。」


    其實我不過是順嘴說句玩笑話,想逗他樂一樂。可薑伯約並沒有笑,反而意味不明的看著我認真道:「可人生而不平等,你們這些人出生的起點,就夠我奮鬥一輩子了。」


    後來我們在一起後他也經常這樣,在我開玩笑的時候跟我較真,從我無心的話裏挑他有心的記,然後在我們出現爭吵的時候趾高氣昂、有理有據的翻舊帳給我聽。有時候我被他這些毫無厘頭的欲加之罪搞的崩潰也會發火摔東西,吼他:「你他媽能不能別每次都跟個娘們兒似的在這兒計較些有的沒的?!」


    但每次他被我吼完後紅著眼睛不說話一臉強忍著難過又特別受傷的表情時我就頓時後悔的想甩自己倆大耳刮子覺得自己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隨即毫無條件的認錯說對不起是我以前混蛋了我不該這樣不該那樣...


    很久之後翻過頭來再想當年的那些事兒,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當年傻的挺可愛的。同時也挺感慨,想不通自己當年怎麽會那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那種地步呢?


    那天看完鬼片兒後我就一直以此為由拉著薑伯約陪我睡,可能是我半夜總把空調調低的緣故,薑伯約的感冒一直沒見好,所以後麵兩星期他再沒去那個酒吧上班兒。我本來是看他生著病還工作有點心疼,想讓他休息兩天。結果好麽,酒吧的工作是暫時歇了,改成半夜跑網吧幫人寫論文了,我總不能把人網吧也拆了?所以我後來良心發現,沒再半夜折騰空調了。畢竟薑伯約本來就沒什麽時間能休息,上午去醫院下午做家教,晚上幫人寫論文有時候還得處理學生會的事情。


    這附近唯一一家小網吧和薑伯約家起碼有兩條街的距離,又破又冷烏煙瘴氣的,我陪他去過幾次,一股劣質香菸混著臭腳丫子味兒差點兒給我熏一跟頭。於是我買了個筆記本迴來,可人家不稀罕用,還是堅持往網吧跑。


    我不喜歡一個人待著,尤其是晚上。所以薑伯約去網吧寫論文的時候我要麽出去找朋友玩兒,要麽在他旁邊的位置開台機子看電影。自從上次看《午夜兇鈴》自尊受挫後我就和鬼片兒較上勁兒了,收集了30多部經典恐怖片兒打算以毒攻毒。事實證明這招兒確實是有效的,從《驅魔人》到《猛鬼屋》一晚上十幾部鬼片兒看下來,第二天我基本記不清這群鬼長什麽樣兒了。


    有時候薑伯約寫論文寫累了也會坐我旁邊兒一起看一會兒,一本正經的說:「你好像比較偏愛美國恐怖片,是因為含有較多宗教元素嗎?」


    這個問題我不太好迴答,畢竟看著他一臉認真的像是在和我討論學術的神情我都不好意思說「主要是泰國和日本拍的實在不敢看」這種話...幹脆就讓他覺得我是個崇尚宗教信仰的人得了。


    一起同床共枕的睡兩周,就是仇人都睡熟了。我嫌薑伯約的名字叫著太拗口,直接改叫他「薑維」。


    「薑維,字伯約,少孤,與母居。」晚上我枕著胳膊隨口背了句《三國誌?薑維傳》,薑伯約躺在我旁邊低聲笑了起來。


    「笑屁,怎麽,以為我這種人肯定不學無術沒讀過什麽書是吧?」


    「嗯,沒想到你還知道這些。」他倒是坦誠,自言自語的又念叨了一遍「薑維...」,道:「你還是第一個這麽叫我的。」


    他這話聽的我挺舒服,忍不住開始跟他顯擺,我說:「你別看我這樣兒,我媽是研究歷史文學的,我小時候沒少被她按著背這些。不是我吹,基本你能叫的上名兒的古典名著我都讀過,我就是不稀罕嘚瑟...」


    偶爾他不用趕論文,我也沒什麽事兒的時候,我倆就這樣躺床上聊天。我跟他講我舞文弄墨的老媽和舞刀弄槍的老爸,講比我大17歲的威嚴大哥比我爸還像我爸,講我二哥去年搞了個娛樂公司今年請了什麽大腕兒拍了什麽電影兒,講我小時候被向老二海扁了一頓後專門去學了柔道...


    我是個特別話癆的人,就是平時沒人聽我嗶嗶這麽多。我在說,他在聽,你們可能理解不了,一個常年麵癱的人偶爾嘴角帶笑的時候有多他媽的美好。


    但他很少和我講他的事,聊到後來他連我爺爺叫什麽都知道了,而我隻知道他有個正在住院的媽。


    大概是因為他的神秘感沒完沒了,而我偏偏很他媽吃這一套。很奇怪,明明他這麽悶的一個人,說三句話也不見得能搭理你一句,但和他在一起無論幹什麽我都不覺得無聊,哪怕就是他坐在書桌前背單詞我躺在床上玩兒手機。


    期間我還吃過一頓薑伯約做的夜宵,嘆為觀止,不是褒義詞。當時晚上我倆從網吧迴來,有點兒餓了,太晚了也沒飯店送餐。我看薑伯約家裏有油有鹽有米有蛋,就說「維哥給炒個飯唄,快餓死了。」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這迴我們能不能走到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賀一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賀一天並收藏這迴我們能不能走到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