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雖然這廝跟我現在已經是救了命的交情,但我還是他媽的有點兒上火。這人有他媽好好說話會死的病是吧?這就是我最不待見這些個所謂尖子生的地方,尤其是這種家境不太好的,忒酸。我二哥說這種人因為自卑所以一般自尊心都特別強,越窮的越強,所以越要在人前表現出一副牛叉哄哄高不可攀的樣子。但其實他們這幅虛張聲勢的樣子比那些奴顏媚骨的人更虛榮。


    薑伯約家這張小沙發半截牙長,我兩條腿耷拉在地上睡了一晚上現在感覺跟截癱了似得。手機也沒電關機了。


    通常我宿醉起來喜歡喝一罐酸奶,但薑伯約家別說酸奶了,連他奶奶個冰箱都沒有。


    這屋子不到十步就能走到頭,窗邊靠牆是我睡的那張咯吱咯吱的老沙發,沙發前有張掉了漆的木茶幾,再往前是一小櫃,上麵放著一個很迷你的小電視…是不是古董我也不知道。


    床在靠北的牆邊兒,床尾有張書桌,衛生間在一個轉身非常困難的小隔間裏…


    暖氣也不足,以至於我全程都是披著棉被移動的。


    把他家翻了一遍沒找到半粒米也沒有能用的充電器,我突然有點兒可憐薑伯約這小子了。


    宿醉後乏的要死,昨晚上也沒睡好,我幹脆抱著被子爬上床又睡了一覺。


    床板有點兒硬,但起碼能伸展四肢,我在這個硬的硌人的床上睡的昏天黑地,用行動證明了人在逆境中的適應能力是極強的。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薑伯約那小子還沒迴來。


    肚子響的很應景,夕陽西下,把我此刻的處境襯的格外淒涼。


    很多人都不喜歡這種一睜眼醒在黃昏的感覺,我也是這種人。就像網上那句很矯情的話,有種被世界拋棄了感覺。


    我穿上衣服打算出去吃點兒東西,拉開門寒風吹來的瞬間想起自己現在既沒有錢手機也沒電。我被我爹趕出家門的次數很多,但落魄到這種地步還真是頭一波。


    「艸了就…」


    正要關門,腳邊突然有什麽東西哼哼唧唧的叫了兩聲,低頭一看居然是隻流浪狗。估計是外麵太冷,所以縮在樓道裏取暖。


    我當時想都沒想就把狗抱進來了。狗崽子雞賊的很,先是在門口哆哆嗦嗦的裝了會兒可憐,我轉身拿了個麵包的時間就自己縮到屋子裏唯一的暖氣管兒旁邊了。


    於是乎薑伯約迴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我和狗崽子披著同一張棉被一起縮在暖氣旁邊分吃最後一片麵包片兒的溫馨場麵。


    看到他時我和狗都非常激動。


    我說:「你丫怎麽才迴來啊我都快餓死在這兒了!」


    可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和善,一把把包扔在書桌上冷聲問我:「你在幹嘛?」


    「哦,外麵兒太冷了我看這小東西也沒地方去就帶進來讓它暖和…」


    「我是問你怎麽還沒走?」


    「哦,我手機沒電了,身上沒現金,所以…」


    他看起來似乎很累的樣子,把眼鏡摘下來揉了揉眉心,說:「50塊打車夠不夠?」


    我誠實的說:「不夠…」


    是真不夠,我現在出去也隻能去李豫川那兒,打車怎麽著也得一百五。


    他看著我頓了頓,說:「一百呢?」


    我說:「也不夠…」


    我倆真誠的對視了一會兒,我看到他皺著眉有點兒猶豫的抿了下嘴唇,說:「如果我讓你坐公交…」


    「坐公交?!!」他話沒說完,我先控製不住的吼出了聲。嚇得狗崽子哼哼唧唧。


    我兇神惡煞的瞪著他,他嘆了口氣說:「算了…」


    「把那東西扔出去。」他沖我揚了下下巴。我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狗。


    「外麵那麽冷扔出去就凍死了!」我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他無動於衷,冷漠的說:「全京城那麽多流浪狗你全都撿迴來?」


    那一刻看著薑伯約麵無表情的蒼白的臉我忽然想起了《高老頭》裏的一句話——「那些生活在底層嚷嚷著正義和公平的人其實比富人更自私更狹隘,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已經受盡了人間疾苦所以沒必要去同情他人。」


    小學的時候我和我家保姆的兒子玩兒的很好,可我媽不讓我和他接觸,因為他是窮人家的孩子。我甚至見過我向來以文雅端莊老媽在書房裏親手扇他的耳光,我為此討厭了我媽很久。


    可那孩子對我很好,總是小心又聽話地跟在我身邊,我想要池塘裏的鯉魚他就跳下去給我抓,我捉到的螞蚱沒他的大他就把他的讓給我,隻要我提的要求不管多過分他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直到有一天那個保姆偷了我媽的項鍊從此再沒出現在我家。


    後來我媽告訴我那個看起來很乖的孩子曾試圖偷拿我家書房牆櫃上我姥姥留下的一對兒古董雞血紅耳墜。而我媽之所以扇他耳光不是因為他想偷我姥姥的遺物,而是因為她知道書房的鑰匙是我給他的。


    嗯,那天他說想玩尋寶遊戲,所以我把家裏所有鑰匙都給他了。


    「你發什麽呆?」薑伯約皺著眉看著我。


    我冷笑說:「你知道窮人最讓人討厭的地方是什麽嗎?一是他們為了錢不擇手段的吃相很難看,二是他們自私到連條狗都容不下。」


    我倆對視了整整三秒誰都沒說話。然後他忽然當著我的麵兒把上衣脫了!露著一身白的刺眼瘦的駭人的排骨轉身從床邊的簡易衣櫃裏拿出了一件白襯衫開始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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