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家裏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江鹿發覺她這幾天都有些心神不寧的, 他不免有些擔心她, 好幾次問她出了什麽事, 但她卻總是含糊不清,也不願意跟她細說。


    她不願意細說, 江鹿也不敢再繼續問下去, 而這天中午呢時候,她家裏突然來人就將她給接走了。


    下午放學之後,江鹿一個人去停車棚取車。


    不巧的事,正好碰到了傅蕭。


    自從上次他怒氣衝天的離開之後, 兩人就一直沒有說話,他這些天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


    江鹿走過去, 傅蕭抬起頭, 也看到了她,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驚喜,但他隱藏的很好, 隻是一閃而過,他很快又低下頭,繼續弄自己的車, 看樣子是不準備搭理她。


    江鹿看了他一眼, 他抿了抿嘴唇, 其實她剛才看到他的時候, 還是準備跟他打招唿的, 畢竟他們還是朋友, 而且她的身邊朋友也不多,也就隻有他跟金橘而已。


    但是就在她準備開口打招唿的時候,他卻麵無表情的低下頭,就跟沒有看到她一樣。


    他既然不願意搭理她,那她也不會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她走了過去,將自己的車給取出來,她跨上自行車,騎了出去。


    傅蕭看著江鹿的背影,像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她就這樣走了,就這樣無視他?


    他索性也不端著了,跨上自行車追了上去。


    他很快就追了上去,跟她並排。


    “你就這樣走了,真的就不準準備理我了?”他開口說道。


    江鹿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你沒有什麽話對我說嗎?”


    “不應該是你有話對我說嗎?”


    傅蕭,“…………”


    其實他這些天也認真的想了想,他那天好像是有些太過分了,太過激了一點,尤其是在聽金橘說,那隻是她的一個鄰居之後,他心裏就越發的後悔起來。


    但是他又拉不下臉主動去找她和好,總覺得太丟人了點。


    江鹿,“我好好的也沒有招你惹你,你莫名其妙的對我甩脾氣。”


    傅蕭抿了抿唇,“那如果我剛才不喊你,你是不是準備一直不搭理我了?”


    “是你先沒搭理我的。”江鹿說道。


    傅蕭,“………”


    他其實隻是在等她搭理他而已。


    他這幾天愣是都克製住自己想要主動去找她的想法,但是他發現,就算他不去找她,她還是過的很好,好像也沒有什麽變化,反倒是他,開始易暴易怒。


    他今天也是刻意等在停車棚,他想著,就算他對她來說真的是可有可無,但是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再說了,他再怎麽說也是男生,本就不該那麽小氣,冷戰是她們女孩子才會慣用的伎倆。


    既然已經想通了,傅蕭也就幹脆的跟她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


    “上次的事我跟你道歉,是我脾氣不好。”


    江鹿沒有說話,過了一會,這才點了點頭。


    “那我們現在算是和解了嗎?”傅蕭繼續問道。


    “你說什麽就什麽唄。”江鹿淡淡的開口。


    傅蕭陰鬱了多天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那就當然算了。”


    看著他高興的跟個傻子的模樣,江鹿搖搖頭,無奈的笑笑。


    “金橘呢?”傅蕭這才想起來沒有看到金橘。


    “她迴家了。”


    “這麽快?”傅蕭有些驚訝。


    “嗯,中午的時候家裏人給接走了。”


    “她家裏人?”


    金橘的家庭情況,他們都很清楚,金橘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所以家裏隻有她爸爸,她爸爸又整天忙於工作,疏於對她的管教,所以金橘從小就是搗蛋分子。


    家裏除了她奶奶能稍微管住她,其他的人根本管不住,包括她爸爸,所以他們的父女關係一向緊張。


    “嗯。”


    傅蕭皺了皺眉,“怎麽迴事?”


    “不清楚,我問了,她也不告訴我,我也不好意思問下去,不過不急,我相信她總會自己跟我說的。”


    江鹿不想勉強金橘說她任何決定勉強的話,如果她不說,她就這樣等著,等到她自己願意跟她說為止。


    *


    “別躲了,出來吧。”


    陳洲話音剛落,那頭的角落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陳大哥。”


    唐青青從角落鑽出來。


    “是你。”


    “陳大哥,你怎麽會知道……”


    陳洲看了她一眼,“感覺的出來。”


    郭義珍那幫人對警鳴聲產生了天生的一種畏怯,腦子裏已經條件反射,他們或許聽不出來,但他不一樣,這聲音確實是警鳴聲,但是他的第一直覺還是能感受的出來。


    這是兩種不一樣的感覺。


    “這樣啊,陳大哥,你沒事吧,沒有傷到哪裏吧?”唐青青的眼裏帶著擔心。


    “沒事,我能有什麽事。”陳洲勾了勾唇角。


    他們現在不會動他,倒不是因為他對他們有多大的威懾力,要是之前,讓他們抓到機會,他們絕對能弄死他但現在很顯然,他們有所顧忌,生怕節外生枝。


    “剛才那幫人是什麽人?”


    “沒事,都是老朋友了。”


    “老朋友?”唐青青明顯有些不太相信。


    那群人看起來就兇神惡煞的,跟陳大哥一點都不像是朋友的感覺,不過她也是一個識趣的人,他既然這樣迴答,她也不再好繼續問下去。


    “剛才用什麽發出的警鳴?”陳洲問道。


    唐青青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了音樂。


    “你怎麽會在這裏?”陳洲問道。


    唐青青逛了逛手邊的袋子,“過來拿一個快遞,從學校給寄過來的。”


    “挺好。”


    唐青青, “………”


    挺好,好啥?


    陳洲雙手揣在口袋裏,兩人朝前走著。


    唐青青抬頭看了一眼陳洲,男人下顎的線條流暢優美,喉結尤為突出。


    她從小長得就漂亮,家裏也算小資,不管是初中高中還是大學,像追她的男生都不少。


    但是她一個都沒有同意,也不是她自恃清高,隻是單純的沒有感覺,直到碰到陳洲。


    陳洲她是真的喜歡,所以她不想錯過,她嘴唇翁動了兩下,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陳大哥?”


    “嗯。”陳洲瞥頭看著她。


    迎上陳洲的目光,唐青青心頭一滯,不免有些緊張。


    “陳大哥,其實我……”


    “陳洲!”


    唐青青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前方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聽著頗為耳熟。


    聽到聲音,兩人都條件反射的抬頭望過去。


    江鹿。


    她背著書包,跨在自行車上,雙手扶著龍頭,顯然剛放學。


    唐青青原本想跟陳洲剛才,她已經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但是現在被這麽一打斷,她便覺得剛才鼓起的勇氣想知道漏了氣的氣球,一下子全癟了。


    江鹿騎著自行車過來,停在他們跟前。


    “你要幹嘛去?”她問道。


    “沒幹嘛。”陳洲說道。


    江鹿看了一眼唐青青,唐青青自然也瞧著她。


    “剛放學嗎?”


    江鹿挑了挑眉頭,她這模樣不是剛放學,難不成還是剛上學嗎?


    “嗯。”她扯起嘴角,朝她笑了笑。


    “走嗎?一起迴去?”她看向陳洲。


    陳洲看了一眼她,又看向唐青青,“你剛才是想跟我說什麽嗎?”


    唐青青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江鹿,“沒什麽,我不是什麽大事。”


    陳洲點點頭,他看了一眼就在前麵不遠的超市,“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到門口吧。”


    唐青青嘴角上揚,“好啊。”


    江鹿皺起眉頭,繼續問陳洲,“要不要迴去?”


    陳洲再次看了她一眼,“在這裏等我。”


    說完,他送唐青青往前走。


    江鹿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裏一陣煩躁。


    “艸!”她低罵一聲。


    他居然當著她的麵,還送別的女人迴家?


    憑什麽他讓她等,她就得等著,她偏偏就不想等!


    她用力的踩上自行車踏板,自行車很快便朝前溜了出去。


    陳洲將唐青青送到超市門口。


    “進去吧。”


    “陳大哥,謝謝你送我迴來。”唐青青嘴角帶著微笑。


    “沒什麽,你剛才不也幫我解圍了嗎,因為我耽擱了些時間,我把你安全送到家也是應該的。”陳洲說道。


    陳洲的話讓唐青青嘴角的微笑驟然僵硬。


    原來他送她迴來就是因為她剛才幫助了她?


    陳洲像是沒有休注意到唐青青僵硬的微笑,而是繼續開口說道。


    “進去吧,我走了。”


    說完,他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陳……”唐青青想要喊他,但是他的步伐矯健卻快速,幾步便走了下去,想要說的話也噎在嗓子裏說不出來。


    *


    沿著路朝前走,剛才江鹿待過地此時沒有半個人影,陳洲下意識的擰起眉頭。


    他腦子裏突然想到了郭乙珍他們,該不會……


    他眸光一凜,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強迫自己冷靜的進行分析。


    不應該,不應該是他們,他們剛找過他的麻煩,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對她下手。


    就在陳洲眉頭擰的幾乎可以夾死一隻蒼蠅的時候,剛過轉彎口,他便看到一輛熟悉的自行車停在前方,而自行車的主人正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雙腿分開踏在地麵上。


    聽到腳步聲,江鹿轉過頭去,她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陳洲。


    她剛才確實是已經騎出去了老遠,但是她很快還是慫了,又乖乖的騎了迴來。


    想到這裏,她其實還是蠻唾棄自己的,怎麽就這麽沒有出息?


    看到她,陳洲一顆懸掉的心這才放鬆下來。


    “不是要你在原地等我嗎?”


    江鹿撇了撇嘴,“那裏的風有些大,我想上來避避風不可以嗎?”


    陳洲看了她一眼,騎上自行車。


    “你剛跟她說什麽呢?”江鹿在後麵問。


    “沒什麽。”


    “怎麽可能,沒說什麽你怎麽來的那麽慢?”江鹿伸手戳了戳陳洲的腰。


    陳洲後背下意識一僵。


    “你愛信不信。”


    “你當然不願意告訴我,我要是再遲一點喊你,說不定人家早就……”


    “早就什麽?”陳洲撇過頭看了她一眼。


    看剛才唐青青那架勢,就是準備要告白,她正在撩的人,怎麽能讓別人先撩走呢,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你傻嗎?”江鹿翻了一個白眼,有的時候她覺得陳洲的情商真的是有些低,也不知道是真的情商低,還是說他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你今天怎麽迴事,陰陽怪氣的。”


    “你能騎快一點嗎,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透了。”


    *


    “下來。”陳洲捏住刹車對後麵的江鹿說道。


    江鹿跳了下來,陳洲將自行車停靠在他的摩托旁邊。


    “上去吧。”


    “嗯。”


    因為剛才的事有些不太愉快,所以江鹿也沒有怎麽跟陳洲說話,江鹿不說話,陳洲更不會主動跟她說話,於是兩人就這樣無言的上樓,直到到了八樓。


    “喂。”江鹿還是沒忍住。


    “怎麽?”陳洲轉過頭來。


    “唐青青喜歡你。”


    “什麽?”陳洲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唐青青喜歡你!”


    陳洲看著她,皺了皺眉,“跟我有什麽關係嗎?”


    江鹿,“…………”


    “你不喜歡她嗎?”


    “我應該喜歡她嗎?”陳洲反問道。


    “不應該,不應該,你別喜歡她。”江鹿趕緊說道,她的臉上帶著笑容,說這話的時候,笑容燦爛,哪裏還有剛才的陰沉。


    陳洲有些無奈,他發覺自己真的完全都跟不上她的思維跳躍速度,前一秒還陰沉著臉,下一秒又陽光燦爛的模樣,一點都捉摸不透。


    “嗡嗡嗡嗡……”


    揣在口袋裏的手機猛然震動起來。


    “先等一下。” 江鹿對他說道。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跳躍的名字,臉上的表情有一些細微的變化。


    陳洲清楚的看到江鹿麵部的變化。


    江鹿看著,最後還是伸手劃過拒接鍵。


    “怎麽了?”陳洲見她臉色不太對,下意識的問道,語氣不由的帶上了關切。


    江鹿將手機塞迴口袋裏,再次抬起頭來時,臉上已經帶上了笑容。


    “沒怎麽。”江鹿聳了聳肩膀。


    “我先去放書包,一會再過來吃飯。”江鹿繼續開口說道。


    “嗯,去吧,”陳洲點點頭。


    江鹿轉過身,從口袋裏摸出鑰匙開門。


    就在江鹿剛關上門,書包還沒有放下來,手機再次嗡嗡嗡響了起來,來電顯示上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名字。


    梁淑言。


    江鹿繼續切斷,隻是切斷之後她依舊再次打過來,似乎就是故意跟她作對一般,愣是不依不饒。


    電話繼續響著,震動的江鹿心裏極為煩躁,她便用力的將手機朝床上扔去,眼不見為淨還不成嗎?


    就在她剛卸下書包準備去找陳洲的時候,之前扔在床上的手機突然傳來梁淑言的聲音。


    “喂?”


    江鹿朝外走的步子猛然停頓住,她轉過頭,看著床上的手機,手機正麵朝上,是已接通的界麵。


    “喂,江鹿,怎麽不說話啊?”


    江鹿咬了咬嘴唇,她看了手機幾秒,最終還是妥協的走了過去。


    “有什麽事直說。”她將手機貼近耳邊,麵無表情的說道。


    “你最近有空嗎?”


    “幹嘛?”江鹿幹脆坐在床上,順手撈過那隻小鹿玩偶抱在懷裏,有意無意的撥弄著。


    “有空過來吃個飯吧。”


    “過來,去哪裏?”江鹿說道。


    “你說呢,還能是哪裏,你這不是馬上就要高考了嗎,過來,媽媽親自給你做一頓好吃的。”


    江鹿放在被子上的手用力握緊,平滑的被角被她抓的起了無數褶皺。


    “沒空。”她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江鹿,你在撒謊,就算平時沒空,周末總該有的吧,過來吧,我們母女倆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吃一頓……”


    “為什麽不是你過來?”江鹿猛然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帶著淡淡的嘲諷。


    電話那頭的梁淑言明顯一愣,“我……這不還有孟……”


    “孟萊吧?”江鹿替她說了出來。


    “孟萊不願意過來,所以你就想讓我過去是嗎?”


    “江鹿……”


    “我憑什麽要遷就孟萊,她不願意過來,我更不願意過去,當初是你自己選擇的,你現在這副模樣是什麽意思,你還想要做什麽?”自己。


    “選擇什麽?”


    “在我和孟萊之間,你選擇了孟萊不是嗎,在你的親生女兒跟你二婚丈夫的女兒,你選擇了後者不是嗎?”


    那頭的梁淑言沉默了。


    “怎麽,你怎麽不說話了,你不是很能說嗎,你倒是說啊。”


    江鹿其實不想跟她說這些話,但是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就是控製不住。


    “算了,我知道你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每次都是這樣,挺沒意思的,我就直接告訴你,我沒空,我也不想去,就這樣,掛了。”


    說完,她不在給那頭任何說話的機會,直接掐斷了電話,她看著逐漸陳暗下來的屏幕,眨了眨眼睛,覺得眼眶酸澀的發疼。


    她看著懷裏的小鹿玩偶,好像也隻有這個玩偶能偶爾給她一點點溫暖了。


    過了一會,她從床邊站起身來,走到書桌旁拉開一旁的抽屜。


    抽屜裏麵除了習題本之外,在習題本上,赫然是一包香煙跟一隻打火機。


    自從陳洲搬過來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香煙了,那怕金橘抽的時候,她也隻是在一旁看著,其實她對這東西也沒有什麽癮,隻是心煩的時候會抽上幾根。


    就像現在,胸口好像被人塞了一團棉花,讓她悶的喘不過氣來。


    梁淑言是她的媽媽,但是她最恨最討厭的人便是梁淑言。


    別人都說,曾經你有多愛一個人,到最後就會多恨一個人,江鹿恨梁淑言。


    她恨她為什麽那麽無情無義,她跟她為什麽那麽鐵石心腸,她更恨她,明明已經做了選擇,卻還是假惺惺摸來關心她。


    江義去世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天一下子塌了,毫無預兆,毫無防備,明明走的時候,是好好的一個人,他讓她聽話,好好讀書,可是迴來的時候卻是一副冷冰冰的身體。


    她已經沒有了父親,但是她以為,之前自己還有母親,那怕她那段時間有些不太正常,易暴易怒,但是她還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可是她沒有想到,她最後居然可以走的那麽決絕,她知道她累,她知道她辛苦,她也知道她厭倦了那樣的生活,可是……


    她還有她啊。


    但是她不要了,全部都不要了……


    江鹿點燃手裏的香煙,煙霧一瞬間蔓延開來,熟悉的煙草味很快將她包圍。


    她就這樣靠在窗邊,捏著香煙,吞雲吐霧。


    她其實不愛抽煙,隻是香煙能讓她短暫性的得到麻痹,而她享受的不過就是這一段麻痹,讓整個人思想放空,心靈放空。


    “滴。”短信進入的聲音,


    江鹿轉過頭來,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是來自陳洲的一條未讀信息。


    她彈了彈煙灰,點開短信。


    陳洲: 快好了,過來吃飯吧。


    江鹿看著這幾個字,壓抑了很久的眼淚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像是一下子被敲中心底那最柔軟的一塊,瞬間決堤。


    其實她是真的壓抑了很久很久,從梁淑言離開之後,她基本上再也沒有哭過,因為她清楚,這個世界上我最沒有用的就是眼淚。


    因為她曾經哭的撕心裂肺,江義再也沒能迴來。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梁淑言還是選擇離開。


    但是這一刻,她終是沒有克製住,眼淚落在手機屏幕上。


    過了好一會,她揚起頭,又覺得自己剛才實在是太丟臉了,過了好一會,她才平複下來。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臉頰,吸了吸鼻子。


    她現在這個模樣要是過去,肯定會被陳洲發覺的,他的眼睛那麽毒,一眼就能看的出來,所以她沒有給陳洲迴信息,準備先去衝一個澡,將身上嗯煙味消消再過去。


    *


    她去敲陳洲家的門,給她開門的是陳洲。


    “吃什麽?”江鹿笑著問道。


    她這一抬頭,陳洲便察覺到了她的不一樣。


    她頭發半幹,應該是剛洗完澡,臉上帶著笑容,也沒有什麽異樣,但她還是敏銳的看到她眼圈微紅,眼眶也帶著淡淡的紅。


    她哭過了。


    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的有點看不出來。


    陳洲皺眉,她為什麽要哭?


    江鹿一見他皺起眉頭,心頭一跳,突突突,有些不安,她絞了絞手,他該不迴事看出什麽了吧?


    兩人互相看著,江鹿覺得他的瞳孔像是有什麽特殊的吸引力一般,讓她根本就挪不開視線,空氣也像是被凝固了一般。


    江鹿心慌的厲害,她最先反應過來,“看什麽呢,吃飯吃飯。”


    說著,她便朝客廳走去。


    陳洲看著她的背影,也沒有說話,隻是抬腳走了過去。


    因為心裏揣著事,所以江鹿這飯吃的很安靜,整頓飯的時間,就是埋頭扒飯,但是即便她一直在埋頭扒飯。


    江鹿抬頭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並沒有多注意她,而是低頭吃著自己碗裏的飯,她的心裏這才放鬆了許多。


    “剛迴去怎麽了嗎?”陳洲冷不丁的問道。


    江鹿正夾了一塊紅燒肉,聽到這話,剛夾穩的紅燒肉一下子就掉到盤子裏。


    “什麽……怎麽了?”她幹幹的問道。


    “你的演技太差,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我騙你什麽了?”江鹿不願意承認。


    其實說實話,她家裏的這些事情,她是真的不願意讓陳洲知道,這些事情,她自己都覺得很糟心,所以她有些怕。


    怕陳洲也會覺得糟心。


    “你哭了。”


    江鹿心口一窒,剛才她出門前,還特意檢查過,隻要她稍微掩飾的好一點,沒有什麽地方能讓他察覺出來的,但是她沒有想到,他的觀察能力居然這也強。


    江鹿戳了戳碗裏的米飯,突然覺得沒什麽胃口再吃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媽給我打電話了而已。”


    “就是因為這個?”


    “嗯,不然還能有什麽呢?”江鹿笑了笑。


    聽她這樣說,陳洲當即也沒有懷疑,因為他知道江義去世了,所以現在隻剩下她跟她媽媽兩人,他過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見她媽媽出現過,所以想著她應該是在外麵上班。


    畢竟是小姑娘,想媽媽也是正常的。


    想著,他沒有忍住,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快吃飯吧。”


    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江鹿愣了一下,但心底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升騰起一陣暖意。


    *


    吃過飯,江鹿非要陳洲送她出門,陳洲沒有辦法,隻好將她送到門口。


    “迴去吧。”他說道。


    他的嘴裏叼著一隻香煙,他說話的時候將香煙拿下來,煙霧從他的口腔裏鑽出來,周圍都是淡淡的煙草味,江鹿不動聲色的動了動鼻翼。


    這熟悉的味道,她一個小時前才剛感受過。


    “陳洲,我快要高考了。”


    陳洲點了點煙灰,“是嗎,還有多久。”


    “一個月不到。”


    “準備的怎麽樣,想好考哪裏了嗎?”


    “沒有。”江鹿誠實的說道。


    “你就沒有一個想去的地方。”


    江鹿微微低頭。


    有。


    隻不過是曾經,她曾經最想考的是新川的大學,因為他們曾經說好,要是她能上新川的大學,就可以一起搬到新川去。


    隻是,這個目標隨著他的離開也一同煙消雲散了。


    “準備再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麽格式的。”


    “嗯,這樣也好,高考畢竟是人生中的大事,得好好考慮清楚了。”


    陳洲將香煙重新塞迴嘴裏,他的嘴唇微微有些幹,還有一些細小的皮翹起,江鹿這樣看著,突然就很想感受一下……他嘴唇的味道。


    放在口袋裏的手不由的握緊。


    她動了動嘴唇,“陳洲?”


    “嗯?”


    “你的這個香煙是什麽味道的?”她不敢直接跟他說,所以便隻能退而求其次,問香煙。


    “什麽?”


    “我說你這香煙是什麽味道的,給我試一下。”


    “試一下?”陳洲愣了一下。


    “嗯。”江鹿忙不迭地的點頭。


    “一個高中生抽什麽煙?”說著話,他又抽了一口,用粗糙的手指夾著香煙。


    “試一下,要不要那麽小氣?”


    江鹿瞥了他一眼,嘴角突然上揚,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她猛的從他的手指間奪過香煙。


    陳洲看著自己空了的手指,又看了看笑的一臉狡黠的江鹿,沉聲說道。


    “給我。”


    江鹿不以為然,當著他的麵將香煙迅雷不及掩耳的塞進自己嘴裏。


    因為是奪過來的,所以她不敢仔細品嚐,就胡亂的抽了一口,似乎能感受到一點點他的味道。


    她的嘴唇剛碰上煙嘴,陳洲的臉色整個都變了。


    他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掌不由的握緊。


    他突然沉聲說道,眼睛直視著她,“江鹿,你什麽意思?”


    江鹿叼著香煙,臉上帶著一絲猶如狐狸一般得逞的笑容。


    “你靠近一點,我就告訴你。”


    陳洲看著她,她此刻嘴裏叼著的煙是從他嘴裏搶過來的,想到這裏,他的喉頭一陣緊縮。


    他不明白她想玩什麽花樣,但是他還是樂於奉陪。


    他朝她靠近了幾步,江鹿驟然被他高大的陰影給籠罩住,地方本就狹小,他這麽一靠近,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江鹿叼著煙嘴唇不由的抖了一下,煙差點沒有從嘴裏掉出來,他的視線太過於審視力,光是這樣被他看著,她都覺得壓力巨大。


    但是她很清楚,現在不管說什麽都不能慫,她笑了笑,將香煙從嘴裏取出來。


    “我為什麽意思啊,就是想嚐嚐這香煙的味道而已。”


    “我問你什麽意思?”陳洲看著他,不依不饒的問。


    上次水杯的事,這次香煙的事。


    江鹿有些心慌慌,但還是強裝鎮定,“不就是嚐了一下你的香煙嗎,至於這麽小氣嗎,還給好了,還給你。”


    說著,江鹿將香煙重新塞到他的手裏。


    她從口袋裏掏出鑰匙,轉過身去開門,即便沒有轉身,她都能感覺到身後那道極為熾熱的目光。


    原來做壞事之後會這麽心虛。


    她的手有些顫巍,擰了好幾次才將門打開。


    她進了門,這才轉身看他。


    他還是保持著他剛才的動作,依舊看著 她。


    “小氣鬼!”她沒忍住說道,說完之後便快速的關上門,看來她還是真的慫。


    陳洲看著她的背影,她從頭至尾都沒有迴過頭來,直到手指腹傳來一陣刺痛感,他這才反應過來。


    他微微低下頭,原來剛才被她塞迴來的香煙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快燃到盡頭,猩紅的星火直逼指腹。


    白色的煙嘴處隱隱的沾染上淡粉色的唇跡,他看著煙嘴兒,眸子漆黑幽暗,晦暗不明,帶著猜不懂的情緒。


    他就這樣看了幾秒,驀地抬起手,將煙嘴送進嘴裏,用力的嘬了一口,煙嘴有些濡濕,口腔裏帶著熟悉的煙草味,卻也夾雜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


    距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緊,二中延遲了放學時間。


    以前基本上是五點多就能放學,現在愣是延遲了一個小時。


    等她騎車迴到家的時候基本上天色都已經黑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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