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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月作為七家嫡係,與林媚同樣,不得參戰。更何況,在此之前,冥月也未透露過半點要參與競選的消息。


    所以第一戰抽簽,陡然抽到冥月對戰林媚時,從擂台中走下,坐於擂台東側的眾人就怔在了當場。


    以至於七家都私下懷疑,這第一場的抽簽,是否有人在暗中調度,偷偷操作。


    這冥月,將自己參與競選的消息,瞞的可真夠嚴實的。這一點,從冥幽、冥暗蒼白的臉色,驚訝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


    而冥暗、冥幽則是心中又驚又懼。本就想著要軟禁冥月,避免她出來,但沒想到,冥月在過去幾月中,早已琢磨出了逃跑路線,更是偷偷報名!這該如何向鬼老交代!


    驚的是冥月胡作非為,懼的是鬼老秋後算賬。


    冥月的陡然出場,且與林媚相戰,驟然讓沒有了心理防備的人愣在了當場。


    冥月傾慕連清平,瀚海城內無人不知。自連清平放言說敢傷林媚者,必先要通過他手中“蒹葭”起,冥月便賭氣存了一分要與林媚相爭的意思。


    因此,在填寫名冊的最後一日夜晚,冥月便偷偷利用了自己策劃了好幾月的逃跑路線,跑出冥家,填寫名冊。


    如今,遇上林媚,隻怕是不能點到為止,輕鬆收手了。


    坐於最中央的拍賣場主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用僅能自己一人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對上最弱的冥月,總比對上龍月好。至少,不會受太重的傷。”


    坐在拍賣場主旁側的連清平微微皺眉。


    從之前開幕時拍賣場主出聲訓誡眾人起,連清平便覺得此人聲音極為耳熟,但以他過目不忘的本領,竟也無法想起這麵覆黑紗的拍賣場主究竟是何人。


    不僅如此,隻要看到這拍賣場主,連清平就會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如今林媚對戰冥月的如此巧合,又忽然聽到拍賣場主模糊不清的自言自語,連清平自然會心存疑惑。


    龍月看著眼前這一幕,麵帶冷笑,用蔥玉般的手指輕輕彈了下自己手中劍鞘,帶起一片嗡嗡劍鳴聲,如同低聲冷笑。


    她冷冷說道:“如此正好,免得稍後我出手,把林媚打殘了。”


    連清平聞言,挑起了眉,轉頭說道:“你什麽意思?!”


    龍月冷笑一聲,道:“林家向來喜歡以勢欺人。當初街頭如是,拍賣場也如是。怎麽,如今站在擂台上,沒法子以勢欺人,就怕了?!”


    “把林媚打殘了,讓那廢物出來,正合我意。”


    一向以平和著稱,被譽為“每逢大事有靜氣”的連清平陡然生出一股怒氣,盯著龍月怒聲道:“我說過了,想傷她,先要問過我手中蒹葭!龍月!就憑你之前的胡言亂語,足以讓我出劍砍了你!”


    “你!”龍月冷哼,被氣的竟是不知如何言語。


    在座的唇槍舌劍,擂台上刀光劍影。


    存了要與林媚比鬥心思的冥月,在上場之後,並不如何言語,隻是舉起了手中劍,不待擂台鼓聲響動,便直接劈了過去!


    反觀林媚,身負這一個碩大的紫檀匣子,上刻百鳥之王鳳凰,栩栩如生,愈發顯得林媚身形嬌小。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劍並沒有什麽驚慌的表情,隻是淡淡的笑著。


    冥家百年之前能在瀚海立足,一是靠一件大事立足腳跟,獲得人心,二則是依靠當初那位冥家強者,從死去的鬼族手中奪得的玄技黃技,經過不斷改善後,適宜冥家人修行練習,進而震懾宵小。


    玄冥掌、血魔手、碎骨爪、破魂拳,僅看名字便知曉,冥家最強的,不是劍,而是拳腳。


    所以冥月的這一劍,隻是示意,隻是在無聲告訴林媚:今日一戰,沒有點到為止,隻有勝負之分。


    勝了,便可隨連清平踏足邊疆;輸了,便隻配在瀚海以淚洗麵。


    但林媚對於冥月她的這點小女兒心思,根本就不屑一顧:我林媚與連清平的關係,豈是依靠一場勝負便能斬斷的?!


    冥月的那一道劍光,直直的刺向了林媚。


    劍勢速度很快,但林媚的速度更快。


    林媚身負的碩大紫檀匣子不知何時消失了,似一道流星,起於林媚,突兀的出現在了冥月的劍前。


    如此名貴的紫檀匣子,就這麽被冥月毫不遲疑的自下往上挑空分成兩半。


    場外有人輕輕驚唿:價值千金的紫檀匣子啊,竟然如此幹脆利落的斬成兩半!


    冥月的劍勢被阻斷,隻是冷哼一聲,提劍再刺。


    但這一刺,卻是撲了個空。


    因為林媚不知何時,借著紫檀匣子遮住冥月眼睛的刹那,後退三步,俯下身子,盤膝而坐。


    然後琴聲悠揚。


    高山流水。


    擂台之上,哪來的琴?自然是林媚身後紫檀匣子中,放置的琴。


    此琴七弦,外形與尋常古琴無異,隻是由梧桐木製作而成,尾部焦黑,聲音泠泠動聽。


    琴有五不彈:疾風甚雨不彈,塵市不彈,對俗子不彈,不坐不彈,不衣冠不彈。


    雖然細雨打濕了林媚的一襲青衣,但如今細雨迷蒙,百花燦爛,卻正是彈琴的極佳時節。


    林媚盤膝而坐,焦尾古琴橫膝而放,左手懸空,右手一根手指在琴弦上一摘。


    悠揚琴聲瞬間蓋過了細雨落地聲。


    隨著這道琴聲,一道青色戰氣,起於焦尾,朝著冥月悠悠蕩去。那道青芒,將雨幕如豆腐般切過,攔腰而來,水簾斷後隨即複合。


    不待第一道青芒遠去,林媚雙指按弦,一記打圓,青芒再發。


    冥月本可以縱身越過,但在身形即將躍動的刹那,卻是秀眉一挑,驟然停下身形,豎劍,意圖攔下這一道青芒。


    顯然,冥月不甘避其鋒芒,想要與之相爭。


    ……


    擂台之下,眾人嘩然。


    林媚一向以和善著稱,以至於瀚海百姓下意識的忘了,她出自林家,出自那個祖輩能策馬揚刀入邊疆的林家。這般的女子,難道真不會修行?!


    擂台之上,坐在最前麵的天湧低聲讚歎了一聲,側身看著林俊說道:“都說林家三代皆虎子,想不到,連林媚竟然都這般有天資,劍走偏鋒,以琴入武道。”


    林俊笑道:“我本無意讓她習武,讓她撫琴,隻是為了讓她修身養性。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開了竅,於琴音入武。為此,我特意為她重金從拍賣行購得了這焦尾古琴。”


    坐在稍後位置的連清平顧不得再爭執,看著在雨中撫琴的林媚,唇角勾起,仿佛憶起了年少之時,自己初次遇見她之時,彈的那一曲《鳳求凰》。


    之後,林媚便開始學習撫琴。


    世人隻知林媚不擅習武。但林媚不擅習武,卻不是不會習武。


    所以當初林天驚執劍習武之時,林媚在一旁撫琴。


    所以琴聲固然是悠悠,練劍之人不悠悠的場景。


    那是林媚在修行。


    龍月聽著這道琴音,挑了挑眉,眸中閃過一道光,似乎在思考如何破解。


    ……


    冥月的劍,豎在那裏,如一堵牆,青芒遇到這柄劍,進退不得。


    戰氣於身體外放,正是武者的標識。而戰氣自武器外放,正是武者四星的標識。想不到,林媚隻是終日練琴,給城中百姓治病,竟也有這般實力!


    龍鎮天坐在那裏,右手緊緊拽著扶手,看著林媚,眼神複雜。林媚天縱之資,且親善近人,實在是太像當年的林鳳了。


    以至於龍鎮天看著林媚,心神有些恍惚。


    冥月咬牙堅持,右膝彎曲,左腿繃直,身體向前傾,不待自己再如何發力,林媚的第二道琴音,已經至了。


    這道琴音,不偏不倚,循著第一道的軌跡,擊打在冥月劍身的同一處。


    猝不及防之下,冥月倒退三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喀嚓一聲,冥月的劍,隱隱裂開了一道縫。


    冥月果斷舍劍,刹那間後退一步,仰著身子,堪堪躲過那兩道疊加的青芒。


    一撮青絲,被細雨打濕,緩緩墜落地下。


    眾所周知暗戀冥月的天正,猛然拽住扶手,臉色蒼白,咳嗽起來。


    冥月咬牙說道:“欺人太甚!”


    林媚一臉無奈。在她的計算之中,冥月麵對先後疊加起來的兩道青芒,定然會閃避而過。


    但沒想到,她竟然會選擇硬抗。


    冥月右手輕輕抬起,血色自拳中猛然湧現。


    破魂拳。


    沒了劍,隻能施展拳腳的冥月,隻會戰力更強。


    拳腳隻能近身,所以冥月開始在雨中奔跑。


    林媚微微皺眉,再次撫琴,做了個相對繁瑣的疊涓手勢。


    曲聲激昂。


    以林媚自身為圓心,雨水開始瘋狂炸開,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幕圓罩。


    冥月距離林媚六十步,血色勁氣開始暴漲,繼而脫離拳身,在空中瞬間變大,凝成一拳,生生砸在看不見的圓罩之上。


    一拳,又一拳,然後再是一拳。


    碎魂拳。


    兩股浩大氣機轟砰然撞擊在一起,震的圓幕隱隱顫了顫。


    五十步。


    林媚挑眉,蔥玉般右手在焦尾上一滾一撮,然後左手輕輕抬起,懸空。


    圓罩與尚未消散的血色戰氣膠著不下,隨著這一道琴音,圓罩猛然收縮,以與血色戰氣碰觸一點為圓心,裹挾著落下的細雨,凝成一線,如一條遊蛇,將殘存的血色戰氣吞噬殆盡,然後遊曳滑行向冥月。


    三十步。


    冥月變拳為掌,平推而出。


    不見如何動作,那條水蛇遇到平淡無奇的手掌,就這般僵直在那裏,一寸一寸的凝成冰,然後落在地上,碎成無數段。


    玄冥掌。


    本就因為雨顯得有些冷的春季,愈發寒冷。


    ……


    冥暗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冥幽,笑著說道:“冥月自第一劍起,便一直在準備玄冥掌。玄冥掌,本就勝在平淡無奇,不易察覺,所以一直在近身。如同兩位棋手,冥月已經先手布局五十,掌握了全局。”


    ……


    林媚看著摔碎的冰,微微皺眉,懸空左手終於落下,激昂的曲調竟然再度拔高一截,按弦不再輕攏慢撚,反而勢大力沉,激蕩如天雷。


    似乎冥暗冥幽都忘了,在壓倒性實力麵前,所謂的先手五十,都沒有用。


    一滴細雨,落在琴弦上,在林媚彈琴之時,順著林媚的指尖向前時,向前彈飛。


    然後這滴雨,在空中停頓。然後緩緩向前。


    每過一寸,天上落下的雨滴,便匯入這滴雨水之中。


    一寸一寸的變長,然後這滴雨水,成了劍尖,後續的雨水,不斷凝成一把劍。


    初時極細,隨著雨水匯入,漸漸變大。


    冥月距離林媚十步遠。


    左手玄冥掌,右手握成爪,蒼白到看不見血色。


    碎骨爪,開山裂碑,也隻是唿吸之間的事。


    林媚的這柄水劍,也與尋常之劍無異,且明淨洗練,像極了連清平的那柄蒹葭。


    雖沒有劍意劍氣,但其淩冽之意,不輸蒹葭。


    連清平輕輕笑了,因為他想起了自己手中的蒹葭。


    拍賣場主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在一旁輕聲笑的連清平,輕聲無奈歎息。


    這柄劍,在雨中前行,然後撞上了冥月的掌,最後刺入了冥月的掌。


    變成冰後,卻是愈發的銳意驚人,哪怕冥月玄冥掌戰氣盡出,臉色蒼白,驚人也擋不住。


    不待冥月碎骨爪前去抓碎,這柄劍內,不知如何分出另一把劍。


    一把水劍。


    碎骨爪可以開山裂石,可以輕易碎骨,卻抓不碎水。


    因為水本就沒有定型。


    一劍之威,或者說是兩劍之威,竟逼的冥月不斷後退。


    先前林媚高山流水,綿延輕緩的琴音,是勸誡冥月離開,之後聲調急切躁動,如潮水激浪奔雷,是想要逼退冥月。


    然後冥月驟然跌落下擂台,捧著流血的掌心,無奈哭泣,最後更是嚎啕大哭。


    她哭的不是因為掌心的刺骨疼痛,而是因為自己輸了。


    雨聲淅淅瀝瀝的下著,林媚一臉無奈的看著冥月,同為女子,不知該如何處理。


    攙扶?冥月怕是不會接受。離開,以林媚心性,怎會離開?


    落雨中,有女子撫琴相戰,有女子嚎啕大哭。


    第一戰,劍光起,琴音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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