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之地,有風起於嗚咽。


    一人麵色晦暗不清,一瞬而止步伐,麵北而立。似不知何處來,不知往何處去。


    金龍舞懵懂立於其身側,似真非幻,有如夢境。


    良久,其人抬眼望了一眼黑雲覆壓而下的天色,喃喃說了一句:來了。


    話音未落,萬裏之遙處炸起一聲驚雷,猶如風雷湧動,眾多光輝扶搖直上,似流星焰火,而分六色,一瞬千裏,直達此地。


    金龍舞心中駭然。相隔那麽遙遠,卻能聽到巨響如雷。那萬裏之處,除非發生了毀天滅地的事情,否則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動靜!


    那人笑了笑,不以為意,轉頭麵朝東方,輕喝了句:“劍來!”


    有劍拔地而起,伴著破空而至的唿嘯,有如龍吟。


    旋即一劍東來。


    此劍古樸,卻自有其雄奇境意,細觀之下,劍氣凜冽而生寒。劍柄隱隱篆刻兩字。


    其人臉色平靜,望著空中密密麻麻有如流火的光輝,舉劍。


    第一劍,敬天地。


    舉劍,即為豎劍。


    一瞬間,劍氣崢嶸,萬物不得近身。那人背後浮現出一柄巨劍,由劍氣而凝成,竟與手中劍分毫不差。其劍崢嶸而崔嵬,直衝雲霄,劍氣之巨,猶如將這黑雲捅破。


    一柄巨劍,豎然而立,自天地遠觀,猶如一炷香。


    這炷香,敬的是百族和諧共處的天下,敬的是生生不息,繁衍廣袤的大地。


    而不是這六軍征伐,生靈塗炭的天地。


    我敬天地,天地自然敬我。


    落劍敬香。


    千秋而定。


    因此,那碾壓眾生般的威壓,那猶如滅世般的天地氣勢,瞬間破滅。


    天複清明。


    一刹那,對麵的眾多流火猛然一滯,光華散盡,露出眾多異物。


    有人身披龍鱗,至強至剛;


    有人身負黑翅,紅眼邪眸;


    有人手持拂塵,仙風道骨;


    有人鬼氣森森,獠牙滲血;


    有人虎頭持戟,仰天而嘯。


    不一而足。


    然眾人麵對這持劍一人,皆咆哮怒吼。


    旋即眾人各術齊出。有的於空中硬生生凝成一隻巨掌,轟然壓下;有的取劍彈指,劍氣逼人;有的背後升起一輪金日,似要將這片天地生生烤焦。更有甚者,有人取石而擲,於虛空中化成一座巨峰,猝然壓下。


    無一例外,皆有滅世一般的威力。


    沉起陸地,天發殺機。


    那人一笑置之。也不見有何動作,各種異象盡皆崩碎,山河自解。


    恰如冰雪消融。


    當真是劍氣崢嶸,萬物不得近身。


    眾人且驚且畏,有人一瞬而後撤。


    其人橫劍,再喝:第二劍,敬鬼神。


    敬的是那秉持天地正義,執萬道輪迴,得萬物欽佩的鬼神。


    而這屠戮無辜,倒行逆施的鬼神。


    看我拔劍縱情斬之!


    劍尖光芒驟放,如一片扇形,朝著那六色光輝覆壓而下。


    一點寒光萬丈芒。


    一劍過後,有逃竄的流火驟然身形止住,旋即爆出一蓬蓬血花,絢麗而淒涼。


    而更多留在原地的身形,抱團而立,那身披龍鱗者結陣而立,凝成一條碩大的巨龍,攜著無可比擬的龍威,帶著悠長的龍嘯,盤起龍身,而禦劍氣。


    然瞬間龍身崩裂,無一存活。


    那人微微歎氣,劍身猛地錚鳴了一下,隨即不再有反應。


    猛然間,金龍舞聽聞有人不斷怒喝: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每喝一字,天地之間便浮現出相應的字,猶如煌煌天日,照耀天地,伴著無盡的天道威勢,竟抵住了這看似縱橫,一往無前的劍勢。


    然而那人竟輕輕一笑,自言自語:僅借九字天道,竟想忤逆大道?!


    聲音雖低,但卻有如洪鍾大呂,炸響於眾生耳畔。


    天道讓人俯首低眉,大道卻可自得其樂。


    而後,僅喝一字:劍!


    雷鳴衝霄。


    身後,一字當空浮現。


    劍者,首在雲端,尾入大地,煌煌間銳意而無所畏。


    一劍出而後萬物崩。


    竟壓住了這九字的鋒芒!


    九字黯淡直至碎裂。


    金龍舞不知為何,驀地想起了一首模糊的詩句。


    天上劍仙三百萬,遇我也需盡低眉。此生若有不平事,敢教一劍仙人跪!


    此詩此景,大抵如此。


    那人沉吟了一下,伸手虛空一抓,那幾近毀滅的九字便似受到牽引般,沒於其指尖。


    隨後,那人反手握劍,輕唿了一口氣,淡然衝著這片天地說道:“自此一劍,萬物相安而處。”


    猛然間天雲之上紫雷滾滾,恰如有人俯首怒喝:安敢以劍逆天道?!


    然紫雷翻騰,卻不敢落雷加身。


    其人抬眼一瞥,紫雷再無聲息。


    有如畏懼。


    第三劍:洪荒滅。


    以此人站立之地為界限,天地瞬間充斥滿劍氣,有如一場大雨,覆蓋天地。然後漫天清明,明淨洗練,凝成五道劍氣牆,將整片天地切割開來。


    切割的是天地,劃開的是規則。


    洪荒滅·開天辟地。


    想來那古老傳說的天地乖離,也不過如此。


    隨後那人轉頭,望向金龍舞,淡淡笑著說道:“你懂了麽?”


    言罷,左手將劍往地下一插,右手微微一拂,金龍舞隻見天地萬物,在這一拂之下,盡皆破碎。


    恰似颶風襲來,吹得金龍舞不由自主向後一退。


    退出一步,便重重落到那街頭。


    隻見龍月劍尖指著金龍舞,怒喝:“你這有娘生沒爹教的廢物!”


    金龍舞目眥盡裂,正欲再言。


    倏忽間,林媚站在金龍舞麵前,失望地看著他說道:“連修行都不行,你真是個廢物!”


    振聾發聵。


    心卻隱隱作痛。


    ——


    金龍舞猛地從床上坐起,喘著粗氣,使勁搖了搖頭,迴過神來。


    抬眼望了望四周,直至看到窗外清冷的月,才想起自己在林家,臥室便安排在林戰房間的右側。


    身在夢中不知夢。


    原來隻是一場夢啊!看來今日中午聽林戰講述神帝的壯闊事跡,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金龍舞自嘲一笑,才發現手中拿著一卷書,借著清冷的月光,才模模糊糊識辨出三個字“洪荒卷”。


    今日下午,林戰為了過足“傳道授業”的癮,特意跑了一趟此生最不願去的書樓,從書樓中隨手翻出了這本隨處可見的“洪荒卷”。


    此書模糊記載了洪荒時代的奇珍異獸、逸聞趣事,但不知為何,對於神帝的一戰卻寫得尤為詳細,哪怕的神帝的微微轉頭,也寫得極為詳細,彷如親眼所見一般。其中對於神帝的戰力推崇備至,近乎奉為神明。


    林戰整個下午就捧著書本,給金龍舞“狠狠”的灌輸了常識,甚至讓金龍舞晚上捧書而眠。足見林戰對神帝的“瘋狂”敬仰。


    當然,眾人一致認為這些描述,隻是寫書人的道聽途說罷了,畢竟有誰,能從神帝的劍下逃出?


    月光灑在書上,金龍舞又瞥了眼作者:狄阿布羅。隨後一笑置之,不以為意。


    事實上,當金龍舞拿到書本,瞥見字的刹那,頓時震驚到無以複加。


    無他,隻因這書本上的字,是漢字。


    繁體字。


    兩個月金龍舞都一直在為果腹而拚,因此從未認真在意過街巷處的字幅筆記。但驟然得見,心中卻生出難以言喻的親近之感。


    金龍舞雖然識得繁體字,卻並不識得太多。


    但這一整本的繁字體,卻足以讓幾近放棄迴家的金龍舞重新燃起希望。


    字能相通,說明這個世界與自己世界必然有所聯係。


    倒是林戰隨口說的一句話,讓金龍舞再度震驚到麻木:“這些字,皆是神帝傳下的。”


    那麽順著神帝的線索尋找下去,必然能尋到迴去的線索。


    金龍舞搖了搖頭,甩去這些思緒,望了眼書本,不做他想。畢竟神帝之事於他而言太過虛幻遙遠,想要找尋迴家的路,隻能想辦法修行,跟隨神帝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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