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聶紹琛的名字,孟引璋倒吸一口涼氣,心想自己果然猜對了,一陣莫名的心虛浮上心頭。她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承認,徐騰輝卻已經等不及,連聲問:“你們是認識的吧?你們認識的對不對?”


    這下她不認也得認了,硬著頭皮說:“對,我和他是認識。”又問徐騰輝,“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是這樣的,”徐騰輝說得很快,好像一停下來就會失去說完的勇氣,“你知道我開了一家軟件公司,前些日子我打算把公司搬進軟件園,畢竟那裏的通信平台和產業環境都要好很多,更適合公司發展。我已經在軟件園租好了寫字樓,也把舊的辦公樓退租了,就等著所有員工都搬過去。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寫字樓始終沒有供應水電,也連不上網絡。我向那邊的管理人員反映了好多次,可是一直沒有迴應。現在聶總是軟件園的大股東,所以我想……”


    聽到這裏她已經明白了大半,急聲打斷他:“你覺得這個和聶總有關?”


    徐騰輝知道她和聶紹琛有“交情”,所以對她說話也格外小心,連忙否認:“不不不,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他不是那個意思,她卻是那個意思。


    她有點生氣,心想聶紹琛怎麽能做這麽掉價的事?他一定是知道了她和徐騰輝曾經交往過,就故意給人家出這樣的難題。甚至……她不由得往下想,甚至有可能,他投資軟件園,一開始就是衝著徐騰輝來的。


    她不願再叫他“聶總”,開門見山地問:“你想讓我去找聶紹琛?”


    “我……”徐騰輝赧然輕笑了兩聲,不過還是承認了,“我也是沒辦法了。現在公司開不了工,可是十幾個員工要照發薪水,房租稅費要照常全交,以前簽下的合同,到期沒完成又要賠償違約金。現在每天一睜眼,錢就像流水一樣花出去。如果再開不了工,我那個小公司恐怕就要撐不下去了。我是實在沒辦法了,所以才來麻煩你的。”


    白手起家的小企業,沒有那麽多流動資金,孟引璋雖然不經商,但也明白他的難處。身為朋友,能幫的她當然要幫,更何況他現在的困難,很可能就是她帶來的。


    她馬上答應他:“你放心,我會找聶紹琛說明白的。”


    “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這麽客氣。”


    “不會讓你為難吧?”


    “沒什麽為難的。”她擠出笑聲安撫他,念頭一轉,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對了,是聶紹琛自己告訴你,他和我有交情的?”


    徐騰輝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慢慢地說:“不是,我和聶總這種大人物哪裏說得上話?是今天他來霖大做演講,我見到了他的助理,反映了一下我們公司的情況。那位助理說聶總也不直接幹預軟件園的管理,但是特事特批,如果和聶總有交情,那也隻是一句話的事。我說我怎麽可能和聶總有交情?那位助理就告訴我,聶總在霖州倒是有位老朋友,不知道我認不認識。”


    剩下的不用再多說,助理口中的“老朋友”,當然就是孟引璋。


    掛斷了徐騰輝的電話,她無力地躺倒在了床上。有的人真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為了徐騰輝,這次她必須去找聶紹琛了。


    為了徐騰輝。


    對,她告訴自己,隻是為了徐騰輝。


    ——


    孟引璋已經三年沒有聯係過聶紹琛,但她知道,他的號碼肯定沒有換。


    他這人就是這樣,用慣了什麽東西,如果不是必要,他從來不去改變。她曾經誇他這是長情,他一點兒也不解風情,斜睨她一眼,陰陽怪氣地哼哼:“你們女人就是喜歡瞎聯想,什麽長情不長情,我不過是懶得換。”


    離婚以後,孟引璋就把他的號碼連同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全都從手機裏刪除了。並不是她對他有什麽怨恨,而是怕看到他的號碼就會想起他的人。


    可是後來她才明白,這樣做其實很幼稚,人心不是sim卡,迴憶更不能想刪就能刪。


    比如現在,她拿起手機,幾乎是不假思索就撥出了那串被她刪除了三年的數字。


    她記得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清楚。


    電話很快就接通,一開始聶紹琛沒有說話,她隱約聽見他輕輕的唿吸聲,又也許不是,那隻是吹過他耳邊的風,或者輕微的電流……她突然緊張起來,豎起耳朵仔細地辨別著,可是還沒等她分辨清楚,他就已經開口,淺淺的一聲:


    “喂?”


    一聽到他的聲音,孟引璋的手不由自主就抖了一下。


    她想起剛認識的時候,他們也是這樣,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


    那年孟引璋剛上大三,做了學生會外聯部的部長。


    剛進大學的時候,一加社團最想進的都是外聯部,因為這是和社會接觸最多的一個部門,據說可以鍛煉能力。


    然而真的進去了才明白,拉外聯這活根本無法鍛煉能力,隻能鍛煉臉皮。


    霖州大學的外聯部臭名昭著,學校周圍的各色店鋪都對他們避而遠之,打出口號來要“防火防盜防外聯”。當時學生會馬上要舉辦一個活動,他們部門全員出動四處討錢。她這個部長當然要起帶頭模範作用,可多次乞討未果之後,她也絕望了。


    那時候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病急亂投醫,她看到網上信誠公司貼出招商合作的聯係方式,閉著眼睛就打了過去,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接了。


    接電話的是個男人,聲音非常低沉好聽,在得知她是個拉外聯的學生之後,頓時哭笑不得,“小姑娘,你……”他大概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詞匯來形容她,最後無奈地笑了,“你還真有意思。”


    從他的口氣就知道,讚助肯定沒戲。


    孟引璋本來也沒抱任何希望,這電話純粹就是打來解悶的。她心想反正也不認識,就和那聲音的主人天南海北聊了好一陣子。最後他問她叫什麽,她說她叫孟引璋,他又問是哪幾個字,她仔細解釋給他聽。然後他的第一反應和江小薇一樣討厭,馬上就笑著問:“這意思是……招弟兒?”


    她最煩人家叫她招弟兒,哼哼唧唧不肯答應,又問他:“那你叫什麽?”


    “聶紹琛。”


    當時她雖然隻是個學生,但也聽過聶紹琛的名字。信誠集團是本省民營企業的龍頭,聶紹琛就是信誠的太子爺。


    可哪有太子爺會當話務員來接這種電話的?


    她當即拆穿他:“你騙人的吧?”


    他嗬嗬地又笑,“對呀,就是騙你,覺得你們這種小女孩好騙。”


    隔著一道電話線,世界被分割成現實和虛擬兩個部分,在虛擬的世界裏,他們兩個陌生人聊天就可以這樣隨便。


    孟引璋知道他在逗她玩,卻還想和他玩下去,故作憤怒地說:“騙子!我生氣了!”


    他也是演戲演上了癮,語氣浮誇地問:“那可怎麽辦呢?”


    她是學校裏有了名的花癡加二貨,當時就惡狠狠地質問:“說!你長得帥不帥?帥就原諒你。”


    他大言不慚,“帥。”


    她啐他一口,“誰信!”


    這次他直接哈哈笑出了聲,笑了好一會才煞有介事地說:“好,那你等著當麵檢驗吧。”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孟引璋調戲完一個小哥,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他那句“當麵檢驗”她根本沒當真,很快就把這通解悶的電話忘在了腦後。


    萬萬想不到,過了幾天,他們真的得到了一筆讚助。不僅是學生會舉辦活動的這一點小錢,對方成立了一個助學基金,資助學校裏成績優異的貧困生們。前來簽約的聶紹琛指名道姓要找孟引璋,一見到她就笑著問:“你就是那個招弟兒?”


    “我……”孟引璋當時都懵住了,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你就是那天那個……”


    “對呀,”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就是那天那個騙子。”


    “呃……你居然……”


    居然真是聶紹琛。


    她想到那天那個電話,窘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卻一臉泰然,淺笑著問她:“我怎麽樣?我來讓你當麵檢驗一下,看看我長得……夠不夠被你原諒的標準。”


    夠!


    簡直太夠了!


    當時他一身正裝,身姿筆挺立在她麵前,光是那份成熟男人的氣度,就足夠讓她這個未出校門的小菜鳥心折。


    更何況他的五官英俊深邃,一雙狹長的黑眸還在望著她笑……


    孟引璋不知道古代的潘安宋玉到底有多帥,但她知道聶紹琛笑起來真是能追魂攝魄一樣的。他麵部輪廓很深,目光又明銳懾人,其實氣質偏冷。可是他一笑起來畫風就全變了,眉眼向下彎,嘴角向上彎,都彎得形如弦月,帶著弧度清淺的鉤子,專勾女孩子的魂。


    他右邊臉頰上還有個淺淺的酒窩,更在英俊中露出一點孩子氣。


    冷峻男人的一點孩子氣最是誘人,女人潛意識裏那點奴性和母性都被勾出來了。既想崇拜他依賴他,又想疼愛他保護他。


    孟引璋幾乎是當場淪陷。


    那是他第一次對她笑,她沒出息得差點流口水。後來見的多了,才慢慢有了抵抗力,還會用手指戳著他的酒窩,笑話他女孩子氣。他攥住她搗亂的手,告訴她那不是酒窩,是小時候打架磕傷了臉,疤痕表麵上看不出來,一笑就有個酒窩似的小坑。


    她想上天真是眷顧這個男人,疤痕變酒窩,這才是真正的“破相等於整容”。


    也是後來他才告訴她,那天接她的電話,是因為他工作累了,正巧在公司各部門閑逛,一個話務員不在崗,他隨手接了一通電話,就是她打去的,而他本來也打算到霖大來建立助學基金。


    各種巧合湊在一起,他們就這樣見了第一麵。


    當時孟引璋傻傻地想,他們真的是良緣天成。


    隻可惜後來……


    後來她才知道,美好的故事大多隻是斷章取義,隻記住最精彩的那一段就好,千萬不要追著去問什麽“後來”。


    因為那些“後來”,往往都會讓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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