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暮洲手中這幅畫中,所有的景象都跟實際情況截然相反。


    許暮洲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這張畫,又扶著床沿坐下,緩慢而仔細地一一打量過這間房間。


    嚴岑這幅畫畫得很細緻,於是許暮洲能清楚地比對出不光是茶幾和桌子的擺放和窗戶的破口,連右上角床腳上一道小小的凹痕都清晰可見地換了位置。


    就像……這整個房間都進入了一麵鏡子一樣。


    如果說茶幾和桌子還可以被人為挪動,但床卻不是這樣——先不說他和嚴岑的警覺性不會那麽差,大晚上的,想要挪動一張睡了兩個大男人的木床,憑托婭那個身板,簡直是天方夜譚。


    許暮洲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非常細微的恍惚感,他眨了眨眼,他仔細地順著記憶想了想,才恍然發現,其實他最早記憶裏的房間模樣,就是跟這幅畫中情形一樣的。


    確定了這個,眼前的情景就非常不對勁了,許暮洲下意識坐直了身體,像是在一瞬間戳破了一層蒙在眼前的薄膜。


    許暮洲心裏湧上些許微妙,覺得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在他的「認知」上做了什麽手腳。


    這像是個拙劣的魔術手法,用某種方法讓人產生短暫的認知錯覺,從而發現不了其中的破綻。


    雖然這個buff的影響力看上去比魔術大多了,但卻委實很脆弱。


    因為許暮洲很確定,他的記憶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當他有意地進行梳理迴想時就會發現,他清清楚楚地記得,每隔兩天,這間房子的裝潢就會悄無聲息地調換成相反的模樣,隻是他之前不知為何,一直沒有覺察而已。


    ——所以他之前到底為什麽覺得,這間房間沒有變化的?


    許暮洲捏緊了手中這張紙,覺得後背有些涼涔涔的。


    每隔兩天,也正好是托婭消失的日子……那麽他消失是去了哪,跟這個被「鏡像」過的城堡到底有沒有關係。


    而這兩個截然相反的城堡陳設,到底又是什麽原理……他還到底在不在原來的房間裏,還是已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許暮洲心裏的疑惑層層疊疊,幾乎要把他腦子塞滿,但無論是哪一個,似乎都沒法用三言兩語來解答。


    許暮洲腦子裏正亂的時候,嚴岑正好從外麵推門而入,許暮洲被推門的聲響驚動,匆匆迴過神來,衝著嚴岑揚了揚手上的紙。


    「嚴哥。」許暮洲說:「你看看這個。」


    嚴岑見他臉色不太好看,抬手接過了那張紙,隨口問道:「怎麽了?」


    嚴岑記得這張紙,這隻是他前一天隨手塗鴉的產物,沒什麽實質性意義,也不知道許暮洲又將它拿出來幹什麽。


    許暮洲沒說話,他坐在床邊,仰著頭看著嚴岑。


    嚴岑先是隨意地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但很快,他也發現了不對勁,他慢慢擰起眉,然後抬頭掃視了一圈屋內的情景。


    嚴岑不像許暮洲那樣會將畫中情景與實際情況一處一處地比對,他隻是大致掃了一眼,就將紙重新塞迴了許暮洲手裏,皺著眉揉了揉鼻樑。


    許暮洲見狀,就知道他也反應過來了。


    「……最蹩腳的障眼法。」嚴岑不悅地說。


    嚴岑能看穿這種小把戲,許暮洲覺得再正常不過了,畢竟托婭隻是能運用玄學,而嚴岑本身就是個「玄學」。


    許暮洲問:「什麽原理?」


    「跟永無鄉的原理差不多。」嚴岑沒有給許暮洲直接解釋,而是選了個更好懂的類比,他用腳尖拽過旁邊的凳子,坐在許暮洲麵前,耐心地解釋道:「比如說,你在任務世界裏用的是永無鄉給你塑造的假身份,對於任務世界中的人來說,你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但是永無鄉會對他們的認知做一些微調,從而讓他們自然而然地認識你。」


    「低配版?」許暮洲說:「我記得永無鄉的buff強度比這個程度高多了,先不說咱們幾乎沒翻車過,就算秦薇當初那麽確定不認識我,但認知裏還是會被永無鄉影響。要不是她本身特殊,加上就是毫無懷疑地相信自己的判斷,我估計我也不會掉馬。」


    「對,就是低配版。」嚴岑說:「至於托婭是怎麽做到的……八成是那個『橋』的問題。」


    嚴岑說著,側頭向門外看了看。許暮洲見他表情嚴肅,不由得扯了扯他袖子,說道:「反正是個低配版,有什麽可擔心的。」


    「雖然在永無鄉麵前,這玩意就是個玩具,不值一提。但在普通世界線裏,這座『橋』已經夠強了。」嚴岑解釋道:「也就是因為這個,這座『橋』才能做成許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


    許暮洲一點就通,接道:「比如看透未來?」


    嚴岑點點頭。


    許暮洲咬著唇角坐在床邊思考了一會兒——他們之前的任務進度一直沒有動靜,現在看來,八成問題就是出現在這個「鏡像」上。


    許暮洲習慣性地從開到任務世界的第一天開始迴憶,片刻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衝著嚴岑伸出手去。


    「嚴哥。」許暮洲說:「進度條我看看。」


    嚴岑解下手上的皮繩遞給許暮洲。


    這根皮繩之前被拽斷過一次,雖然斷口之後被嚴岑打了個結續上,但還是能看清上麵毛刺明顯的斷裂痕跡。


    這條皮繩是他跟嚴岑發生爭執那天斷裂的,他剛看完了托婭那個所謂的「未來」,渾渾噩噩地狀態不好,又不肯跟嚴岑說實話,嚴岑心頭火氣幹脆要手動結束這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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