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岑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射出一小片陰影,他沒發現這位實習員工在莫名走神,而是認真地看著許暮洲,神態很堅決。


    「不要看她說了什麽。」嚴岑意味深長地說:「而是要看她選了什麽。」


    至於選擇了什麽,嚴岑沒來得及說。


    十一號床患者的事兒鬧騰了一晚上,雖然人是送醫了,但嚴岑作為值班醫生還是得忙著打緊急報告和聯絡家屬,走廊裏一直人來人往,許暮洲筆記本上的正字畫了一排又一排,也沒聽外頭有個消停。


    臨近天亮的時候,外頭傳來了一陣騷動,許暮洲聽了一耳朵,大概聽出是患者家屬來了。


    許暮洲的病房離護士站和醫生辦公室都很近,走廊裏有什麽動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他聽著嚴岑在外麵安撫情緒激動的患者家屬,隻覺得有一種奇異的反差感。


    不過憑心而論,嚴岑這個「醫生」確實扮演得相當好,許暮洲也不知道永無鄉是不是給他開了掛,總之這幾天無論是患者的診治,還是像昨晚一樣的突**況,嚴岑都麵不改色地照單全收,一點都沒有行外人的侷促。


    許暮洲反正也睡不著,純當聽個樂嗬,他一邊聽著走廊裏的動靜,一邊隨手在筆記本上畫了個帶眼鏡的火柴人。


    外頭的騷動直到天亮才徹底安靜下來,許暮洲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看著外麵泛白的天色,準備一會兒再睡個迴籠覺。


    然而他人還沒躺下去,嚴岑就已經開門進來了。


    嚴岑身上的白大褂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了下去,現在一身便服,襯衫外裹了一件略厚的長款風衣。他不知道從哪過來的,帶著一身寒氣步履匆匆地走進門,揚手往許暮洲懷裏丟了個什麽東西。


    許暮洲下意識抬手接住,發現那是一串車鑰匙。


    「穿衣服,走。」嚴岑說。


    「上哪去啊?」許暮洲木愣愣地問。


    「去找線索。」嚴岑說著拉開衣帽櫃,看也不看地從裏麵撿出幾件衣服往床上一丟,又說道:「離打開病房監控的時間還有半小時,你得抓緊。」


    不等他說完,許暮洲已經條件反射地爬起來開始往身上套衣服,曾經的社畜生活替他練就了十分鍾起床出門的優秀技能,許暮洲像陣龍捲風一樣在病房裏席捲了兩圈,抓起外套錢包後衝進水池吐掉了最後一口牙膏沫。


    嚴岑已經出門去按電梯了,許暮洲從病床上摸起嚴岑扔給他的車鑰匙,做賊一樣地從病房裏摸出去,瞅準了護士站沒人的功夫飛速拐進了電梯間。


    他時間掐的正好,空電梯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在他們麵前拉開了門。


    嚴岑邁步進門,許暮洲隨後跟了進去,沖他晃了晃手裏的鑰匙:「這是啥?」


    電梯門合攏,嚴岑按下了b1鍵。


    「嚴成弘的車。」嚴岑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你會開車吧。」


    「會是會,但是2017年我還沒駕照呢,萬一在路上被交警攔了咋辦。」許暮洲拉好外套拉鏈,奇怪地問:「再說了,你為啥不自己開。」


    現在還沒到上班時間,整座樓空蕩蕩的,電梯一路無阻地落到地下停車場。


    「嚴成弘」的車停的離電梯很近,許暮洲出了電梯門習慣性地按了一下車鑰匙,就看見幾步遠外的一輛奧迪閃了閃燈。


    嚴岑先一步朝那輛車走去,極其自然地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說道:「我不會開車。」


    這是嚴岑第一次明確表明他「不會」什麽東西,許暮洲新奇地圍著他轉了兩圈,坐上駕駛座的時候還忍不住問道:「真不會啊?」


    「很奇怪嗎?」嚴岑說著繫上安全帶,調低了副駕駛的靠背,自顧自地半躺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也不是。」許暮洲發動了汽車,嘟囔了一句:「……大概是我對你有一種人設濾鏡。」


    嚴岑眼也不睜,悶悶地笑了一聲,那笑意像是含在他胸口裏,聽起來含糊又懶散,許暮洲側頭瞥了他一眼,發現他眼底鋪著一片明顯的青色。


    「你昨晚一宿沒睡?」許暮洲問。


    「你說呢?」嚴岑反問道。


    ……也是,許暮洲想。他自己昨晚好歹睡了大半個晚上,嚴岑可是實打實上上下下忙了一個通宵。


    「那你要不睡會兒?」許暮洲隨口說。


    嚴岑睜開眼看向他,挑了挑眉,笑得更厲害了:「那你知道要去哪?」


    許暮洲:「……」


    他是真的忘了這一茬,嚴岑隻說要帶他去找線索,卻連去哪都沒說。


    許暮洲這副無語的表情太好玩,嚴岑逗完小狐狸心情大好,唇角的笑意一直都沒有平緩的趨勢。


    嚴成弘的車裝載了員工通行卡係統,停車場出口的監控掃了下車牌,利索地抬杆放行了。


    嚴岑從兜裏摸出手機,在上麵敲了兩下,然後把手機架在了車載手機支架上。


    許暮洲瞄了一眼,發現屏幕上是導航係統,導航的目的地是一個叫「左岸汀蘭」的小區,看導航周圍的地標建築,大概算是個高檔小區。


    「這是什麽地方?」許暮洲問。


    「紀筠的家。」嚴岑說。


    「啊?」許暮洲愣了:「去她家?」


    「對。」嚴岑沖他攤開手,指縫裏一串銀色的鑰匙叮噹作響。他將鑰匙串往半空中一丟,又伸手接住:「紀筠獨身,自己住。在這種完全獨屬於她的封閉空間裏,她不會有藏匿的行為——換言之,她家裏是一個絕對敞開的主觀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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