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重新帶迴那天雷聲大作的雨夜。他渾身濕透,站在門前,哆嗦著向著黑暗的房間內看去。“媽媽……”葉迦的聲音嘶啞,幾乎聽不出原本的聲線。他驚慌無措,小心翼翼,幾乎帶著點恐懼。麵前已然混沌,失去理智的殘魂定定地望向他,時間似乎沒有了意義,一瞬間被拉長成一輩子,一輩子又被縮短成轉瞬間,終於,許久之後,女人的殘魂抬起手,一點點地向著葉迦探了過來。那張模糊的臉上,帶上了些許葉迦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神色。她眼眸微彎,露出一點笑模樣:“長……大……了……”葉迦的指尖冰冷顫抖,他抬手,向著對方探去。泛著黯淡白光的魂體虛無縹緲,似乎下一秒就會被吹散。終於,指尖相觸。血蠱魚巨大的軀體被觸手牢牢地禁錮,任憑它如何掙紮都無法擺脫束縛。母親快意地注視著它。觸手狠狠地紮入它的肋骨下,在它痛苦的顫抖下一點點地深入,向著它的核心探去。血蠱魚艱難地調轉過頭,哆哆嗦嗦咬住母親的其中一隻觸手,似乎縱使送命,也要扯下對方的一塊肉似的。“不識好歹。”母親冷笑一聲。她的觸手驟然收緊,血蠱魚發出一聲哀鳴。但是,就在母親即將把那滴鮮血和眼淚凝成的核心捏碎之時,她的動作卻猛然停了下來。“怎……”她瞪大雙眼,猩紅的瞳孔緊縮。皮膚下傳來“喀拉喀拉”的細微聲響,幹枯龜裂的紋路開始飛快地在女人白皙的皮膚上蔓延,仿佛蜘蛛網一般擴散,在眨眼間就遍布全身。“不可能……不可能!”她表情猙獰,聲嘶力竭地喊道。這……這個皮囊是怎麽迴事!為什麽突然就支撐不住了!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她不允許……不允許!!!!母親慌張地抬起手,將從臉上跌落的碎塊拚湊迴去,試圖將它們按迴原位,但是她的動作卻導致更多的碎塊跌落下來,整個人都在飛快地分崩離析。“啊啊啊啊啊”她淒厲地慘叫出聲:“快,給我新的軀體,快!”女人肚子鼓動著,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其下掙紮,試圖脫出霎時間,全場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了過來。但是,他們沒人知道這是怎麽迴事,為什麽會突然發生這樣的異變。就像是迅速風化的土層,母親的皮囊快速地崩潰著,很快,那些慘叫聲變成了粘膩的蠕動聲響,不再具有了人類的發聲器官,很快,就連人類的形狀都不再擁有。“砰!”一聲巨響。容器瞬間崩潰,一堆鼓鼓囊囊的肉瘤從空中跌落下來。不……不不不不不!肉瘤無聲地尖叫著,在半空中拚命地掙紮著。地麵上裂開縫隙,怪異奇詭的紅光隨之亮起,在深深的淵藪之下,彼岸緩緩張開大門,迎接著它的原住民。正在這時,隻聽刺啦一聲銳利的寒光閃過。在血雨之中,蠕動的肚腹被從內部破開,青年的身形從中脫出。葉迦感到自己在墜落。他仰著頭,望著被陰雲覆蓋的蒼穹,在雲層和雲層的縫隙之間,隱約能夠看到湛藍色的天空,就像是被水洗過的寶石,閃爍著遙遠而冰冷的光。他在恍惚間下墜,失重感籠罩著全身。視線裏,是傾瀉的血雨,渺遠的星河,遠遠的傳來喧鬧的聲響,但是葉迦卻什麽都聽不真,隻聽聽到在耳邊掠過的唿唿風聲。下沉,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