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嵇玄已經表達的非常清楚他會很快迴來。他望著遠處被染成詭異顏色的蒼穹,眼眸微微眯起,淺色的瞳眸深處倒映著漫無邊際的冷色。嵇玄是厲鬼。所有的厲鬼都是自私自利的貪婪生物,它們沒有基本的同理性,也缺乏信任感,所以,如果他要將自己的弱點藏起來,一定會放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位置。葉迦轉過身,向著背後的白骨宮殿看去。在理性的判斷思考之下,藏在這裏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在這種不大的範圍內,全知之眼還是可以充當一個篩查的工具的。葉迦迅速地對整棟建築進行了全麵而縝密的搜尋。這裏雖然龐大,但是卻格外的冰冷死寂,它與其說是建築,不如說是在血色荒地裏突兀拱起的白骨堆,尖利冰冷的骨骼向著蒼穹伸展而去,下方是龐大而空曠的大廳,沒有臥室,沒有房間,沒有裝飾,活似一個巨大的墳塚,將身處其中的人無聲地埋葬。即使葉迦每一寸地麵,每一塊骨頭,都事無巨細地檢查過了,都沒有發現全知之眼所說的東西。他站在空曠的大廳內,微微皺起眉頭。難道是自己猜錯了?嵇玄並沒有將其藏在最靠近自己的地方?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他將毫無勝算。心髒在胸腔內劇烈地跳動著,將滾燙的血液泵至四肢,激烈的脈搏聲衝擊著他的耳膜,帶來嘈雜的噪聲。葉迦吐出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在遊戲中他曾多少次陷入必死的絕境,人類就像是一張被繃緊的弓弦,施加的壓力越大,賦予的潛能就越大,越是看似走投無路的境地,距離真相就越近。如果從厲鬼的思維方式出發走不通,那就試試換個思路。如果他是嵇玄,他會把自己唯一的弱點藏到哪裏呢?葉迦微怔,睜開了雙眼。他的視線落在白骨地麵上,先前那個死亡的替代品曾經躺過的地方森白的骨骼上已經沒有留有半分痕跡,光潔平滑的根本看不出來曾經有一個人被硬生生地碾碎與其上,隻有下方的血海在無聲地湧動著。整個白骨城市是漂浮在血海之上的島嶼。白骨島嶼的中央是這棟宮殿,而宮殿的下方,卻是血池?所有替代品的屍體,都是從下方升起的。倘若他是一隻偏執而瘋狂的厲鬼,會如何將自己的恐懼深藏呢?答案似乎已經唿之欲出。和你的執念放在一起。葉迦的掌心中浮現出巨大鐮刀的虛影,寒光劃過,腳下的白骨地麵斷裂開平滑的裂口,骨骼殘渣落入下方洶湧的血池深處,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他注視著腳下深不見底的淵藪,深吸一口氣,縱身向下躍去。噗通……鹹腥的液體無邊無際地向他湧來,其中仿佛蘊藏著某種龐大的毀滅性力量,衝擊撕扯著所有的入侵者。葉迦滿口都是銅鏽的味道,他睜開雙眼,但是能見度卻低的可憐。他用全部的力量抵禦著身邊咆哮著的巨浪,俯身向著池水的深處紮去。青年修長的四肢在深水內猶如魚一般靈活,避開身旁不斷奔湧的浪潮,向著更深處潛去。遠處隱隱閃現出黑影。葉迦奮力向著那個方向遊去。遊近了,他才看到,那居然是無數個自己被整整齊齊地排列在血池當中,蒼白的麵孔或沉靜或驚恐,被完完整整地保留在死亡的那一瞬間,有的還相對完整,但是有的卻仿佛被某種怪獸撕扯過似的,變成了即使是他都無法分辨出來的細小殘塊,但是卻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束縛在原地。整整齊齊一大排,幾乎看不到盡頭。葉迦:“…”哈哈,嵇玄的精神狀況真是令人安心呢。他低下頭,卻意外地發現,血池還沒有到底。似乎……還有什麽東西被深埋在更遠的地方。葉迦想要繼續向深潛,但是,在他剛剛向下遊了數秒,就感到自己的腳踝被什麽冰冷的東西抓住了。他驚愕地向著背後看去。隻見先前還一動不動的替代品們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居然都齊齊地向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蒼白的麵容或完整或殘缺,但是表情卻同樣的猙獰可怖。下一秒,無數的屍體向著葉迦湧來。猩紅粘稠的血液中,慘白的斷肢翻滾著,密密麻麻,幾乎將眼前的所有縫隙擠占,迅速地將唯一完整的人類吞沒。在血浪翻湧間,一抹寒光毫無預兆地劃過,巨大的刀刃猶如彎月,沒有絲毫阻礙地從斷肢間穿行而過,留下一道平滑的縫隙,壓倒性的力量在血池的深處碰撞,翻滾起更可怕的巨浪,推著那些偽造品向遠處湧去,給葉迦的身周留下一圈可以喘息的空間。葉迦有些頭暈目眩。他用力地眨眨眼,驅散眼前逐漸蔓延過來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