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瞬間,葉迦的瞳孔緊縮。他的眼眸深處倒映著男人的臉。那扭曲而可怖的神情,和記憶中的另外一張臉重合。漆黑的夜晚,窗外下著瓢潑大雨。半開的門。少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門拉開。窗外驟然劃過的閃電將房間照亮,女人躺在房屋中央的血泊中,一張蒼白灰敗的臉上沾滿了血跡,無神的雙眼望著門外,僵硬的嘴唇半開著,仿佛仍舊想說些什麽。她頭頂高高盤起的發髻已經了開來,被鮮血打濕,幹涸成一綹一綹。脖頸間最愛的珍珠項鏈斷裂開來,散落在血泊中。那個被他稱之為父親的男人蹲坐在屍體邊,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地舉起菜刀,向著女人殘缺的屍體剁去。少年僵硬地呆立在門口,瞳孔緊縮,唿吸和時間仿佛都在此刻停滯。下一秒,男人似乎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他。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手中拎著菜刀,一步一步地向站在門口的少年走來,腳下的鮮血發出粘膩的響聲,被窗外的大雨聲遮蓋。閃電的白光在窗外亮起,在那瞬間將窄小的房間照亮,也照亮了男人的臉。慘白的臉上沾滿了血跡,暴突的眼球死死地注視著前方,整張臉都呈現出一種怪異而瘋癲的神情,在這個雨夜顯得格外的可怖,他的嘴唇高高上翹,形成一個扭曲可怖的微笑。“轟隆!”遲來的雷聲響起。“砰砰”兩聲槍響劃破寂靜,將葉迦從久遠的記憶中拉扯迴來。眼前,男人的身軀重重地倒在地上,手中的菜刀滾落,鮮血從他的身下蔓延開來。趙廣城喘著粗氣,臉上驚魂未定:“這個人怎麽迴事?”“你把他殺了?”程策之的聲音因為緊張變得尖銳起來。趙廣城胡亂搖搖頭:“沒,沒,我避開了致命部位……”葉迦走上前去,蹲下身檢查著。的確,男人身上的兩個被槍擊的部位一個在肩膀,一個胳膊,都不致命。他雙眼暴突,死死地瞪著天花板,嘴唇上還帶著扭曲的笑意。葉迦伸出手,按了下男人冰冷的脖頸。已經沒有了脈搏。竟然是已經死了。葉迦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趙廣城和程策之,說:“報警吧。”他擦了擦自己手上被沾到的鮮血,然後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扭頭看一眼那個躺在地上,胸腹部已經被剁成肉泥的女人,就像是不願將視線投去一樣。臨近夜晚。葉迦和另外兩人一起迴到管理局內交差。由於這次情況危急,人手急缺,需要處理的事務實在太多,所有剩下的還沒有受傷的員工都統一在大廳裏辦公。“喂,喂!”程策之用手肘懟了懟葉迦:“收集器。”葉迦似乎這才迴過神來:“……哦。”他將收集器上交給劉兆承,然後再次垂下雙眼。程策之有些擔憂地問道:“葉哥,你怎麽了?怎麽好像從報警之後就魂不守舍的?”葉迦勾了勾唇,臉上的表情與一般無二,分外平靜:“沒什麽,隻是累了。”他和那兩人分別,然後轉過身。臉上的笑意如同陽光下的積雪般融化,消失的毫無痕跡。葉迦麵無表情地走到自己位於大廳內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桌上堆積著厚厚的,等待處理的公務,葉迦的視線落在紙麵之上,但是看到的卻是密密麻麻的漆黑墨點,而不是一個個單獨的文字,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大門處似乎傳來一陣騷動。但是葉迦卻好似沒有聽到一樣。他沉浸在雜蕪混亂的思緒之中,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在洋流中掙紮著探出水麵似的,外界的半分響動都無法真正傳到他的耳中,無法將他從自己的腦海中拉扯出來。直到血蠱魚開始不安分地在葉迦的口袋裏翻騰。葉迦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