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玄緩緩地走近,彎下腰,將昏迷過去的葉迦輕柔地攬進自己的懷裏。血鏡的使用是有限製的。事實上,用血液製造出來的鏡像隻能勉強分辨出對方的身影,最多隻能足夠讓血蠱魚追蹤對方的大致位置,而不能呈現出來對方完整的樣貌,最糟糕的是,一滴血頂多可以使用六次。所以在這一周裏,他什麽都沒做,耐心地等待著他們今日的重逢。但這一天來臨之後,影鬼卻報告說它並未聯係到對方。於是,嵇玄使用血鏡查看,卻看到了對方倒下的瞬間。自從有記憶以來,除了眼前的這個人,沒人能夠讓他產生如此強烈的感覺,在胸腔內沉寂已久心髒仿佛被鋒利如刀的細細絲線網住,毫不留情地收緊,直到窒息般的慌亂滲透蔓延至指尖。在那一刻,無論是什麽計劃,籌謀,都被瞬間放到了第二位。嵇玄低下頭,深深地凝視著昏睡在自己懷裏的青年。直到此時,在將青年的身軀納入自己的胸膛中時,他才終於再次放心下來。一聲淺淡的喟歎從他的喉間溢出,猩紅的眼眸滿足地眯起,就像是在擁抱住對方的瞬間使得自己重新變得完整起來似的。嵇玄用視線描摹著對方的麵容,冰冷蒼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蹭過對方的下巴,視若珍寶地勾勒著那精巧的輪廓。自從見麵的第一刻他就想這麽做了。天知道,他用了多麽強大的意誌力才克製住自己的衝動。慢慢來,不著急。嵇玄端詳著懷中的青年,猩紅眼底壓抑的情緒終於毫無掩飾地釋放出來。深沉露骨,毫無保留。純然惡念的欲望在他的眼底翻滾躁動著,猶如一團暗火,無時無刻不在灼燒,催促,誘惑他做出更加偏激的行為。如果可以將這個人吃掉就好了。從骨頭到血肉,一點點嚼碎吞進肚子裏,這樣自己就再也不需要擔心對方離開自己了。他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嵇玄深吸一口氣,艱難地移開視線,用盡全力壓製住自己黑暗惡毒的欲望。他垂下眼眸,視線在地麵上殘餘的鏡子碎片上一掃而過,然後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鏡靈嗎。葉迦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身邊的人流從他的身邊匆匆而逝,隻有他仿佛是中流砥柱一般靜立不動。他非常清楚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剛才那個鏡子裏關著的,恐怕是鏡靈。能夠製造幻象,呈現出一個人最想要的東西無論是權力,名譽,美色,還是金錢財富,都能統統到手,它能夠讓人沉溺於自己的欲望之中,逐漸忘記自己真實的過往,直到被這個世界完全吞噬。想要離開,就必須要找到鏡靈的真身。它會幻化成某個人的樣子,有可能是你親近的人,也有可能隻是一個路人,甚至是動物。隻有殺掉鏡靈,才能將幻象破除。葉迦望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時也有些犯愁究竟該從哪裏開始。“……葉迦?”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葉迦扭頭看去,隻見程策之正站在自己的身後,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你下班怎麽不迴家,在這裏站著幹什麽?”葉迦不動聲色地問道:“你知道我家在哪裏?”“當然。”程策之爽朗地笑了:“咱們正好在同一個小區,需不需要我稍你一程?”葉迦沉吟兩秒,同意了。雖然說鏡靈可能是任何生物,但是根據他的經驗,這種狡猾的怪物最喜歡的是扮成受害者最重要的人,現在最好的辦法還是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程策之的話很多,在葉迦巧妙的套話之下,很快就將自己在這個虛擬世界的信息掏了出來。從小到大普普通通,高考穩定發揮考上了一個一本院校,通過校招來到了這家公司。今年是工作的第五個年頭,今天剛剛結束一個項目,本來小組的人準備去吃慶功宴,但卻被葉迦推拒了。程策之從後視鏡看了過來,笑著說:“葉哥真的是少見的居家好男人啊。”葉迦沒有迴答,隻是微微眯起雙眼,扭頭看向窗外湧流而過的霓虹燈。目的地很快就到了。葉迦意外地發現,這裏就是自己現在正在居住的小區。程策之將他放下,然後與他匆匆告了別:“葉哥明天見!”葉迦抬頭看了看眼前熟悉的居民樓,然後邁步向內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