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我從出生第一天開始,就已經是個任性、自私的人,從來沒有人教我怎樣關心、體諒別人……我那所謂的家姐因為任性而傷害了一位男生,而我也因為這種性格,傷害了另一位男生,亦間接令一段美好的友情完結了……沒有了他們,我能夠獨自生活下去嗎?」

    錄音帶播到這裏,少女把它按停了。

    少女抹去臉上的眼淚,接著把錄音帶內的磁帶拔走、銷毀這盒存有她心聲的唯一物品。

    她不希望被過去牽著走,她希望自己可以無牽無掛的走著眼前的路。無牽無掛?顯然沒甚麽機會……但她相信,隻要抓緊這少少的機會,總會成功。

    從來沒有人能夠知預知未來,即使知道了,也沒有能力去改變。她,不求改變未來,隻求不會重蹈覆轍……

    ii

    夏日的氣溫接近三十度,炎熱的天氣令城市爽朗的氣氛也消散了。街上的行人全都大汗淋漓,有的靠著冰淇淋消暑、有的靠著小小的電風扇來涼快自己。當然,也有人喜歡夏天的氣氛,相約三五知己一起逛街。不過,多數人都是一副希望驅走熱氣的樣子。

    站在商場外的女子和常人不同,她穿著並不單薄的白色連身裙,手中並沒有電風扇,也沒有冰淇淋,隻默默的站著。在她身邊走過的人都有點奇怪的望著她,覺得她像是感覺不到炎熱似的。可能她真的沒有感覺,也可能隻是她努力地去令自己沒有感覺……

    她的名字叫程瞳。

    程瞳瞄了一下戴在右腕的電子表,口中喃喃說道:「過了七分鍾,遲到了。」

    接著一陣急速的腳步聲從她耳邊傳來,她把視線移向右方,一位穿著天藍色短袖襯衣的男生正急步奔過來。

    「樂佑朗,你遲到了。」程瞳淡淡的對著正彎腰喘氣的男生說著。

    「對不起……嗄、嗄……」佑朗還沒有迴過氣來,就把拿在手中包著花紙的禮盒遞給程瞳:「這是給妳的。」

    程瞳原本還在猶疑著是否現在打開它,但看見佑朗的眼神像極一位剛完成勞作的小學生,就慢慢的拆開了。

    禮盒內的是一隻名牌女裝手表。

    「上次和妳逛商場時,見妳目不轉睛的望著它,所以先前繞路買了。」佑朗解釋送禮的原因,也解釋了遲到的原因。

    「多少錢?我還給你……」

    「怎麽這樣說?」佑朗不解的望著比他矮了不少的程瞳,接著說:「沒有人送出東西還會收錢的!況且……我是妳的男友。」

    程瞳沒有理會佑朗,把手表放進手袋後,就向著出租車站走去,佑朗微笑著跟隨身後。直到坐上出租車的幾分鍾裏,佑朗和程瞳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就像是兩位陌路人一樣。

    在車上,程瞳的視線一直向著窗外,欣賞著向後倒退的風景。而佑朗則聽著從耳機播出的音樂,兩人一直也沒有理會對方。如果說他們是情侶,相信沒甚麽人會認同,但佑朗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

    就在出租車的跳表跳到七十元時,佑朗拔下了耳機,問:「瞳啊,我們現在究竟去哪裏的?」

    「我的上司結婚了……」提到「結婚」二字,佑朗發覺程瞳臉上泛起了紅暈,但他也沒時間判斷是否幻覺,程瞳便繼續說下去:「她叫我去談談關於婚禮的事情。」

    「是邀請我們當伴郎、伴娘嗎?」

    「本來伴郎不是你的,你隻是後備。」程瞳向佑朗報以少有的微笑,而佑朗也不再追問,繼續聽他的音樂。

    這年已經二十八歲的程瞳,自從八年前高中畢業後,一直在多份工作上兜兜轉轉。曾經做過售貨員、推銷員、保險經紀,也試過自資開設商店售賣小飾物,但都很快就放棄了。直到兩年前經校友推薦到廣告設計公司後,工作才穩定下來。程瞳本身對廣告設計沒有甚麽認識,隻是因為她能夠清楚了解每位客戶的需要,加上溝通技巧還算不錯,所以才能夠一直留下來。其實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她的上司對這位身型瘦削、纖細雪白的女生甚有好感。

    其實工作對程瞳來說,隻是為了消磨時間。因為說生活的話,程瞳靠著她父親每月給她的五萬元生活費也可說是綽綽有餘。而工作帶來的另一樣好處,就是讓程瞳認識了任職另外一間廣告公司,和她同齡的樂佑朗。佑朗有著微微卷曲的短發和修長的身軀,雖說不上英俊瀟灑,但開朗友善的性格也使人喜歡。

    約會是佑朗在兩間公司的會議後提出的,相戀則是不知不覺展開的。這段感情完全談不上是熱戀,程瞳更加是沒有一點戀愛的感覺,但她仍然一直和佑朗交往著。究竟這是為了甚麽?連她自己本身也不知道,可能隻是單純的逃避著……

    iii

    相約的地點是一間高級的法式餐廳,程瞳的上司和其未婚夫已經在內室裏的私人房間等候著。

    程瞳對他們問好,並向他們介紹佑朗。

    「你們好,叫我佑朗就行了。」佑朗帶著他一貫的笑容坐下。

    程瞳的上司名叫宋悠,隻是三十三歲已是創作部的總監。雖然身居高位,但輕易的和下屬們打成一片,同事們都稱唿她作小悠。除了因為她沒有上司架子外,溫文爾雅的性格和甜美的笑容也顯得她比真實年齡還要年輕。

    程瞳和宋悠一直談論著婚禮的事,沒有佑朗插口的份兒。宋悠的未婚夫樊景文和程瞳她們是不同部門的同事,在中學時已經是宋悠的同學了。同樣沒多說話,可是景文戴著眼鏡、西裝畢挺的形象,顯得比佑朗成熟得多。

    佑朗一直沒有搭嘴,不過當他察覺了麵前這張是六人桌後,就立即問道:「是不是有人還未到?」

    「我的堂弟原本和我們一起來的,但他按捺不住出去走走了。」宋悠迴答,但很快就向著門外笑道:「你迴來了,剛剛還在談論你呢!」

    佑朗和程瞳同時間轉向背後,佑朗看到的,是一個頭發長長,卻沒有丁點不羈感覺的英俊男生;而程瞳看到的,則是久違了的故人……

    「瑋晞……?」程瞳驚愕的問。

    「是妳?」相比起程瞳的驚惶失措,瑋晞卻平靜得多。

    「你們兩個早已經認識的?」宋悠詫異的問道。

    「嗯,但十年左右沒見麵了。」瑋晞一臉自然的迴應著。

    「世界真細小呢!」佑朗笑著說。

    這時佑朗的電話響了:「有人找我呢!抱歉,我得先走了。」

    佑朗走後,瑋晞也隻和景文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就準備離開了。在離開前,瑋晞向程瞳詢問其電話號碼,程瞳雖然並不想說,但在景文和宋悠麵前也不便拒絕。

    佑朗和瑋晞都離開了,程瞳卻依然顯得心不在弦,多年前那種不安感覺開始浮現出來……

    iv

    轉眼間太陽已經西沉,天空被一大遍黑幕掩蓋。下午的炎熱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隻有一絲絲的微風在緩緩的吹著。

    佑朗其後返迴餐廳陪伴程瞳,可是一直也沒說話。佑朗知道她的性格如此,一向也不喜歡多言,但因為程瞳散發著一種沉鬱的感覺,使佑朗認為她這次的靜寂和性格無關。

    「妳不開心嗎?」

    「不太清楚。」

    「有心事嗎?」

    「不太清楚。」

    「有話想說嗎?」

    「不太清楚。」

    佑朗見程瞳無心迴答,便轉換了一下問題:「妳的客戶怎麽了?」

    「不太……嗯?」程瞳被突然轉變了的話題弄得不知所措。

    「妳啊,不是說約了客戶的嗎?」佑朗摸著她的額頭問道。

    「啊!」程瞳用雙手掩著臉頰,大聲叫了出來。不斷在想著瑋晞的事情,使程瞳連今天要見一個重要客戶這件事也忘得一乾二淨。

    「妳在思春嗎?和婚禮扯上少少關係就甚麽也忘了……妳想結婚的話,我來幫妳好了。」

    「你找死嗎?」程瞳笑著一拳打在佑朗的左臂上。佑朗雖然挨了一拳,但他並不在乎,因為他第一次見到程瞳這麽開心的笑著。

    來到了程瞳的家前,佑朗每次都會凝視這座白色的別墅一會,因為他認為這別墅和程瞳的感覺很相像。

    「送到這裏就行了。看到男生,我家的傭人會怕的。」程瞳笑著說。

    「嗯……」雖然口中答應著,但佑朗並沒有離開的念頭,「有沒有其他男生到過妳家?」

    「還用問?當然沒有了!」程瞳側著臉,避開了佑朗的眼神。因為她害怕,她並沒有信心這個謊話可以逃過佑朗的眼睛。

    佑朗拿迴披在程瞳身上的外套,就輕鬆的離去了。程瞳一直望著佑朗的背影,她很想和佑朗說聲再見……

    一直都有淋浴習慣的程瞳,這天選擇了泡泡浴。她希望放鬆自己,脫離這天的不安感覺,同時卻又想去想想這天所發生的事。

    「不需要去理會其他人的想法,沒有規定一個人隻可以愛著一個人,同時愛上兩個人有甚麽不可?」,這句話是誰說的?程瞳坐在浴缸中,閉起雙眼迴想著。是佑朗?是宋悠?還是瑋晞?不,是他!嚴思翔……

    想到「嚴思翔」這三個字,程瞳立刻睜開雙眼。嚴思翔是她在中學時經瑋晞所認識的人,是一位曾經和她最親密的人,但同時亦被他傷害過。不過那種程瞳並沒有恨他,因為是嚴思翔令她自己成長的……以往程瞳並不重視感情這迴事,是認識了翔,她才對感情有所改觀,也令她對自己有所改變。不過,她仍未能以平常心接受那段往事。

    程瞳在浴缸中待了差不多一小時才返迴臥室。同時間電話響起了,程瞳以為是佑朗打來,飛快的拿起聽筒,聽到的卻是另一把聲音……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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