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奶奶親手煮的荷包蛋,我和龍弈在屋內坐下之後不久,大伯母在楊嬌嬌和大伯的攙扶下,也從外麵走了進來。


    奶奶見狀扶了扶老花眼鏡,問她:“你這是怎麽了?”


    楊嬌嬌瞪了我一眼正想告狀,大伯搶先一步阻止她:“媽,沒什麽,小芬她不小心摔倒了。”


    “這麽大個人了還摔跟鬥,說出去真要笑掉別人大牙。”奶奶撅了撅嘴,轉而溫和地對龍弈說,“孫女婿,你多吃點。要是不夠,奶奶再去給你煮。”


    我聽見大伯母牙齒都快要咬碎的聲音,暗自覺得好笑。別看奶奶現在糊塗了,可是她心裏跟麵明鏡似的——誰對她真好,誰對她虛情假意,她都心知肚明。


    吃飯期間,大伯母緩過勁來,又表現出了那股子諂媚勁。她一會兒說要讓奶奶和他們去城裏住,一會兒又叮囑奶奶一定要保管好房產證,別讓其他心懷不軌的人騙了去。


    奶奶嫌她囉嗦,孩子氣般皺了皺眉頭,生氣地拉著我去了裏屋。


    她關上門,從櫃子裏麵拿出一張銀行卡,交給我低聲道:“九月,這是奶奶的銀行卡,密碼是你的生日。等奶奶不在了,這些錢就都留給你。”


    我一急:“奶奶您這是幹什麽?您身子骨硬朗得很,一定能夠長命百歲的。”


    奶奶擺擺手,意味深長道:“我恐怕時日不多了。孩子,答應奶奶,今後不管遇見什麽困難,都要堅強地活下去。”她突然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認真道,“有龍弈陪在你身邊,我也能夠放心地離開了。好了,奶奶困了,你出去玩吧。”


    下午在家閑來無事,我不想和大伯一家人幹瞪眼,就拉著龍弈在鎮子上逛了逛。


    太陽快落山時,我們迴到了家裏,瞧見屋子裏擠滿了人。大伯母的哭聲尤其刺耳,我的心也隨之咯噔一聲。


    我扒開了層層人群,著急地問了句:“怎麽了?”


    話音剛落,就看見了躺在屋子正中安詳的奶奶。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壽服,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楊九月,你怎麽才迴來?你明知道奶奶身體不好,還有心情出去談情說愛。就在一個小時前,她老人家走了!走之前,還嚷嚷著要找你。”楊嬌嬌哭得梨花帶雨,大聲嗬斥我。


    她這麽一說,圍觀的街坊四鄰都將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低聲議論道:“她奶小時候多寵她啊,沒想到養出一個白眼狼。”


    “哎,女大不中留,無論長什麽樣子都一樣。”


    我根本沒心情去爭辯這些,跌跌撞撞地跪在了奶奶的遺體邊,豆粒大的眼淚奪眶而出。


    “奶奶……”我嗚咽著唿喚著她的名字,幾個小時前還和我有說有笑的奶奶,永遠地離開了我。


    大伯通知了我父母和家裏的親戚,不過他們大多在外地,趕迴來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現在是盛夏,奶奶的屍體一直停放在家中始終不是辦法。


    大伯聯係了殯儀館,將奶奶的屍體運去了安樂堂。就在兩名工作人員上前將屍體入棺時,有人喊了一聲:“咦?這老人家的屍身怎麽這麽重啊,抬都抬不動呀!”


    大伯見狀也上前幫忙,可是他咬牙憋紅了臉,也挪不動奶奶的屍體。


    我抹了把眼淚,奶奶一百斤不到的人,怎麽會三個大男人都搬不動?


    龍弈突然低聲對我說:“夫人,你去試試看吧。”


    龍弈不是人類,他既然這樣說,肯定是知道些什麽。我點點頭,上前打算將奶奶給抱起來。我伸出胳膊環抱住她的腰,奶奶輕得好像一張紙片兒,軟綿綿地倒在了我的肩頭。


    眾人瞠目結舌,難以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麽。


    奶奶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處,我抱著她流著淚走向棺材。


    幾乎就在同時,耳邊聽見奶奶沙啞的聲音對我說了一句話:“他又來了。”


    那聲音很小,大概隻有我才能聽見,可我確定並不是出現了幻聽。


    我一愣,大伯母喊了一聲:“你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讓你奶奶入棺安息!真是不孝!”


    我迴過神來將奶奶放入棺材中,心神不寧地看了龍弈一眼。


    半個小時之後,我們去到了安樂堂,我找了個機會悄悄問龍弈:“剛才是怎麽迴事兒?為什麽隻有我抱得動奶奶?”


    “那是因為她還有遺言想對你說,喉嚨裏吊著一口氣,才讓屍身變得沉重。夫人,奶奶方才和你說什麽呢?”龍弈反問我。


    我頓了頓,告訴他:“奶奶說‘他又來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誰來了?甚至連是“他”還是“她”也無法分辨。


    龍弈聞言也是一怔,俊眉擰成了山峰,看樣子連他也猜不出內情。


    我想到些什麽,對他說:“我想再見奶奶一麵,你可以幫我找出她的鬼魂嗎?”


    人死後會變成鬼魂,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親自為奶奶超度。


    龍弈搖搖頭:“奶奶一生沒做過惡事,她八十而終算是喜壽。這樣的鬼魂不需要超度,死後立馬便會有黑白無常帶去輪迴道。”


    這麽說奶奶死後不會受到痛苦。


    我心裏得到了安慰,一心隻想操辦好奶奶的後事,繼續跪在她的棺材前為她燒紙。


    天色漸漸變黑,聞訊趕來的親朋很快坐滿了悼念的禮堂。五個小時後,我的父母也火急火燎地趕到了。


    不一會兒,又從大門外走進來一對年輕的男女。


    男人一身嘻哈裝扮,方才進門時還在和女人說笑,進來後立馬變臉跪在了棺材跟前。


    他搶過我手裏的紙錢,一邊假哭一邊悲傷道:“奶奶,孫兒來遲了。您老人家就我一個孫兒,臨走前沒見到我,一定特別遺憾。孫兒今天特地帶著女朋友趕來為您送終,您放心,等到您的後事辦完後,孫兒會好好打理您留下來的屋子。”


    這男人正是我大伯的親生兒子,我那不務正業的堂哥楊祁。


    “臭小子,你胡說什麽呢?!”大伯低喝了一聲。


    大伯母不以為然,站了起來:“祁兒說得又沒錯,正好現在弟弟一家也到齊了。我們就當著媽和眾多親朋的麵,把遺產的事情說清楚吧。”大伯母從包裏拿出一張蓋著手印的紙,衝我爸媽得意道,“老人家在彌留之際,親口說要把所有遺產留給他的孫兒楊祁和孫女楊嬌嬌。這是蓋著她手印的遺囑,弟弟弟媳,你們要不要驗證一下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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