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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不容易將包子咽了下去,睜大眼睛看著他道:“什麽?你……是在查女刺客?”


    他點點頭,一臉正色目不轉睛的將我望著,像是要在我臉上看出點什麽破綻來,頗有些審視犯人的意味:“不錯,上次那女刺客曾經在陳婉玉身邊做事,刺殺蘇兄未遂後逃跑,我跟著陳婉玉,是想查清那女刺客的底細。“


    我知道,宋離白這樣的人不會說謊,以他的性子也不屑對我說謊,但我對於方才聽到的這番話依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見到的明明是一對為情糾纏的男女,怎的就突然扯到了調查女刺客這樣完全不同的性質上麵?我夏小六風流半世,難道在這種事上也有判斷錯誤的時候?


    我原覺得宋離白是個呆子,此時自己卻被他弄得有些糊塗,不甘心道:“既然你對她沒有情義,她說那些話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反駁?償”


    他頓默,莫名道:“沒情意便是沒情意,為何要反駁?”


    我捂住胸口:“你……”


    又不願放棄的繼續追問:“那她說自己與那個什麽張公子已經私定終身的時候,你為何要那樣悲切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迴憶一下,有些不解:“悲切麽?我隻是站得腳麻,換了個位置站站而已。”


    我:“……”


    半天才緩過勁來,好不容易才將胸中一口老血忍住沒有吐到他臉上,我痛苦道:“你既然腳麻,為何偏偏要在那個時候換位置,就不能早點換或者晚點換嗎?”


    他一本正經問道:“為何?”


    我看著他一臉認真想知道答案的表情,胃裏一抽,忙擺手結束這個話題:“罷了罷了,說了你也不懂。”然後趕緊撇清自己:“不過我要說清楚,我事先並不曉得你是在查女刺客,我隻是覺得那個叫陳什麽玉的女子說話太過分,我與錦兒正好路過,實在聽不過去,才想著要上前替你討個公道。”


    聽完我的話,他的臉上的表情漸漸有些變化,原本坦蕩將我直盯著的眼神不自然收迴去:“你……當真是為了幫我?”


    我又吞下一個包子:“廢話,若不是為你,我何必去得罪那個陳大小姐?”


    他默了一默,看著籠屜裏的包子,沒什麽情緒的迴我一個:“哦。”


    也不曉得他是太愛麵子還是天生不善言謝,要從他這裏得到一句感謝之言簡直難如登天,不過能有一個“哦”已經實屬不易,至少他已不再那麽執著於我是不是不安好心,便趁火打鐵道:“你應該知道,名聲對女子家來說是極其重要的,因蘇晉曾經救我於囫圇,你又是他看重的好友,是以我才冒著毀壞清白的危險替你出氣,還不得已捎上了錦兒。”


    說著說著,做出愈漸傷心的模樣:“我們倆為你做了這樣大的犧牲,你不感謝我們便也罷了,還一直將我們當犯人一般看著,我沒來帝都之前,還聽聞帝都中人大多古道熱腸,善心俠義,看來是我夏小六時運不濟,遇人不淑,也怨不得旁人,就權當自己在修行罷了。”


    錦兒在一旁吃了半天包子,此時已是一嘴殘渣,看見我如此,也忍不住傷心起來,放下筷子抱住我的手腕欲哭未哭:“娘親,不怕,吃人的妖怪已經被我們嚇跑了,她要是再來,宋叔叔會保護我們,宋叔叔可厲害了。”


    我怯怯的看一眼宋離白,伸手抹一把並不存在的眼淚,吸吸鼻子難過道:“傻錦兒,你的宋叔叔自然會保護你,但他不喜歡娘親,恐怕還要把娘親抓了關起來,娘親以後不能天天陪著錦兒,但是錦兒要記得經常去看娘親……”


    錦兒天真的小臉露出驚恐的表情,然後立刻爬下凳子,站到我麵前伸開雙手大義凜然的將我擋在身後,瞪著眼睛不服氣的嘟嘴看向宋離白,憤怒道:“哼,宋叔叔,你是不是大壞蛋,你為什麽要抓錦兒的好娘親?”


    我心中頓時感動得幾乎潸然淚下,恨不得立時就把錦兒小丫頭一把摟緊懷中。


    宋離白被她吼得一陣無措,愣然瞧瞧她又瞧瞧我,反應過來朝我皺眉道:“我何時說過要抓你?”


    我忙道:“那晚你自己說的,若是再見到我定然不會將我輕饒,並非是我不遵守諾言,原本我是要準備立即動身離開的,但是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被逼著暫時留在翠竹閣,你若不信,去問問蘇晉便知道怎麽迴事了。”


    他低頭暗忖,若有所思的看我一陣,而後點點頭:“好,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敢對錦兒和蘇兄有半分不利,我定要叫你……”看著麵前的錦兒,不好說出什麽狠毒的話來,隻道:“總之,你隻要規規矩矩待在翠竹閣,我斷不會對你如何。”


    我心中大喜,自然是萬分情願的應下,心情大好的抱起錦兒,對他道:“看在我和錦兒今日為你獻身的份上,這一頓就由你請了,錦兒走,娘親帶你買糖去。”


    迴到翠竹閣的時候,溫煦紅日斜斜掛在湖麵上,雨桐院中薔薇花香,風鈴清唱,我嘴裏的小曲漸歇,在門口守候已久的蓮子見我們迴來,欣喜迎上前來接過我懷裏熟睡過去的錦兒,壓低聲音道:“夫人你們可算迴來了,叫奴婢好生擔心,”


    看她這幅形容,我心中有不詳預感,低聲問:“可是蘇晉迴來了?”


    她點點頭,我不安起來,又聽見她道:“不過先生並未來雨桐院,一到閣中便在正院見客,直到現在未曾離身,他並不知道你和小姐不在雨桐院中。”


    我緩緩鬆一口氣,複好奇道:“是什麽客人這麽要緊?抽空來看一眼錦兒的時間都沒有。”


    她懷中的錦兒不知在做什麽夢,發出幾聲喃喃囈語,蓮子搖籃一般抱著她輕輕搖晃,邊迴我:“聽阿喜說,是位姓柳的年輕公子,至於是什麽身份,奴婢就不曉得了。”


    姓柳麽?


    我心中忽想起一張溫潤笑臉,麵上頓時一喜,抑住激動盡量輕聲道:“你帶錦兒去房中睡下,晚上恐會來雨,記得替她蓋好被子,她若是醒來找我,你便立刻到正院來尋,知道麽?”


    蓮子點頭應下,我便折身一溜煙朝正院奔去。


    幸好方才迴來時我與錦兒亦是從後門溜進,否則豈不是要和蘇晉撞了個正著,不過這些此時都全然被心中的喜悅蓋了過去,我腳步輕快,一路上踏著落花,遠遠有茶香微襲,繞過齊腰高的青石魚池,便聽到幾聲朗笑傳來。


    我一眼瞧見檀木雕花椅上的白衣身影,滿心歡喜的走上前去,喚一聲:“知照。”


    他聞聲轉頭,那幅容貌依舊如我心中記掛的那般淡雅清煦,隻是大概舟車勞頓,他臉色比上迴見到稍蒼白些,瞧見是我,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笑著朝我作揖:“瑟瑟姑娘,別來無恙。”


    這一聲瑟瑟,是多麽的親切又動聽啊……


    這幾日在帝都中遇到諸多頭疼事,尤其是蘇晉這一樁將我折騰得身心俱疲,此時見到知照,頓覺清風拂麵,暫且能將一幹煩心事忘於腦後,高興的大步走近他,笑眯眯的伸手將他虛扶了扶,順便在他手上吃了一把豆腐,柔聲道:“早說了,知照不必如此客氣,多日未見,身子如何?來路上吃的可好?睡得可好?下人照料得可襯心?何時到的帝都,是否先好好歇息?”


    知照被我接二連三的問題問得陣陣愣然,而後微微臉紅,不自然的將手抽了迴去,眼神在我臉上左右飄忽:“我……”


    此時院中有一道帶著奇怪笑意的聲音響起:“小夏,你這般問柳兄,要他先答哪一個是好?”


    我這才反應過來此處並非隻有知照一人,轉身瞧見離落含笑坐在一旁,倒是蘇晉,卻未見到他的人影,我朝離落打了招唿,然後轉身安撫知照:“知照莫介意,是我唐突了,你先坐下,我們慢慢聊,慢慢聊。”


    知照微紅著臉客氣的道:“多謝瑟瑟姑娘掛念。”


    我正要扶他坐下,卻突然瞥見他身旁還坐著一素衣女子,隻見那女子將頭深深埋著,一副拘謹模樣,自我進門以來一言未發,這樣極低的存在感也難怪我現在才發現她,要緊的是,她見知照要坐迴去,便立即起身來扶,依舊低著頭看不清她的模樣,隻聽到她輕輕道了一聲:“公子小心。”


    我瞧在眼裏,不動聲色的坐到離落旁邊,丫鬟上前奉茶,我湊近離落低聲問道:“這女的是誰?”


    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把玉骨紙扇,扇麵上著了墨色蒼鬆,握在手裏倒平添幾分風流模樣,用扇子半掩著嘴迴我:“約莫是柳兄在路上撿的小妾。”


    我茶水剛入喉,登時就沒能忍住大叫出聲來:“什麽!”


    對麵兩人雙雙驚恐的將我瞧著,我察覺自己反應過激,忙揚了揚茶杯幹笑道:“沒事沒事,就是這茶太好喝了,哈……哈……”


    知照笑笑沒說什麽,他身旁的女子又怯怯的低下頭去。


    不過這迴倒讓我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也不過是常見得到的普通之姿,最多也就算得上一個中等,難道知照就鍾意這樣的?還是她身上有什麽了不得的才藝能令知照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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