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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後,我倆悄然晃出後門,四下裏寂靜一片,並無人跡,我和錦兒對視一眼,便將她一把抱起,朝鬧市的方向飛奔而去攖。


    等到了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錦兒小丫頭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見到這個也哇,見到那個也哇,逛了一上午光顧著激動硬是沒說出過一句完整的話,我心中的成就感隨著她一聲聲哇不停膨脹,深深覺得自己帶她出府這個決定果然沒做錯。


    可惜的是,因怕迴到翠竹閣不好向蘇晉交代,是以許多有趣的玩意兒錦兒也隻能拿在手中把玩一陣便戀戀不舍的放迴去,我看得心中不好受,便暗自將她瞧上的那些小東西的模樣一一記在心中,打算迴去都親手做來給她玩,但看到她不知第幾十迴拿起一張花木麵具愛不釋手的細看並且還有繼續下去的趨勢時,我最終放棄了這個念頭決定隻挑一兩樣簡單的來做算了……


    我與夏連早前在帝都時,就聽聞北麵街上有一家聞名全城的黃記包子鋪,說那店裏包子師傅的手藝是十八代祖傳下來,世間目前僅此一人,做出來的包子唯有兩字可以形容:絕了。


    我與夏連早就想去證實一番,但始終未能逮著這個機會,今日正好可以帶錦兒丫頭去嚐個新鮮,左右錢袋子裏的銀子也是那蘇晉的,拿在手裏玩的不能帶迴去,吃進肚子裏的總歸要吃個盡興。


    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一點不錯,我和錦兒正一大一小喜滋滋往北街上去,路過一條僻靜巷子時,卻猛然撞見一個極為熟悉的壯碩身影,頓時嚇得渾身一顫,一把抱起錦兒就躲到一旁的菜攤子後麵償。


    錦兒亦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得小臉愣愣,反應過來後急忙往我懷裏縮縮,悄聲道:“娘親,你是不是看見爹爹了?”


    我心裏苦哈哈的想,要真是蘇晉那倒還好辦了,隻可惜今日離府時沒看黃曆,不出門則已,一出門竟然就遇到我目前最不想遇到的一尊大佛,正是那晚在尚書府中與我和夏連爭搶琉璃盞的宋離白宋大將軍。


    雖然如今琉璃盞已被夏連帶離帝都,他此時就算活捉了我也再找不到它的下落,但當晚我那樣惹怒了他,為了保命還信誓旦旦的答應了他定會立刻遠離帝都,今後不再出現在他麵前。如今不過兩日,若叫他發現了我,再知道我不僅沒有離開帝都,還要留在蘇晉身邊整整三月,恐怕會二話不說立即將我扔進那天牢裏去。


    我伸手在嘴邊噓了一聲,盡量放低聲音道:“錦兒放心,不是爹爹,但是這個人是個會吃人的大壞蛋,我們不去吃包子了,我們去吃餃子,好麽?”


    可憐了錦兒小兒人,被我接連這樣嚇唬,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隻得茫然的點頭應和,我心中雖愧疚,也隻能先將麵前困境應付過去,等事後再好好安撫她,將她抱在懷中正想悄然遁走,卻聽到巷中一道清脆女聲響起。


    “宋將軍,我與你注定是無緣的,你就不要再糾纏我了。”


    我忽然就想起夏連說過的一句話來:八卦這個東西,當真是比毒藥還要命……


    我的腳步沉如千斤,再邁不開一步,又默默縮了迴去,繼續隱在菜攤子後麵細聽。


    錦兒小手抓住的的衣袖,怯怯道:“娘親……”


    我拍拍的她手輕聲慰撫:“錦兒不怕,娘親在這裏。”


    借著菜攤子掩護,我小心露出半個腦袋,仔細看清不遠處除了宋離白一人之外,他對麵果然還站著一個麵容清秀的妙齡女子,雖說不上如何的花容月貌,但也算得是小家碧玉,穿著打扮也並不像普通人家的千金。


    萬萬沒有想到,像宋離白這樣木頭般的男子,竟然也能在情這個字上染指一二,當真是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鬥量,木頭也有開花日啊……


    宋離白側對著我,並不能很好的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隻是聽到他用一貫的語氣,也就是沒什麽語氣的問道:“什麽意思?”


    那女子的確膚若凝脂,明眸皓齒,但神情卻像是自小便養出來的傲慢,道:“雖然你是衛國的神武將軍,爹爹看中你的才能,將我許配給了你,但你應該清楚,這門婚事若是沒有我的答應,也斷不可能成的,我曉得你鍾意於我,隻是姻緣這種事強求不來,我希望你可以看開些,莫要繼續糾纏於我了。”


    我瞧見宋離白一邊的眼神怪異,沉吟半晌,始終沒說出什麽話來。


    這女子這番話確然說的有些傷人,換作旁人聽了無論如何也要傷情一番,雖然宋離白的表現稍有些平靜了,但依照他的性子,傷起情來倒很有可能就是這幅形容,對他這樣腦子裏大半部分隻有打打殺殺的人,心裏麵縱使再波瀾萬丈,麵上能做出這樣的反應著實不容易了。


    見宋離白不說話,那女子臉上露出些厭煩的神情,問他:“宋將軍,你知道我為何不喜歡你麽?”


    我一聽她這個問題,就曉得她接下來不會有什麽好聽話,依照我在這種事上還算豐富的經驗,應對這個問題最佳的反應便是要謹記四個字:欲擒故縱,裝作不屑的說一聲“我並不在乎”,然後不做留戀的轉身離去給對方一個瀟灑無比的背影,讓對方訝之恨之,念之思之,最後再迷之愛之。


    若是實在是修為不夠做不出這樣的瀟灑不羈,那便退而求其次選擇沉默不語,對方就很有可能覺得談不下去而自己轉身離去避免過份傷情,若對方是個厚臉皮的,非要自己繼續說下去,至少話中傷人的程度也能減少三分不至於太傷自尊。


    偏生宋離白這呆子雖然身手矯健無比,卻天生是個木魚腦袋,聽到這種顯然是挖了坑等他跳進去的問題,竟然老老實實的答了一句:“不知道。”


    我作為一個旁觀者,都替他覺得胃疼……


    果然,那女子臉上的表情立時多了幾分輕蔑,打量宋離白譬如打量一根廉價的大白蘿卜,不留情麵的道:“因為你無趣,你是這世上我見過的,最無趣的男子。”


    這話聽得我都忍不住肉緊,沒想到這姑娘看上去頗乖巧,絕情起來竟如此寡薄。我一向以為,兩人之間若不得相愛相守,縱然做不到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也不必說出這等絕情話來在對方心上再橫插一刀。說他無趣也便罷了,竟還要再後麵加一個世間之最,若換作我是那宋離白,隻怕早已經一巴掌掄上去並罵山一句:“你才無趣,你全家都無趣,你祖宗十八代都無趣!”才夠解氣……


    我仔細聽著宋離白的反應,等了半天,卻隻聽見他淡淡的答了一個字:“嗯。”


    ‘嗯’,這個字,看似簡單,平無波瀾,但別人聽不出來,我情史豐富得可以編一本風流手記的夏小六怎麽會聽不出來這分明是在故作灑脫,看著風中宋離白那略顯蕭瑟又透出三分孤寂來的身影,我可以想象出在這個嗯字下麵隱藏著的怎樣一番暗潮洶湧,那顆被鋒利情刃捅了窟窿的心是如何如何的搖搖欲墜。


    我忍不住在心中深深唏噓,這宋將軍當晚在我麵前是那般勇猛威風,此時卻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傷於無形而全然無力反抗,情這一字,當真叫人莫可奈何。


    令我感到憤恨的是,宋離白都卑微到這個地步了,那女子竟然還嫌傷他傷得不夠深,不依不撓道:“你看看你自己,我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你依舊是這個反應,爹爹說你年紀輕輕便立下功勞無數,有統領三軍之能,但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麽地方值得我把下半生托付於你,我要的不是一介武夫,而是像張公子那般知情知趣,每日裏都可以哄我開心的風雅才子。”


    我簡直都聽到了自己磨牙的聲音,這姑娘定然是哪位高官家的千金,從小寵得過了,才養成這幅目中無人的性子,宋離白從方才到現在一句失禮的話沒說,她倒是嘴裏含了飛鏢似的,這麽多過分話說起來都不帶喘氣的。


    又瞧見那女子臉上紅暈若隱若現,做出一副嬌羞狀:“雖然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殘忍,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其實,我與張公子已經私定終身了。”


    我眼睜睜看到宋離白顫著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那女子完全不為所動,繼續道:“雖然張公子在朝的位份低你一等,但他的家世你卻比不上半分,他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朝中的肱骨之臣,而你卻隻是一介草芥出身,就連父母是誰都不知曉,你不覺得同張公子相比,你與我太不相配麽?”


    我去她大爺的!


    一股無名之火瞬間從腳底飛躥而起,心中的憤懣再也無法壓製住,之前對宋離白的顧忌頓時統統拋之腦後,我在錦兒耳邊嘀咕了幾句,便一把抱起她起身從菜攤子後麵走出,笑盈盈的朝宋離白喚一聲:“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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