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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以為,夏連說師父迴山的事是為了讓我迴廟編來誆我的,但當我頂著暖洋洋的日頭左手一隻夏連,右手一隻小白迴到紫龐寺後院,看見師父他老人家盤腿坐在枇杷樹上閉目打坐時,我才覺著我大概是冤枉了夏連,轉過頭去正想誠心同他道個歉,卻瞧見他一臉呆滯滿是訝異的模樣,我頓時白了眼,原來這小子真是在誆我,隻不過是師父迴來的趕巧。


    師父他老人家挺直脊梁,端坐於枇杷樹上,法相莊嚴,日光斜斜照上去,恍惚有一種真佛現世的錯覺,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感覺自己師出名門,是歸隱世外的高人之徒,但事實證明,這種感覺每每都持續不了半刻鍾以上,尤其是這迴頗為短暫,悲催的結束在了師父隱隱的唿嚕聲中。


    我滿懷敬畏的走過去正想叫師父一聲,聽到這起伏有序的唿嚕聲後,著實受了不小的打擊。


    夏連歎息著過來拍拍我的肩,“師父他每迴瞌睡鑼鼓震天響也叫不醒,我們還是先迴房,正好也睡一睡午覺。”然後哈欠連天的嘀咕著他心心念念的晚亭姑娘領著小白去過沒有追求的日子了。


    我看著熟睡中的師父頗為傷感的歎息了一陣,也緊緊追上了夏連的生活節奏。


    一頭倒迴床上,我在心裏稍稍盤算一番,打算將營救昭遠公主的事辦完以後,就找個機會下山,去找那千花樓的秦若姑娘打聽打聽我那位心上人的下落。


    說起來,也是我運氣不好,這麽些年來,我一直在找他,但每每總在終於有了一些線索時,就會莫名其妙的斷掉,比如這個秦若姑娘,我上幾迴找她,都沒能見上她一麵,聽說她是涼國人,雖是千花樓的花魁,卻常年不在衛國都城中,想見上她一麵當真是難如登天,這一迴,也是要碰碰運氣了。


    睡過去之前我還在想,那個昭遠公主當真是尊貴得很,竟能勞這許多人的大駕專程來營救她,據說她是涼國的榜首美人,笑能傾國,我以為能上榜的美人除了長得比較好看以外,絕對要有一兩樣能拿的出手的技藝,比如秦若姑娘就有一把勝過百靈的好嗓子和連宮中樂師也自歎不如的琴技,這個昭遠公主,卻未曾聽說有什麽特長,當然,如果親爹是涼國皇帝也算是特長的話,那就難怪她能位居榜首了。


    這個特長,還真是誰也比不來。


    話說迴來,我作為女子,女工廚藝琴棋書畫一樣不會,打架吃肉喝酒罵街倒是樣樣不落,實在沒什麽特長,非要揪出一點來,那便是頭發特長……


    這頭發,自小就剪過一兩迴,師父也怪得很,我提過好幾迴都不願意給我剃度,也不告訴我原因,但留著長發也有許多好處,比如知照總不能喜歡一個光頭的女子,還俗時也要花時間蓄發,所以長久以來我也將剃度這事慢慢忘卻了。


    睡得迷糊時,被師父一把從床上提起來,我揉揉眼睛,師父一把扔給我醒瞌睡的冷帕子道:“小六子,隨為師下山一趟。”


    我冷帕子還沒往臉上擦,瞌睡頓時就全醒了,我瞪著眼睛問他:“師父啊,是……是有什麽急事麽?”


    師父道:“算不得急事。”


    我又問:“那什麽時候迴來?”


    “今晚就迴。”


    於是我和師父還有夏連,半個時辰後,出現在離燕南山最近的一個都城,隴定城中。


    上迴我和夏連下山,到的是更遠一些的太倉,隻因隴定遠不比太倉繁華,說白了,隴定就是一個十分落後的都城,算是衛國腳下比較窮僻的地方,雖說它窮僻,但也不是沒有富人,隻是很少,而且隴定城中的富人大多都沒讀過什麽書,幾乎都是靠收平名百姓的一畝三分地發家致富,更有甚者起家於強取豪奪,乃是名副其實的野商。


    師父帶著我們行過鬧市,又穿過一條狹窄巷道,再飛簷走壁過幾處破落的民宅,總算是在城中一處偏僻之地見到幾間簡陋的住宅,這些住宅,看著像是荒廢已久,但卻遠遠地就聽到孩童的嬉笑吵鬧聲。


    我一直以為,師父他老人家是個俗人,雖常以一副入境高人的姿態來教導我們,但往往不會以身作則,是以我們對他的教導總是不屑一顧,到此我才曉得,我這個師父,遠比我想象的還要高深,我在他座下這近二十年,也未曾能學到他的三分境界。


    尤其是看著滿院的乞丐孩童一口一個先生叫著師父時,我深刻感受到,與他比起來,我們果然還是太嫩了。


    師父說,這些可憐的小東西,大多都是在流.亡過程中死了雙親,還有一些是受人販拐賣被救下,師父已經派人尋找他們的父母,剩下的則是師父雲遊途中所撿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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