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東土秦家在給錢這件事上,還是很大方的。


    望著方貴那隻坦然的手掌,甲公子隻是輕蔑的打量著他,然後點了點頭。


    他身邊的一位黑甲衛士便將腰間的一個囊袋解了下來,從裏麵取走了幾樣信物與法寶,然後便將沉甸甸的袋子向著方貴扔了過來。


    很明顯,那袋子裏著實裝了不少銀錢,方貴兩隻手抱住了,倒是險些捧不住,那位甲公子望著方貴喜上眉梢的模樣,輕輕吐出了幾個字“有意思”,轉身走了。


    其餘人等也皆一言不,跟著甲公子走了出去,包括了青衣婢女也迴廂房收拾了些東西,並不準備與方貴道別,便先去了庭院之中等著,隻有黑衣老嫗和小鯉兒還留在廳內。


    “方貴哥哥,你以後會來找我嗎?”


    小鯉兒看著方貴,兩隻圓不溜的大眼睛非常的認真。


    方貴正著急著想打開那個袋子看裏麵有多少銀子,但當著黑衣老嫗和小鯉兒的麵總是不好意思,這時候心焦難耐,還是敷衍著拍了拍小鯉兒的肩膀,道:“放心吧,十年內一定去!”


    心裏倒是想著,這秦家人傻錢多,可不得經常去?


    至於說十年,卻是因為自己騙來了人家的家傳正法,為了少惹禍端,那怎麽也得給自己留十年功夫消化一下再說,十年之後,要麽自己早就成了飛天遁地的大人物,要麽仙人老爺爺過來接自己迴家了,無論是哪種,自己都不必害怕,堂堂正正的過去找她便是了!


    小鯉兒得到了這個迴答,心裏極是滿意,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黑衣老嫗看著小姐臉上罕見的笑容,又看了一眼方貴,心裏已經微微沉了。


    方貴不過十幾歲年齡,還分明是個小孩,但經曆了這一番大難,卻也埋下了禍根,他險些氣血枯竭而死,如今雖然救了迴來,但以她的眼力,卻分明可以看出此子身上的變化。


    如今的方貴,看起來似乎精神旺盛,身體康健,但那隻是因為服用了養息丹之後,藥性轉化之下帶來的表象而已,仔細看去,卻能夠現這小兒的頭根裏,都已微微白……


    ……都是因為本源傷的太重啊!


    說什麽十年時間,這小兒還能夠活得了十年嗎?


    “哈哈,你們路遠,早點動身,我就不送你們啦……”


    方貴十分大度,客客氣氣的跟小鯉兒和黑衣老嫗道別,甚至顯得有些焦急。


    小鯉兒點了點頭,隻是有些留戀的看著方貴,但黑衣老嫗心裏猶豫了一番,卻忽然間走向廳內,提筆寫了一封書信,在末尾打上了一道法印,然後鄭重的看著方貴道:“小兒,你救了我家小姐,便是你的大功德,老身以金銀謝你,倒是俗了,隻想問你,可願修行麽?”


    “修行?”


    方貴怔了一下,他當然是想修行的,這是他人生裏排行第二的大事。


    不過還是搖了搖頭,道:“我可不跟你們去做下人!”


    黑衣老嫗搖了搖頭,道:“甲公子已經收迴了成命,你便想去也去不得了,不過你若是願意修行,老身倒也可以指條明路給你,我當年本是出身安州嶺南胡家,對這安州修行宗派也算比較了解,還有些故人在此,你若是願意修心養性,踏上修行之路,我可以薦你入仙門!”


    “入仙門?”


    方貴聽了此言倒是唬了一跳。


    他是天天跟著朱瞎子聽那些仙人傳奇故事的人,對仙門當然也並不陌生,知道所有故事裏那些行俠仗義的人都是仙門裏出來的,可以說,那所謂的仙門,就是修行之人的學堂啊!


    在自己眼中,那仙門就是高高在上,不可觸摸的存在,聽說青石城城主家的公子進入仙門,還得經曆多方考核,再獻上不知多少金銀珠寶呢,這等地方,又豈是想進就能進的?


    眼前這老婆婆不是在吹牛吧?


    她也就是個下人,居然能有這麽大的麵子?


    黑衣老嫗當然不知道方貴小小年紀,想法就如此的複雜,還以為他是驚呆了,便點了點頭,道:“安州雖然是個小地方,但氣運所鍾,倒是養出了幾條潛龍,其中有個太白山,那位山主曾與我有一麵之緣,他便是個很不錯的,你若是能拜在他門下,當能學些真的東西!”


    “我答應!”


    方貴毫不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如今他倒是還沒想好要不要真的去,但有這個機會,當然先拿下來再說。


    拿到了之後,自己可以選擇去或不去,不答應,可就一點選擇也沒了。


    見到方貴答應的爽快,黑衣老嫗倒有些意外,但她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將手裏的書信遞給了方貴,道:“你若想好了,便執此信往太白山去吧,隻說是嶺南胡家的胡秀婆婆薦你來的,想來那太白山主也會看在我的麵上,允許你入門學些東西,隻是修行之路漫漫,艱難險阻無盡,老婆子我能夠幫到你的,也隻是幫你引薦條路,剩下的還是隻能看你自己了!”


    “我懂!我懂!”


    方貴一口答應了下來,黑衣老嫗說的話,每天在朱瞎子那裏聽十幾遍,早就夠了。


    尤其“修行之路漫漫,艱難險阻無盡”十二個字,更是像開場白一般,壯聲勢,沒用處。


    外麵莊子裏,一艘精美而寬敞的法舟已經從天而降,方貴便也與黑衣老嫗和小鯉兒道別,然後目送這抱了那兔籠子的小丫頭登上法舟,立身於舟弦之上向自己揮手,法舟下方,有符文漸次亮起,跟著靈光憑生,詳雲匯聚,托著法舟直直升上了半空,朝著東方徑直去了。


    方貴立身於這莊子之間,直到法舟與那些黑衣甲士盡皆沒了影子,才左右打量。


    隻覺周圍景色依舊,那飛天遁地的仙人和龐大神奇的法舟,倒都像是一場夢一般,對於在牛頭村生長了十幾年,雖然每天都在聽些仙人傳說卻始終過著普通人生活的他而言,多少有些不真實感。尤其是這幾天裏的經曆,迴過頭想想,倒有些像是場怪異的夢境……


    當然這時候來不及想這些有的沒的,方貴確定那些人已經走了,急忙一溜煙跑到了廂房之後,瞧瞧左右無人,忙將手裏的那個囊袋打了開來,然後向著地上倒了下去……


    嘩啦啦……


    頓時一小堆紫光耀眼的晶石出現在了方貴的眼前。


    方貴頓時懵住了,半晌之後憤怒的叫了一聲:“銀子呢?”


    他以為這囊袋裏得有多少金銀珠寶呢,沒想到倒出來的居然是一堆紫色的晶石,每一塊都有拇指大小,看起來倒是晶瑩剔透,美輪美奐,但哪裏能比得上白花花的銀子喜人?


    銀子能買酒買肥雞,這玩意兒幹嘛,送給紅寶當吊墜嗎?


    “難道是那孫子騙我的?”


    方貴一時有些失望,忍不住自己嘟嚷。


    不過方貴畢竟也是有見識的,平時聽多了從朱瞎子那裏說出來的修行界秩事,倒是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咂了咂嘴,慢慢的反應了過來:“瞎子叔說修行道裏的人不用金銀珠寶,人家用的東西更貴重,好像是什麽靈幣靈石之類的,難不成說,這些都是靈石一類的?”


    想到了這裏,倒是漸漸欣喜。


    他可是知道,說這玩意兒一塊能換好幾塊金子呢!


    一邊想一邊撿起了那紫色晶石細細打量,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總覺得這些靈幣靈石是特別貴重的玩意兒,若是小鯉兒或是那甲公子隨身帶著,也就罷了,這個囊袋可是從一位甲士身上隨手取了下來的,怎麽也會有這麽多,連下人都有的玩意兒,又怎麽會值錢?


    細細一數,這紫晶居然有三十二塊之多,更讓方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他更是意識到,這個囊袋看起來也不怎麽大,隻不過巴掌大小,似乎還不如這些紫晶加在一起的體積更大,那麽這些紫晶又是如何一鼓腦兒全裝在裏麵的,難不成這一隻小小囊袋也是個寶貝?


    方貴漸漸的臉色有點呆了。


    他也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好像他們家的下人,確實比我們這裏的老爺更有錢啊……”


    貌似自己真的錯過了一場大造化?


    或許剛才該用銅板卜上一卦才是!


    不過這念頭也隻是一轉而逝,旋及想道:“方貴大爺我可是仙人後代,等仙人老爺爺來接了我,迴去不知多少榮華富貴呢,秦家家主我都不做,更何況是做個有錢的奴才……”


    如此一想,心裏舒服多了,一塊一塊的將紫晶裝進了袋子裏。


    心裏美滋滋的想:“就拿這些錢迴去當聘禮,一口氣娶了紅寶和花寡婦,再買上十壇子酒和一百隻肥雞辦喜事,然後等著入了洞房,老爺我就拿著薦書去仙門修行去啦……”


    腰囊往懷裏一塞,這便一溜小跑迴牛頭村娶媳婦去了。


    也在此時,那一艘正於九天之上,緩緩駛向了東土的法舟之內,最精致舒適的一方舟倉裏,秦家小鯉兒正蹲在了地上喂一窩兔子吃草,青衣婢女與黑衣老嫗則規規矩矩的在一旁侍立,過了許久,待到確定周圍無人窺探之後,那青衣女侍才緩緩轉頭看黑衣老嫗看了過來。


    “到底還是留了一縷因果?”


    青衣女侍沒有開口,卻有一縷神念打入了黑衣老嫗識海。


    “小姐命太苦了!”


    黑衣老嫗沉默了一會,才低聲道:“多一道因果,將來便多一分變數!”


    青衣女侍似乎有些啞然,道:“你從哪裏看出來這個鄉下野小子有幫到小姐的可能?”


    黑衣老嫗猶豫了一會,道:“或許是他天生就叫人看著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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