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紐約,遍布廢墟的維度鏡像中。


    坐在一處崩壞的建築物石塊上的梅林,正在擦拭著自己的劍,在他腳邊丟著一具屍體。


    黑矮星,黑暗教團的戰爭野獸已經失去了唿吸,也失去了自己的腦袋。


    猙獰而龐大的無頭軀體被丟在坍塌的廢墟裏,腥臭的血液從脖子的傷口流出,就像是一泓汙濁的池水,遍布在那滅霸之子的屍體周圍。


    伽娜塔剛剛來過。


    但睡得迷迷糊糊的饕餮小姐,對於黑矮星這種味道不怎麽好的“食材”並不感興趣。


    所以她隻是來看了一眼,就又迴去了廢土,繼續自己的休眠。


    她的胃口似乎也被渡鴉大君養刁了,可以預見的是,在伽娜塔睡醒之後,要滿足她胃囊必然會變得更困難,這著實是個不幸的消息。


    但也有好消息。


    “哎呀,等了這麽久,終於要等到你的第一次蛻變了。”


    渡鴉大君左手握著利刃猶大的劍柄,右手托著冰冷的劍刃,將這把嗡鳴不休的劍平舉著放在眼前。


    他用一種期待的目光,看著手中的利刃。


    它在蛻變。


    灰撲撲的劍柄就像是脫殼一樣,不斷的改變著形狀,這鋼鐵造物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在一聲聲清脆的劍鳴中,塑造著新的形態。


    當初梅林授意黑暗工匠格雷納為他鑄造猶大的時候,就說過,他需要一把地獄之王的佩劍。


    但那樣的武器並不是一朝一夕能製作完畢的,因此,格雷納換了一種方式來為渡鴉大君完成佩劍的鑄造。


    它製造了一把可以成長的利刃。


    通過和不同的對手作戰,通過不斷的汲取各種力量,不斷的在戰火中自我淬煉。


    隻要梅林不停下前進的腳步,猶大就會一直成長,最終具備絕世的威能。


    盡管誕生的時間並不長,但猶大經曆的戰鬥卻並不少。


    它刺死了荒原狼的力量分身,在火焰之王的心火中灼燒過,又經曆過凍結萬物的白霜淬煉,每一日都在虛榮中溫養。


    猶大就像是一塊幹癟的海綿,不斷的從梅林的經曆中汲取自己所需的營養。


    在砍掉了黑矮星的腦袋,奪走了這野蠻生命的性命之後,它終於走到了初生蛻變的邊緣。


    它很欣喜。


    在梅林雙手中不斷的顫抖著,與自己的主人分享著自己的喜悅。


    梅林也感覺到了猶大的激動,他笑嗬嗬的敲打著這把虛榮之刃的劍脊,在那清脆的迴音中,他說:


    “我還指望提著你去和我那位‘老父親’好好談一談,現在的你還傷害不到它,但沒關係,很快,你的獠牙就足夠鋒利了。”


    “繼續成長吧,這才是剛剛開始呢。”


    “喲,瞧我發現了什麽?”


    “一頭落單的地獄大君!他腦海裏的邪惡知識和力量,是那些弱小的英雄們的百倍千倍以上,他的靈魂更是難得的美味,我們不要驚動它,讓我們從背後慢慢靠近他,然後...”


    “拗斷他的脖子,去掉頭,丟進轉生之池裏,天堂就又會多出一位至高大天使啦!”


    帶著調侃和捉弄語氣的聲音在渡鴉大君背後響起,伴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散發著溫潤光芒的五指落在了梅林的脖頸上。


    那纖細的五指飽含力量,看上去好像隻需要輕輕一扭,就能將梅林格殺當場。


    “嗡”


    正在蛻變的猶大發出一聲怒吼,從梅林手中跳起來,就像是被無形的手揮動,在劍刃嘶鳴間,狠狠的刺向大君背後的人。


    但下一刻,這暴怒的利刃,卻被大君輕輕握住。


    “別怕,是朋友。”


    梅林安撫著自己的武器,他頭也不迴對身後笑做一團的人說:


    “你看樣子真的很閑啊,那些放逐天使們的事情都處理完了?”


    “沒有,但我把那些事丟給米迦勒去做了。”


    白色的羽毛在這一刻飛舞於渡鴉大君身側。


    那些散發著光芒的羽毛漂亮極了,它們在光芒中舞動,在若有若無的聖歌聲中,勾勒出了相當神聖的一幕。


    在梅林的注視中,他身後的人拍打著翅膀,在那羽毛與光的飛舞中,從天空緩緩降下,就懸停在大君眼前2米的地方。


    大天使加百列依然穿著那很中性化的黑白格子西裝,赤腳踩著水晶製作的高跟鞋,金色的頭發梳的很瀟灑。


    她抱著雙臂,臉上滿是輕鬆的笑容。


    確實是老熟人了。


    “米迦勒對於曾經姐妹們的迴歸表現的相當歡迎,他樂意幫我完成那些繁瑣的事情,樂意看到天堂榮光再現,而他古板嚴肅的性格,也有助於大天使海文重新‘適應’天堂的一些規則。”


    加百列聳了聳肩,她背後寬大的白色翅膀拍打著,代表著她稍顯煩躁的心情。


    她撇著嘴說:


    “滿口說著公平交易什麽的,可一點都不神聖,我們做事的風格從來都沒有那麽赤裸裸,想在天堂中過的愉快,信仰的外衣是必須的。”


    “但願我可憐的姐妹,被放逐者海文能早點理解這一點。”


    梅林安靜的聽著加百列的吐槽。


    他手中的虛榮之刃的蛻變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桔色的光芒不斷的從劍脊與劍柄上湧出,就像是蟲繭一樣,將這把劍包裹了起來。


    仔細去聽,還能聽到光繭裏傳出的,撕裂與噬咬的古怪聲音。


    “你肯定不隻是為了和我聊聊天才來這裏的。”


    梅林坐在廢墟的邊緣,在鏡像維度的夕陽照耀下,他的影子在地麵上不斷拉長,將背後的廢墟整個籠罩起來。


    那些寄身於影子中的陰影翻滾著,如潛伏於黑暗中,窺視世界的怪物。


    而在他身前,加百列身上散發出白色的光,那光芒和夕陽融合在一起,將她背後的區域籠罩於如水波漣漪搖曳的光中。


    光與暗的界限就在大天使和大君的腳下,但並非清晰可見,更像是犬牙交錯的對抗。


    渡鴉大君抬起頭,他看著加百列,他指著自己手中的光繭,說:


    “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有點忙,所以,有話就說吧。”


    “我是來邀請你和我去喝杯酒的。”


    大天使伸手撥了撥自己瀟灑的發型,她對梅林說:


    “難得遇到你親身來到現世,而且身邊還沒有你的那些難纏的妻子們,沒人阻止,也沒人打擾。”


    她對梅林擠了擠眼睛,故意挺起胸膛,又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若有所指的暗示道:


    “這難道不是個絕好的拈花惹草,紅杏出牆的好機會嗎?”


    “你的用詞有些不太規範。”


    渡鴉大君表情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他目光清澈的看著故意誘惑他的大天使,他說:


    “而且我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雖然平時有些不著調,看上去瘋瘋癲癲。”


    “但你確實已經把一切都獻給了信仰,你是諸多大天使中對你主最誠摯的那個,你心中並沒有多餘的位置留給其他人,在此地的隻是一具承載信仰的軀殼而已。”


    梅林打量著加百列在光中的軀體,他搖了搖頭,他說:


    “我確實欣賞那些風姿卓越的女性,但我對漂亮的人偶娃娃卻沒什麽興趣。”


    “嘁,沒膽子的男人。”


    又一次勾引失敗的大天使撇了撇嘴。


    她伸出手,探入身邊的光中,抓住了一樣東西,然後滿臉不爽的對梅林說:


    “好吧,我是來送東西的。”


    “啪”


    一樣纏繞著金色光芒的東西被丟給了梅林。


    後者接在手中。


    那東西入手頗為沉重,金色的流光在它表麵纏繞的如同實質,但在梅林的注視下,那些金色的光快速消散,很快就將它真正的麵目暴露在了渡鴉眼前。


    一把銀色的斷槍。


    準確的說,是一把戰矛的矛頭部分。


    四指寬,兩掌長,造型古樸。


    在武器兩側利刃的部分上沒有太多的花哨裝飾,就像是飽經時光的磨礪,梅林的手指摩挲在那利刃上,鋒利的刀刃上,有種磨砂的質感。


    這斷矛的中央有些孔洞,並非一體鑄造,有些鐵絲一樣的東西穿過那些孔洞,纏繞在斷矛的握柄上。


    這讓這把斷矛的外形看上去有些粗獷。


    僅從外表來看,它並不神聖,也沒有那種攝人心魄的威嚴。


    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武器。


    “命運之矛,世人也叫它‘聖朗基努斯’,傳說它刺穿基督的軀體,因而沾染聖血。”


    加百列看著梅林手中的武器,她就像是介紹一樣,輕聲說道:


    “但傳言頗有謬誤,或者說,世人所尊崇的聖物,隻是這東西的複製品,它從誕生時就一直被存放在天堂的密櫃中,除了我主之外,再無第二個使用者。”


    “它是我主用來製作,修繕世界的工具,並未使之參與過戰鬥,也並未沾染過任何敵酋之血。”


    大天使低聲說:


    “說實話,我真的不明白,你費了這麽多大功夫追逐它,這又有何意義呢?”


    “我不會告訴你的。”


    渡鴉大君像是握著短劍一樣,握著命運之矛,在空中揮舞了幾次,那感覺頗為順手。


    他看著加百列,他說:


    “但你終會知道的,在我使用它的時候,你會知道原因的,再為我介紹一下吧,關於這創世的武器的妙用,我聽說,它可以掌控命運?”


    “那是誇張的說法。”


    大天使語氣輕鬆的解釋到:


    “因為被我主長久持有的緣故,它的氣息確實可以讓一百二十尺之內的所有生物盡數臣服,但那並不來自於武器本身,而是來自於我主的威嚴...”


    “是嗎?”


    梅林藍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戲謔。


    他突然抬起手中的斷矛,對身前2米的大天使說:


    “那麽,聖加百列!臣服於我!”


    在梅林舉起斷矛的時候,加百列就感覺到了不對,她飛速後退,但在梅林說出指令前,她並沒有能遠離梅林一百二十尺。


    於是,在大君的注視中,加百列的表情變得茫然。


    她拍打著翅膀,從空中緩緩落下,以一個誠摯的姿態,半跪於大君眼前,她低著頭,收攏翅膀,用夢囈一樣的聲音說:


    “我臣服於您,我的主人...”


    “嘖嘖”


    梅林彈了彈舌頭,他站起身,走上前,伸出手指,點在加百列下巴上,將大天使的臉抬了起來。


    他看著加百列茫然無聲的目光,幾秒鍾之後,他頗有些意興闌珊的說:


    “別玩了,你的演技很拙劣,你知道嗎?”


    “嘁,沒意思。”


    半跪在地麵的大天使的眼神重新變得靈動,她一把拍開梅林點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用一種挑釁的眼神,頗為不屑的對大君說:


    “我還在期待你接下來要我做的事情呢,梅林...”


    “繼續說吧。”


    渡鴉看著手裏的命運之矛。


    盡管加百列掩飾的很好,但剛才那那一瞬間,她確實陷入了強製的臣服中,這一點是瞞不過梅林的感官的。


    命運之矛來自天堂,來自上帝,侍奉上帝的大天使對它完全不具備力量抗性。


    這一點並不奇怪。


    但如果加百列都無法豁免這東西的威能,那就代表著,與她同階的其他地獄大君們同樣不能。


    “除了一百二十尺的命運領域之外,命運之矛最大的特點就是它足夠鋒利。”


    大天使拍了拍褲子的塵土,她對梅林說:


    “它的鋒利是概念層麵的,任何形式的防禦都會被破開,換句話說,當你持有它的時候,就連真正的神,都會在你眼前流血。”


    “嗯,這個好!”


    梅林滿意的點了點頭。


    在加百列的注視下,他用手指扣住命運之矛的邊緣,在一次撕扯之後,一團藍色的宇宙原力被從命運之矛裏扯了出來。


    那藍色的,如史萊姆一樣扭動不休的能量被梅林反手拍在腰間的渡鴉之書上。


    如群星璀璨的流光在那本書表麵一閃而逝。


    這一幕讓大天使瞪大了眼睛。


    果然,梅林找上帝要命運之矛的目的並不單純。


    盡管大天使不知道那團藍色的能量代表著什麽,但她能從其中感覺到源自群星起源的悠遠蒼涼。


    “唰”


    在宇宙原力被剝離之後,渡鴉大君當著大天使的麵,將命運之矛丟向了自己手中的桔色光繭。


    正在蛻變的虛榮之刃感覺到了主人的動作,它欣喜的發出一聲嘶鳴,將命運之矛吞入自己的光繭中。


    下一刻,鋼鐵撕裂與噬咬的聲音徒然變得劇烈起來。


    “你!”


    這一幕讓大天使突然憤怒起來,她背後的大翅膀排起,在狂風漫卷中,她指著梅林,尖叫到:


    “那可是...你怎麽能...”


    “我完成了約定,這東西已經歸我了。”


    梅林揮手打斷了加百列的斥責,他說:


    “怎麽使用,怎麽處理是我的事情,看在我們友善的關係上,你就別多管閑事了,好嗎?”


    “好吧。”


    加百列遲疑了幾秒鍾,然後舒了口氣。


    大天使撥了撥自己背後的翅膀,幫自己理順了有些炸毛的羽毛,她的表情重新變得慵懶,對梅林勾了勾手指,她說:


    “迴到最開始的話題,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


    “今天算了。”


    梅林將手中的光繭收起,他看了看天空,他說:


    “我的一位‘朋友’遠行歸來,為我帶來了一件禮物,一件重要的事情已經拖了太久,我不想再等了。”


    “喝酒的事情,改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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