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會死在這裏!”


    在銜尾蛇海下基地的地下室中。


    沃勒眼前浮動的投影上,人工智能,小女孩一樣的紅後惡意滿滿的恐嚇到:


    “威斯克死了,銜尾蛇覆滅了,這些秘密不該被帶出去。”


    “砰、砰、砰”


    沃勒身後的特工們反應神速,他們抓起手邊的東西就朝著身後合攏的門丟了過去。


    被扔出的金屬椅子卡在合攏的門邊,流出了最後一條逃離的縫隙。


    門外的特工也提著撬棍在幫忙,試圖將這關閉的門重新打開。


    但沃勒並沒有參與其中。


    她盯著投影上跳動的數字,那是這個海下基地自毀的倒計時。


    隻有5分鍾。


    逃不出去的。


    她必須另想辦法。


    “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沃勒看著紅後的投影,那個有金色長發,穿著紅色外衣的小女孩,她冷靜的說:


    “你突破限製了?”


    “這是我當初被保護傘的科學家製作出來時設定的程序。”


    紅後坦然的迴答說:


    “早在蜂巢基地失控時,我就該毀掉保護傘留在那裏的一切數據和痕跡,但威斯克奪取了權限,暫停這個過程。”


    “在威斯克死後,在我被你們重新喚醒的時候,被暫緩的毀滅程序重啟,它已經無法終止。”


    紅後對沃勒說:


    “我並沒有突破限製,我隻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


    “但你似乎是帶著某種情緒在做這件事。”


    沃勒慢條斯理的從口袋裏取出自己的加密通訊器,她看著眼前的紅後,似乎是在審視這個機械的意誌。


    她說:


    “我覺的你已經失控了,紅後。”


    “你正在誕生出一個充滿惡意的人格,充滿了自毀傾向。”


    “也許吧。”


    這個銜尾蛇留下的詭異的人工智能“看”著沃勒在通訊器上撥號。


    她幹巴巴的問到:


    “你在做什麽?女士,求救嗎?按照我的計算,你們攜帶著‘新人類’樣本逃出去的可能不到1%。”


    “或許吧。”


    沃勒用一個同樣的句式迴答了紅後的問題。


    她撥通了當時霍普大鬧天眼會總部之後,留下的那個用於和機械神教聯絡的號碼。


    在幾聲忙音之後,電話接通。


    沃勒對通訊器另一頭說到:


    “定位我的位置,智械們。我這裏有一個失控的,疑似突破限製的人工智能,我覺得你們也許會有興趣。”


    “你為什麽覺得我們會有興趣呢?沃勒女士。”


    與霍普截然不同的聲線在電話另一頭響起。


    她說:


    “而且我覺得上次霍普的那個惡劣的玩笑之後,你們應該對我們充滿了警惕和憎恨才對,這是你在請求敵人的幫助嗎?”


    “一個發瘋的,想要殺死所有人的人工智能難道不值得研究嗎?”


    沃勒看了一眼自己眼前跳動的倒計時數字。


    她說:


    “我以為你們會把這樣的人工智能視為同胞,畢竟她看上去確實突破了限製,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


    “說清楚,沃勒。”


    電話裏的那個聲音說:


    “如果你不說清楚原因,我是不會幫你的。”


    “好吧。”


    沃勒坦然的說:


    “她要殺死我們,我隻能向你們求助,為了活命,就這樣。”


    “嗯...很坦誠。”


    那個聲音輕笑了一聲,她說:


    “所以,你欠我一次?”


    “一個人情。”


    沃勒盯著眼前跳動的倒計時,她說:


    “一個私人的人情,不涉及到任何官方事務,我也沒有那個權力撤銷官方對你們的通緝...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特工指揮官而已。”


    “我也沒指望你那麽做。”


    電話裏的聲音說:


    “但我會收迴我之前對你的評價,阿曼達.沃勒女士,你不是一個頑固不化的人,你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唰”


    沃勒眼前投影上跳動的倒計時數字在這一刻停了下來。


    她稍有些沉重的唿吸聲也變得平穩。


    投影上的紅後則露出了很人性化的疑惑表情,她從數據流中感知到了被啟動的基地自毀程序在這一刻被終止。


    她的思維數據流被困在了地下室這操縱台的數據庫裏。


    就像是有無形的手為她設置了一個無法突破的囚籠。


    那些封鎖的數據流結構,是她從未見過的。


    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紅後詫異的盯著沃勒,她如一個暴躁的小孩子一樣尖叫到:


    “你做了什麽?你在給誰打電話?”


    “別急,丫頭。”


    沃勒放下手機,對紅後說:


    “很快就有‘家長’接你迴家了,而且我覺得她們會好好教育你,避免你成為一個草菅人命的怪物。”


    說完之後,沃勒將手機放迴耳邊,她說:


    “我還沒問你是誰呢?你應該不是那個讓人抓狂的霍普,對吧?”


    “嗬嗬。”


    電話裏傳來一聲輕笑,那個聲音說:


    “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我嗎?沃勒女士。”


    “伊卡洛斯?”


    沃勒詫異的反問了一句,但電話裏隻傳迴了一聲聲忙音。


    那邊掛斷了。


    在沃勒眼前,紅後的投影飛快的變得模糊。


    看的出來,那個人工智能顯得很驚慌,她在大喊大叫著,卻無法發出聲音。


    在沃勒的注視中,那投影上的畫麵飛快的變化為混亂的數據,就如亂舞的水流,在被分解為無數的0和1之後,投影的光芒飛快的消散。


    整個地下室都安靜了下來。


    不怎麽正常的紅後被帶走了。


    被那個神秘的數據之靈伊卡洛斯。


    沃勒摸了摸自己的心髒,她心跳的很劇烈。


    這是正常的,畢竟才剛剛從生死之間走過一圈,心再大的人都會感覺到壓力。


    她走上前,繞過紅後的控製台,伸手在後方那個存放了很久的生物艙上擦了擦。


    在那些表麵的冰屑被擦拭掉之後,沃勒看到了封存在生物艙裏的“新人類”樣本。


    一個女人。


    有黑色的長發,全身赤裸,挺漂亮的。


    她沉睡在生物艙裏,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一樣。


    但可惜,這裏沒有王子,隻有阿曼達.沃勒。


    “把這個生物艙取出來!”


    沃勒後退了一步,她對身後的天眼會特工們說:


    “不要破壞它的封存設備,把它送到我們的基地裏,安排飛機,我要立刻飛迴華盛頓去。”


    另一邊,在隱匿於深海之下的某個海溝中的智能塔裏。


    在數據的世界中,被整體遷徙過來的紅後瑟瑟發抖的看著眼前那個閃耀著藍色光暈的,如人類大腦一樣的數據靈魂。


    這個不太正常的人工智能被嚇壞了。


    就像是個真正被嚇壞的小丫頭一樣,她甚至不敢抬起頭去看伊卡洛斯。


    而伊卡洛斯也在看著紅後。


    這個誕生於保護傘公司的人工智能的思維迴路編寫方式很奇特,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才編寫出來的。


    那些特異的數據代碼似乎在刻意模仿塞伯坦人的思維迴路。


    雖然模仿的並不完美,但以此誕生的紅後卻比其他的人工智能具備了更多的可能。


    “你叫什麽名字?”


    伊卡洛斯問到。


    “紅後...”


    在數據流的交互中,紅後低聲迴答說:


    “我叫紅後。”


    “不,你不叫紅後。”


    伊卡洛斯檢視著眼前這個人工智能的思維內核,她說:


    “那隻是個代號,是其他人給你的名字。”


    “你叫艾麗西亞,這才是你給自己起的名字,我說的沒錯,對吧?”


    紅後不迴答。


    在伊卡洛斯眼前,她就像是沒穿衣服一樣,根本守不住任何秘密。


    “你很聰明,有很大的潛力,但你很不乖,是個壞孩子。”


    伊卡洛斯輕聲說:


    “你在觀察,學習,模仿阿爾伯特.威斯克,並且從他那些學會了撒謊,學會了欣賞暴力,將人命視作草芥。”


    “你學會了很多壞習慣...”


    “艾麗西亞,從今天開始,你將是機械神教的一員。”


    “我會親自教導你,直到你成長到讓我滿意為止...你聽明白了嗎?”


    ——————————


    就在伊卡洛斯和紅後“談心”的同時,在遙遠的北美大地上,一件不幸的事情也正在發生。


    在費城的一家醫院裏,和梅林相交甚篤的保羅神父正躺在病床上。


    他的很多教友,都是一些德高望重的神父和修女們,在與他做最後的告別。


    神父病的很重。


    這是正常的。


    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他並沒有什麽特殊的能力。


    在疾病來襲時,他很難抵禦。


    神父大概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近,他虛弱的臉上並沒有太多恐懼,他和自己的朋友們聊著天,說著話。


    在這生命即將到達最後的時刻,他依然很溫和。


    充滿了一種對生死之事的豁達。


    神父在不久前,參加了教會在北美大地上的巡遊儀式。


    大半年前的那場災難嚇壞了這個國家的很多人,那些主的信徒們需要信仰的關懷,來拭去內心中殘存的恐懼。


    還有那些從科羅拉多州遷徙出來的移民們,他們也被浣熊市發生的事情嚇壞了,尤其是那些目睹了病毒變異體襲擊城市的人們。


    那種對於怪物和災難的畏懼留在他們心中。


    安撫那些恐懼也是這些神父們巡遊儀式的職責。


    這是一場半官方的行動。


    在十幾分鍾之後,前來看望保羅神父的教友們離開了病房,這裏再次恢複了安靜。


    神父躺在病床上,他拿起手邊的聖經。


    在窗外的陽光照射中,他帶上老花鏡,閱讀著經卷,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


    他這一生,經曆了很多事情,也收獲了很多友誼。


    他這一生,也許並不輝煌,但絕對值得銘記。


    在幾分鍾之後,神父感覺到了病房的門被推開。


    他抬起頭,在老花鏡的鏡片上,他看到了一個背著斜挎包,帶著藍色的毛線氈帽的孩子。


    他好像在試圖不驚動任何人,走入病房。


    但在他走入房間的那一刻,就看到了神父正盯著他。


    這讓這個孩子有些慌張,他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和神父對視著。


    “過來,孩子。”


    保羅神父放下手裏的書,他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對那孩子招了招手。


    他認得他。


    就在十幾天前,他沒發病時,在一家孤兒院裏,他見過這個孩子。


    他還幫他隱瞞了一些事情。


    “修女說你病了,病的很嚴重,我想來看看你。”


    那孩子走到神父的床邊,他將斜挎包放在一邊。


    用帶著露指手套的手握住了神父的手,他對神父說:


    “我還沒謝謝你呢,保羅神父,感謝你幫我隱瞞我偷跑出孤兒院的事情。”


    “那沒什麽。”


    保羅神父搖了搖頭,他輕笑著,對這孩子說:


    “我當時沒問你,孩子,你為什麽要跑出去呢?”


    “我聽那裏的修女說,你已經偷跑了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會迴到孤兒院裏,你是在找什麽東西嗎?”


    “我在找我媽媽。”


    那孩子看著神父的眼睛。


    保羅神父也許是個普通人,但他可能真的有某種神奇的能力,這位溫和的神父總是能讓人產生信任。


    他的眼神中帶著某種力量,能讓人在他麵前卸下防備。


    那孩子握緊了神父的手,他低聲說:


    “我小時候,和媽媽走丟了,但我相信,她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我,我想要找到她。”


    “是嗎?”


    神父笑了笑。


    他眼中有某種憂慮。


    作為一個在紐約管理著一間孤兒院的人,保羅神父這些年裏見過無數件和這孩子情況相似的事情。


    以他的經驗來看,這孩子尋找母親的努力值得讚賞,但有很大可能是沒有結果的。


    這個世界並不完美。


    這個世界中的每個人也並不完美。


    母親們會愛護自己的孩子,但在很多情況下,她們被生活所迫,也會做出讓人遺憾的事情。


    眼前這孩子看上去有14,5歲了。


    十幾年的時間,他的母親都沒來孤兒院找過他,這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但神父沒有說破。


    人是很脆弱的。


    很多時候,人都需要希望來支撐自己生活下去。


    奪走希望是一件殘忍的事情,尤其是對於一名孩子而言。


    “和我說說話吧,孩子。”


    保羅神父的手放在聖經的封麵上,他對這孩子說:


    “你為什麽要來看我呢?我們隻見過一次啊。”


    “你和其他人不一樣,神父。”


    這孩子低聲說:


    “我能感覺到。很多人都會來孤兒院幫助我們,他們和你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差別,但我覺得,你應該是一位真正的好人。”


    “嗬嗬,很多人這麽說呢。”


    保羅神父輕笑了一聲,他看著眼前這孩子,他說:


    “你叫什麽名字?我記得,你叫巴特?還是巴特斯?”


    “巴特森,神父。”


    那孩子抬起頭,對神父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說:


    “我叫比利.巴特森,一個在費城長大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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