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人?”原本半醉半醒的尹明月清醒了大半,她嘩的一拍手,一陣掌風便將她緊閉的大門給推了開來。


    “師傅。”兩個青衣弟子從門外走了進來,一前一後,一男一女。


    “你們兩個是何人?為什麽會知道這詩的最後一句?”尹明月眯著一雙迷人而又危險的眼睛,盯著麵前的二人。


    “師傅,弟子是剛剛入門的尹青霞,他叫林清。”尹青霞慌忙鞠躬行禮。


    “林……清。”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尹明月明顯愣了一下,她輕聲念了一遍又一遍。


    “師傅你有沒有想過,塞語吞吐對綿綿的塞語會不會根本不是豪情呢?”尹青霞並沒有在意尹明月的出神,繼續說道。


    “空房門前一壺酒,雅言誑語自難辨。


    垂柳恆青水清淺,酒糟石碗混濁眼。


    自詡天生有我才,文武不精不健全。


    那山頭上小丫頭,不羨鴛鴦不羨仙。”她身後的林清突然又念了一詩,詩風格外相近似乎和之前的一是同一人所寫。


    “夠了!”尹明月突然怒喝一聲,聲音在小小的房間裏迴響。


    “林濁清究竟是你什麽人!”她猛地從酒缸前躍起,離林清僅有咫尺。


    她這一舉動,嚇得本就膽小的林清趕忙向後退去,身子成了一隻反向的長弓。


    “林濁清,是我的爺爺。”林清稍微向後退了兩步,站穩了腳,認真地說道。


    “林濁清,林濁清,你這個負心人!百年前你負了我,現在又想讓你的孫子來羞辱我嗎!”尹明月惡狠狠地盯著林清,兩隻眼睛似乎恨不得跳出來把林清吃了。


    “師傅,我爺爺他已經死了快二十年了。”林清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


    “也是,死的好,死的好!他早就該死了,一百年前他就該死了!”尹明月突然仰天狂笑起來,活像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師傅。”尹青霞擔憂地喊了一聲。


    “你叫尹青霞,你是青川尹家的人。”尹明月突然又將目光投向了尹青霞。


    “沒錯,我是青川尹家的二十一代嫡係,我的奶奶是尹千蓮,上一代尹家的大家主。”


    “尹千蓮?她也死了?”尹明月的嘴角又裂開了一絲冷笑。


    尹青霞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蓮奶奶已經仙逝四年有餘了,當今的尹家大家主是我的小姨尹城月。”


    “死的好,他們兩人就該死!”尹明月冷笑一聲,她似乎和這二人有著深仇大恨,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褥其皮。


    “所以你們二人此次上山是何用意,難不成是想勸我迴青川不成?”尹明月刷地退後一步,隻是她這一步就已然在三丈開外,她倚坐在缸邊的椅子上冷冷地看著兩人。


    “我們兩個人確實是為了更好的修煉才來天山派的,隻是我從家裏得知了有關師傅的事,所以才帶著林清一起來的。”尹青霞猶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說,但她還是覺得有些事情還是得讓尹明月知道了。


    “嗬,我的故事嗎?”尹明月輕輕地笑了,盡管是冷笑,卻依舊笑地那麽好看。


    她右手如玉蔥般的食指輕輕一抬,一股清泉便從酒缸裏湧出,它們匯聚成了一個酒杯,被尹明月握在手中。


    尹青霞他們幾時見過用酒水製成的酒杯,無不


    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柔軟的酒杯起著波瀾。


    “我十七歲開始修煉,二十三歲飛升,二十五歲入金仙,然後二十八歲入了玄仙,三十歲入巔峰一晃我今年我已經快三十五歲了,如此平淡的經曆,有什麽好說的。”尹明月歎了口氣,她已經活了一百多年了,卻還保持著年輕人的容貌和身材,令許多女弟子都羨慕不已。


    說完這些,尹明月緩緩地飲了一口酒。


    “可我聽說過一個故事,不知道師傅能否靜靜地聽弟子講述。”尹青霞偷偷看了一眼尹明月,現她沒有動,這才繼續說了下去。


    “青川有個尹家和林家,兩家的關係素來交好,隻是尹家是修仙世家,而那林家是書香門第,族內並無人修仙。他們都是秀才,隻想考取功名,為國效力。”


    尹青霞聲音低低地講起了一個故事,尹明月沒有打斷她,而是靜靜地坐在缸邊聽著,一邊聽還一邊舉起酒杯小酌一口。


    “尹家有個大小姐,從小便不喜練功,總是和林家的小少爺一起玩鬧,關係甚是親密。他們一起釀酒,一起吟詩,甚至還私定了終身。可是在他們長大以後,尹家的家主便要將尹家大小姐許配給巴蜀唐門的唐公子。尹家小姐不同意,因為她早已傾心於林家少爺,而林家的少爺也深深愛著尹家小姐。他們二人一拍而定,想要離家出走做一對患難鴛鴦。”


    “可是相約而行的那個晚上,林家少爺卻遲遲沒有出現,尹家的小姐在樹下等到天亮,都沒有等到他的身影。直到天亮以後,她才得知了林家少爺早已連夜進天都赴考的消息。”


    尹青霞頓了頓,她想去看尹明月的麵色,可卻什麽都看不到,尹明月淡定地坐在那裏,似乎尹青霞口中的尹家小姐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尹家小姐迴家之後心灰意冷,她認為林家的少爺是害怕尹家的勢力因此才不敢來見她。尹家的小姐重新開始了修煉,她終日把自己關在房間內,閉門不出。婚期一拖再拖,如此便過了十餘載,林家的少爺從那以後再沒有了音訊,兩家也沒有了任何交際。”


    “尹家這才現,那個平日裏看起來粗枝大葉,沒有任何修煉天賦的大小姐竟然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修煉奇才。於是尹家傾盡家產,采購各種珍貴藥物,僅二十年便使她突破到了玄仙,就連當年和她訂下婚約的唐家公子也不過才是金仙而已,如此一來唐,尹兩家具是格外歡喜。於是婚禮相約在尹家小姐突破到玄仙後的一個月舉行。一個月後,尹家張燈結彩,高朋滿座,本該是一個十分熱鬧的晚上。可就在這一天晚上,尹家大小姐從閨房拔劍而出,一劍便將身穿喜服的唐家公子擊倒在地,隨後又是一劍擊敗了尹唐兩家的高手,穿著紅色的嫁衣乘風而去,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過了幾十年,尹家才重新得知了她的消息,有人說她去了天山派,還成為了天山派的長老,隻是此刻的尹家早已經高攀不起。”


    尹青霞的故事說完了,尹明月手中的酒杯也重新迴到了缸中。


    “高攀不起,真是可笑。我隻是不想成為尹家的工具,難道這樣也有錯嗎?”尹明月淡淡的說,她也是人,不想被人操控她的未來。


    因此她恨尹家,恨林清濁,她之所以那麽拚命地修煉,就是希望有照一日能夠離開那個地方。


    “你沒有錯,是奶奶她錯了。”尹青霞突然喊了一聲,“奶奶臨死前都在


    念叨著你的名字,她說當年不應該左右你的人生,更不應該替你做選擇,她懊悔了幾十年,直到死的時候都想再見你一眼,因為你是她的女兒,唯一的女兒。”尹青霞走上前去,緊緊地抓著尹明月的手。


    “大姨,我不想看著奶奶帶著遺恨離去,所以才想來天山告訴你事情的真相,我想替奶奶對你說聲對不起。”


    尹明月,尹千蓮唯一的女兒,尹家第二十代嫡係子弟,如果她還在尹家,這家主的位置本該是她來坐。


    尹明月沒有想到尹青霞會這麽激動,她任由尹青霞抓著自己的手,再看看她的臉。


    那張臉上好像確實有幾分自己當年的影子。


    “說對不起就有用嗎?她憑什麽覺得自己的一句對不起我就會原諒她?當年如果不是因為她,林濁清怎麽可能會拋棄我?不過我倒也得感謝他,如果不是你奶奶,我可能還看不透林濁清那個小人呢!”尹明月止不住地冷笑,她恨林清濁是真,恨尹千蓮也是真,前者是恨他的懦弱和膽怯,後者是恨她的獨斷和專橫。


    “其實師傅你也錯怪我爺爺了。”林清一直在聽著尹青霞訴說故事,從未插嘴,但此刻的他也走上前來。


    “你又想替你的爺爺辯護什麽?你覺得我會信那個負心人後輩說的話嗎?”尹明月斜眼看著麵前的林清,嘴角的冷笑愈明顯了。


    “尹家家主那個時候確實給爺爺施了壓,但是最終決定沒有去見你的人是爺爺他自己。”林清咬了咬牙,“當年的爺爺原本是想去天都考取功名的再迴來娶你的,但是尹家家主告訴他,修仙世家和普通人家終究是有差別的。他沒有能力保護你,就算你們兩人真的去浪跡天涯,走不出百裏路便會被尹家的人給抓迴來。所以爺爺決定棄文從武,他想有一天可以站在你麵前,可以有能力保護你,讓你徹底脫離尹家的擺布。可是他根本不是習武的料子,窮其了半生的精力,他也隻修煉到了金丹。可你呢,早已經平步青雲,離玄仙僅一步之遙,他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你,於是徹底斷絕了再去找你的念想。爺爺臨死的時候對我說,他的小丫頭已經成功了,再也不會受到別人的擺布了,他很欣慰。”


    “你胡說,你胡說!明明就是他自己膽小,是他自己懦弱不敢和我一起走!”尹明月不相信林清地話,她拚命地搖著頭,企圖不去思考林清說的話。


    “你還記得年輕時爺爺給你念的詩嗎?胸有萬丈豪情至,塞語吞吐對綿綿,其實他那時說不出口的,是對你的愛。”林清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


    “爺爺說他叫林濁清,所以一生都眼濁,他希望我不要像他一樣,便把清字賜給了我。”林清繼續說著。


    “自詡天生有我才,文武不精不健全。


    那山頭上小丫頭,不羨鴛鴦不羨仙。”尹明月愣了許久,她終於輕聲地念著剛剛林清讀的詩。


    這詩尹明月從未聽過,想必是林濁清晚年所寫。


    “那個狂妄自大的家夥,居然也知道自己文武不精了嗎?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尹明月的笑容漸漸緩和了起來,她似乎沒有之前那麽生氣了,真正切切笑起來的她,是那麽的明豔動人。如同月亮上教玉兔搗藥的嫦娥仙子,讓人看一眼就不忍移開目光。


    突然,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眼角滑落,墜入在了酒缸之中,猶如淹沒進大海的雨滴,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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