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遠方來,可惜,我不是友!”白若黎冷喝一聲,他是為殺李宗盛而來!


    海棠花海如翻江倒海般洶湧起來,它們似中了邪,渾身抽搐著,無數粉紅色,淺紅色,雪白色的花瓣紛紛掉落在地上。


    盛放的,含苞待放的,已經凋零枯萎的。每一朵花都在微風中顫抖著,無風,花也潮水一般地在動,李宗盛眯著眼望著四周,隻覺得天地都陰沉下來。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海棠樹似乎越長越高了,將整個湛藍的天空遮得嚴嚴實實。


    噬魂五公子,修習的全是幻術,他們靠營造出來的幻想殺人。


    殺人於無形,很多時候,他們暗殺的對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夢中。


    而白若黎所習之幻境,名為千影之陣,深處其中,會見到萬道虛影,讓人真假難辨,李飛便是這麽死的。


    “朋友的意思可是很廣泛的。”李宗盛看樣子並不著急,滿是胡渣的臉笑地格外洋溢。


    “敵人也能是朋友,交過手的也算,隻要我能記住你名字的,都算。”李宗盛繼續口若懸河。


    “哦,對了,小夥子,你叫什麽東西來的?”他撓了撓頭,似乎想不起他的名字來了。


    “哼,我倒要看看,十年未出劍的你,能否敵得過我的千影之陣!”白若黎以為李宗盛在玩弄他,隻是冷喝一聲,向前踏出一步。


    海棠花海的叢林中出現了千道白色的身影,每一道都是白若黎陰狠的麵容。


    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同時拔出了腰間的銀劍。


    每一把銀劍都閃著爍目的寒光,鋒銳的劍尖全部指向被圍在中心的李宗盛。


    他倒是不慌不忙,掏出腰間的酒葫蘆對著瓶子咕嚕嚕地灌了滿滿一口。


    “我說你弄這麽多虛無縹緲的東西,不覺得累嗎?假的就是假的,永遠變不成真的。”李宗盛收迴酒壺,擦了擦嘴角的酒漬。


    “死到臨頭了,還在說這麽多道理,今日就是我白若黎揚名立萬的時候。等我取了你的頭,迴去根堂主邀功領賞,他日我就是羅刹堂的護法了啦!”白若黎原本還算英俊的麵孔扭曲起來,他高興地渾身都顫抖著。


    每一個白若黎都在笑著,他們的笑聲在滿是海棠花的叢林中顯得詭秘恐怖。


    他笑完了,手中的銀劍發出刺耳的嗡鳴聲,朝著李宗盛直刺而去,猶如一朵盛開的白牡丹在一瞬間又閉合起來。


    千道光影,千道劍氣,每一道都無比真實,但是其中隻有一個是真的。


    李宗盛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準備等死了。


    “你們這些年輕人,倒還真是天真啊!”李宗盛的嘴角緩緩揚起,這是這麽多年來,他唯一一次真正舒心的笑。


    白若黎望見了這笑容,在這盛開的海棠花下


    ,李宗盛的笑容看起來竟然有那麽幾分英俊。


    可是沒有用,再過幾秒,這顆英俊的頭顱就要和他肮髒的軀體分離了!


    一束鮮血噴湧而出,像極了盛開的海棠花。


    白若黎的笑容凝滯在了嘴角,千道白影依次化作輕煙消散而去。


    海空棠的天空也恢複了原本的晴朗。【#@abc小說網*…免費閱讀】


    白若黎望向自己的胸口,那盛開的花朵正是從自己的胸膛開出的,他又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含笑的李宗盛。


    自始至終,他都在原地沒有動過。


    “怎……麽,可能?”他甚至沒有伸手去堵住傷口,而是任由它流淌著。


    白若黎知道就算他堵住了傷口也沒有用,這一劍已經完全將他的心脈斬斷。


    劍!可是李宗盛根本沒有劍!


    “這……是,……什麽劍法?”白若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吞吞吐吐地問道。


    李宗盛輕輕伸出手,接住了一片翠綠的落葉。


    “這不是劍法。”他端詳著麵前精致小巧的落葉,算是迴答了白若黎最後的問題。


    “不是劍嗎?”白若黎苦笑著,隻是他的嘴角剛剛裂開,整個人就如同沙袋一樣,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積起了一地的落葉。


    飛落的海棠花葉愈發多了,像是要露出光禿禿的枝幹才肯罷休。


    “海棠花落盡,似是故人來。”李宗盛望著白若黎的屍體慢慢被紛飛的落葉飛花所掩埋,輕呢著將手中的樹葉拋在地上。


    “姑娘既然來了,何不下來見一見呢?”他冷不丁又喊了一聲,和白若黎跟著他的時候一樣。


    一直掩藏在屋瓦上的姬幽心裏一驚,李宗盛的修為比她高不錯,但是她的身上帶著天機閣中能夠隱藏修為的法寶,按理說不會被發現才對。


    從他們二人交手時姬幽就已經在那裏了,但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就算他被白若黎的千影之陣所包圍,她也僅僅是捏了捏拳頭。


    “看來當年的金榜第一人,果真名不虛傳,這麽輕易就殺死了羅刹堂的五公子。”姬幽從牆院之上飛下,緩緩落在地上。她說的話與那白若黎竟然別無二致。


    “差遠咯,差遠咯!”李宗盛含笑搖著頭,見到眼前的女子他竟然有些害羞,眼神不經意地看向別處。


    隻是不知道他的意思是白若黎的實力和他差遠了,還是自己的實力和當年比差遠了。


    姬幽沒再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李宗盛。


    微風拂過,漫地飛花,一時間空氣中的氛圍顯得有些曖昧。


    “煙柳閣一事還得多謝姑娘仗義相助了!”李宗盛雙手抱拳,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麵。


    “原來那時你沒有醉?”姬幽揚了揚眉毛,沒想到看起來爛醉如泥的他,竟然知曉當時發生的事,“雖然我是幫了


    你,但他們恐怕也奈何不了你吧!”


    “不不不,我是真的醉了,不過是沉醉於姑娘的美色裏了。”李宗盛一裂嘴,露出一抹不正經的笑。


    “我帶著鬥笠,你怎麽知道我美的呢?不會是你騙小姑娘們說的話吧?”姬幽抿嘴一笑。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萬花叢中,她這一笑容倒也算得上是風華絕代了,隻是李宗盛看不見這傾國傾城的笑容。


    “姑娘菩薩心腸,聲音也這般好聽,論長像怕也是位天仙美人吧!為何要蒙麵呢?”李宗盛露出流氓似的痞笑,似乎下一秒嘴角就要流出哈喇子來。


    “那公子是不是很想看一看奴家的麵容呢?”姬幽輕笑著,聲音勾魂入魄。


    “可以嗎?”李宗盛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說著便伸出手來,想要揭開她頭上的鬥笠。


    姬幽沒有說可以,但也沒有阻止他,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李宗盛向自己伸來的修長手指。


    兩寸,一寸……姬幽已經感受得到李宗盛的指尖已經觸到了自己麵前的輕紗。


    可是他停住了,僅在咫尺間,他明明已經可以摘掉她的鬥笠。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可我不是君子,還是算了吧!”李宗盛突然一齜牙齒,刷地收迴了手。


    他又開始亂改詩句,可是這句話,姬幽卻聽懂了。


    “我心底已經有別的女人了,所以不管姑娘長得有多美麗,我都不感興趣。”李宗盛說完,踏著慢悠悠的腳步離開了,再也沒有迴頭。


    隻留下姬幽癡癡地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她心底仿若鬆了一口氣。


    “既然公子心裏有人了,為什麽還要去青樓呢?”她突然喊了一聲,李宗盛的身影還未走遠。


    “誰說去青樓就一定是嫖的呢,也可以喝酒啊!”李宗盛停了下來,隻留給她一個側臉,認真地想了想。


    “而且,被你們天機閣盯上的人都不會有好日子哦!所以姑娘以後別在跟著我了。”李宗盛嘴角勾出一道細長的弧度。


    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鋪滿海棠花的巷子裏。


    姬幽站在原地,任由花瓣落在她的肩上,風兒吹過她的裙擺。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從輕紗內滑落,輕盈地落在了嬌豔欲滴的海棠花瓣之上。


    李記刀鋪開在一個並不熱鬧的小巷子裏,所以即使它裏麵沒有了往日的打鐵聲,也很少有人發現。


    門口的柵欄外傳來了深淺不一的腳步聲,為首的是名白衣弟子,氣宇軒昂,昂首挺胸,乃是南宮權長老門下的內門弟子王子韓。


    身後跟著幾個身穿青衣的外門弟子,還有一名青衣弟子和他並排走著,嘴裏正念念有詞著。


    這個弟子長得頗為眼熟,赫然正是半日前


    殺死李飛的淩雲風!


    “王師兄,前麵就是天都城的匯報點李記刀鋪了,是不是很好記?”淩雲風憨憨地笑著,絲毫還不知道李記刀鋪的老板早已經死去了,兇手正是化作和他一樣的人。


    “天都城人多眼雜,這個地方倒也清靜幽雅,打鐵。”王子韓稍稍思考了一下,“是個掩人耳目的好辦法。”


    “是啊,這李記刀鋪的老板為人正直憨厚,他說他這輩子最幸運的就是能替天山派辦事,所以一定為天山派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如果再能夠修到天山派的心法,那就再好不過了。”淩雲風還不忘替李飛多說兩句好話。


    “嗯,很好,我今日迴去會將他的事情稟報給師傅,賞他一部黃階心法不是問題。”王子韓自然明白淩雲風的意思。


    對於俗家弟子而言,哪怕是一部黃階上品心法都足以令他們死心塌地。


    “你馬上就要還鄉,可曾後悔過沒有修行到金仙?”王子韓一邊慢慢踱著步子,一邊扭頭問淩雲風。


    “哎,師兄說笑了,我知道我修煉天分不高,人家都說下仙不過五年,我這都十幾年了。”淩雲風搖頭歎息著,腳下的步子也緩下來了。


    “少時不懂事,為了虛無縹緲的修仙之路背井離鄉,自以為能夠獨步天下,沒料到修煉了也快二十年了,還是一事無成。家裏的父母怕是都已經老了,我要是再不迴去贍養他們,怕是要被鄰居罵不孝了。”淩雲風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按年級算來,他的父母怕是也五六十歲了,於常人而言能活得時日也不久了,因此淩雲風也該迴去了,否則可能後悔終生。


    “你家裏沒有別的人了嗎?”王子韓有些驚訝。


    “是啊,我父母就生了我一個,從小裏鄰居就說我調皮,勸他們再養一個老實的,但是他們就是不肯。就連我固執地要來天山派拜師,他們明明不舍但也同意了。”淩雲風說著扯出了青衣裏的貼身棉絮。


    “這件棉絮是我母親熬夜含淚織出來的,我父親連夜煎了幾十張大餅給我,擔心我在路上餓著。我原本想的如果過不了測試就迴去算了,沒想到一連就過了三關。”淩雲風吐著舌頭訕笑到。


    王子韓望著淩雲風領子處的棉衣,針孔細密,一看就注入了不知多少心血。


    “真好看。”他由衷地稱讚了一聲。


    “是吧!”淩雲風得意洋洋地將衣領又重新拉好。


    “老板,來取定製的劍!”正說著,他們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門口,淩雲風馬上就要迴家了,心情異常好,對著後門高聲喝道。


    可是半響都沒有迴音,淩雲風仔細地聽了聽,連打鐵聲也聽不見。


    “哎,真是奇了怪了,不至於啊,才這麽早就收工了?”淩雲風撓


    了撓後腦,看了看天色。


    剛有一抹晚霞掠上天空,鬧市上還依舊喧囂著呢!


    他們一行人走進後門,隻見到一塊通紅的鐵錠在熔爐之中煆燒著,已經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肯定在前房點賬,在前房點賬。”淩雲風感到有些尷尬,趕忙自圓其說,朝著主房走去。


    王子韓眉頭微微皺了皺,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李飛,看看誰來了……”淩雲風興高采烈地推開大門,想給李飛一個驚喜。


    可是他剛踏入大門,就看見了一地黑漆漆的鮮血。


    “啊!”他幾時見過這樣的場景,嚇得大叫了一聲。


    “別動!”王子韓大吼著,一個箭步竄上前去。


    身後跟著的幾名青衣弟子紛紛警覺起來,緊張地望著四麵八方。


    李飛的頭歪倒在一邊,死相極其淒慘,他的屍首分離處整齊平穩,似乎是一把鋒利的刀斬過。


    “看這血漬,已經死了有兩三個時辰了。”王子韓輕輕用手指點了點凝固了的血跡,眉頭緊鎖。


    “是誰殺了他?是誰殺了他?”淩雲風沒有想到,他馬上就要衣錦還鄉了,自己合作了多年的聯係人就這樣死在了他麵前。


    原本今日淩雲風是來和他道別,順便轉交任務的,卻沒想到李飛已經死掉了。


    “我也不知道。”王子韓緩慢地搖了搖頭,他盯著李飛驚恐的眼眸,企圖從裏麵看出什麽。


    可除了渙散的瞳仁,什麽也沒有。


    “但是看這手段,一定是個修仙者,實力應該是下仙或是金仙。”王子韓檢查了一下傷口,目光有意無意地朝淩雲風飄去。


    “師兄,不是我,肯定不是我!”淩雲風以為王子韓在懷疑自己,趕忙瘋狂地倒退著,手掌像扇子一樣搖擺著。


    “我沒說是你。”王子韓原本覺得沒什麽,淩雲風這一強行解釋起來,倒讓他起了疑心。


    他是南宮權的弟子,和這淩雲風本就不怎麽熟悉,自然不可能輕易相信他。


    “想要知道兇手是誰,還有一個辦法。”王子韓沉吟著。


    “什麽辦法?”淩雲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這是心虛的表現。


    “魂析術,每個內門弟子都學過,我不太精通,但也會那麽一點點。”王子韓彎下腰去。


    “還好才死了兩個時辰,要是再久一點,怕是真的找不到兇手了。”說著他伸出手在李飛的透露前虛虛一抓,一顆晶瑩剔透閃著七彩光澤的珠子就出現在了他的手心。


    “唿,我隻能提取出一點點零星的記憶,不知道夠不夠。”王子韓深唿了一口氣,似乎消耗了巨大的體力。


    他在那光球之中注入真氣,空中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道畫麵。


    “李老板,我來取定製的劍!”屋外傳來了淩雲


    風的唿喊聲。


    “好叻!”禮記放下手裏的劍,擦了擦手走了出來。


    麵前赫然站著的,是笑盈盈的淩雲風!王子韓驚詫地繼續看下去,他不知道淩雲風何時已經來過了。


    “淩師兄這麽早就來了?”


    “這件事事關重大,你快去找張紙把它寫下來……”麵前的淩雲風顯得神色有些焦急。


    可是至於是什麽大事,王子韓再是提取不出來了。


    “可是淩師兄,你知道我不會寫字的,敲敲鐵倒是會。”


    “沒事,你去取筆,我來寫就好。”淩雲風固執地揮著手。


    下一個畫麵,天旋地轉,周圍的一切瞬間變得漆黑一片。


    王子韓震驚了,後麵的事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淩雲風殺死了李飛,可是為什麽呢?他不知道。


    “來人,趕緊把淩雲風給我……”王子韓迴過頭去,剛想吩咐跟隨的弟子把淩雲風抓起來,卻發現他竟然消失不見了。


    “他人呢?”王子韓瞪著幾名跟在他身後的弟子。


    “淩兄弟說他有點尿急,先去上廁所了。”幾名弟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臉的茫然。


    “草,快迴天山派稟告師傅。”王子韓氣急敗壞,他沒有想到背叛天山派的人,就這麽眼睜睜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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