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海禪師一行人離開天生橋來到山下的石橋寺。石橋寺並不大,隻有方丈了凡禪師與三五個沙彌住持,清清淨淨的一座小廟。廟不大,佛事也不興旺,不過天下名士來到爛柯山都會去拜會他。

    了凡禪師不僅好客,而且善奕。他十五歲剃度,在石橋寺整整生活了八十年,年歲比空海禪師還大許多。爛柯山多年來所發生的事他都知道,而且他曾經與來天生橋對決的扶桑棋手切磋過。盡管如此他從不參與爛柯山任何事情,江湖中人尊重他是因為他幾十年如一日,不嗔不喜,不憂不懼,不問世事,安貧樂道。

    了凡禪師將空海禪師一行請入上房備茶,此時遊龍劍還很虛脫,顯然是受了內傷。了凡禪師替他把脈,駭然道:“施主被一種極陰之功所傷,所幸救援極時,傷勢不重,要不然命已休矣!阿彌砣佛。”了凡禪師須眉皆白,麵頰清矍,人雖蒼老,精神尚好。

    空海禪師向他宣了一聲佛號說:“師兄說的極是,少將軍是被追魂奪命刀所傷,師弟愚鈍不知追魂奪命刀所使何功,所以攜至師兄座前。幾十年來柯山風雲都因為柯山棋譜,想師兄一直生活爛柯山下,也許對少將軍傷勢有所了解。”

    了凡禪師再替遊龍劍把了一次脈,慨歎說:“幾十年前老衲曾聽來天生橋對奕的扶桑棋手說東贏之國男人多好淫事,國中淫逸成風,特別是權勢男人更視女人如草芥。他們為了盡淫天下美女,遍尋江湖術士研修一種奇淫之藥,食此藥者一次可以淫女上百,因而有不少良家女子命喪黃泉。後來有一閨中女傑,為挽救良家婦女性命,針對這種奇淫之藥修煉成一種陰柔之功,名曰‘櫻花含蕊功’。顧名思義,這櫻花含蕊功極能消蝕男人精力,而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傳說修成櫻花含蕊功的女子一次可以承男上千,而自己不受任何傷害。東贏之國既有此等奇藥奇功,可想而知,國中淫風更甚,男女國民以此為樂,國力日衰。後德川將軍救國民於危亡,奮己之力在全國銷毀這種淫藥,將研修淫藥之術士拋海沉湖,嚴厲禁止國中女子修練櫻花含蕊功。藥雖然能銷毀,而櫻花含蕊功流傳於閨中很難禁絕,極少騷浪女子偷偷修練,這種功夫還是偷偷流傳下來了。櫻花含蕊功原隻是閨中女子用來自保的一種功夫,確實帶有一定強健身體的作用,後又經過不少輕浮ying蕩女子的不良篡改研摩,漸漸地成為一種既能自保又能傷人的功夫。女人練了這種功夫不但承男千萬無礙,外力更不能傷到她,同樣男人練了這種功夫也可以刀槍不入,傷人於無形。因其是一種至陰至柔之功,男人多半不敢造次,練這種功的男人如不小心輕則傷身,喪失男人功能,重則喪命,永赴黃泉,天下幾乎沒有男人願冒險練這種功夫。我觀少將軍傷情與幾十年前扶桑朋友描述的受了櫻花含蕊功傷害的情況相仿,難道這追魂奪命刀練了這種功?”說完從櫃中取出一小瓶藥倒了幾丸服侍遊龍劍服下。

    遊龍劍見了凡禪師手中藥瓶與自己懷中藥瓶相仿,問他是不是東贏之藥。了凡禪師訝然,問他為何知道,遊龍劍從身上掏出戚大將軍給他的藥瓶,並告訴了凡禪師自己的藥也是扶桑藥。

    了凡禪師接過遊龍劍手中的瓶子與自己的一比較確實是一脈相承。了凡禪師之藥確為幾十年前扶桑棋手所贈,遊龍劍的藥是戚大將軍給的,也來自扶桑,看來扶桑確有珍貴之物。

    服藥之後遊龍劍氣色好了不少,空海禪師看他一眼憂心忡忡地說:“這樣說來,追魂奪命刀是東贏武士?他竟然還想一統武林,不行,得想方設法阻止他。”

    丐幫幫主憂戚道:“可這追魂奪命刀武功確實了得,大師也不一定贏得了他!”

    洞玄子雙目炯然,問了凡禪師,“難道就沒有什麽能克製這櫻花含蕊功?”

    了凡禪師輕輕地搖了搖頭,“扶桑棋手並沒有告訴我什麽可以克製櫻花含蕊功,他隻給了我這一小瓶藥,說如果被櫻花含蕊功所傷服之即可,我當時一笑置之,權且收下,絕沒想到今天果然派上了用場,看來冥冥中自有天意。”了凡禪師沉吟了一下,接著說,“自古天下萬物相生相克,想來這櫻花含蕊功也有克製之法,隻是我們不曾得知罷了。”

    大家說著話又有人進來,進來的不是別人,是戚家軍靖海先鋒戚大仇。遊龍劍見他進來知有軍情,想要站起來,了凡禪師伸手扶住他讓他繼續坐著休息一會。

    戚大仇是奉大將軍戚繼光命令帶人來察看柯山武林大會的,另外向遊龍劍傳布大將軍將令。

    自從遊龍劍離開戚家軍營奉命去逍遙渡找王子喬後,大將軍也每日關心此事。畢竟大明扶桑三十年奕棋之約乃是文化交流,這種文化對撞雖然沒有戰場上的硝煙但與一個民族榮辱與共,不能等閑視之。而且這種文化衝突不能象戰場一樣,簡單地用武力解決,它必須用一種博大精深的東西去吸納,去包容,去同化。

    大將軍見遊龍劍多日未有軍情迴報甚是擔心,加之倭患連連,湖海幫活動猖獗,大將軍疑其與倭奴勾結塗毒東南數省百姓,於是又派遣戚大仇等人來監察。大將軍要求遊龍劍務必找迴王子喬,保護好王子喬,不要參與江湖武林紛爭。至於逍遙渡,湖海幫的動靜暫由戚大仇等人監察,一旦證實其確實與倭寇勾結,大將軍定將出兵蕩平。

    空海禪師點頭稱是,“大將軍運幬帷幄,深謀遠濾,何愁倭患不除。”眾人再討論一會,然後辭別了凡禪師一起下山。

    追魂奪命刀順利取得武林棋主後帶著幫眾及武林大會上降伏的各武林派別的好手大張旗鼓迴到湖海幫。是夜湖海幫張燈結彩,觥籌交錯,鑼鼓喧天,隆重慶祝這空前絕後的勝利。追魂奪命刀誌得意滿端坐在滄海旭日下的老虎椅上,接受幫眾以及新歸順的武林人物的祝賀。追魂奪命刀很少喝酒,少少飲了幾杯準備退堂,所有幫眾高聲祝賀,躬身送他消失後才繼續開懷暢飲。

    朗朗的月光照著大地一片沉寂,湖海幫嵯峨的屋宇在溶溶月色下顯得特別幽深神秘。追魂奪命刀飛身越過屋脊悄聲降落自己的院落,與已往一樣,他腳尖剛著地就有幾個衣袂飄飄的年青女子翩翩過來,輕手輕腳地將他抬進屋裏。

    屋裏燈火通明,幾個穿著纖巧的年青女子侍候著幾大盆熊熊的炭火,正中央的大浴盆盛滿了用來沐浴的藥液,四個披著簿綢的年青女子守候傍邊。藥液在炭火的烘烤下霧氣騰騰,與燈光一起產生一種雲蒸霞蔚的景象。十幾個披著簿紗綾綢的美貌女子活躍於這夢幻般的氣霧之中如仙子綽約,搖曳多姿。

    追魂奪命刀滿意地看了她們一眼,然後幾個抬他進來的女子就開始幫他寬衣,輕輕地將他抬進浴盆中。追魂奪命刀躺在藥液中,那幾個抬他進來的女子開始翩翩起舞,按摩的按摩,生火的開始湊樂,絲竹怡然,舞姿翩躚。

    一會兒蒙麵人又從外麵進來,追魂奪命刀沒有動,那些歌舞的女子也不驚,繼續歌舞。

    蒙麵人走到追魂奪命刀浴盆前才說:“恭喜你順利成為武林棋主。”

    追魂奪命刀沒有睜開眼睛,“在此之前你是反對我搞這次武林集會的。”

    “形勢比人強,”蒙麵人站著沒有動,“反對你是不想讓我們成為敵人。”

    追魂奪命刀冷笑道:“現在我們是朋友了嗎?”

    “你不要這個態度對我說話,不管你是武林棋主也好,還是湖海幫的幫主也好,你的行動還是要以我們的利益為前提。”

    追魂奪命刀轉頭看了蒙麵人一眼,嗬嗬笑道:“那當然,天下的事總是一山還比一山高,就拿我這個棋主來說,雖然降服了天下大部分武林派別,也還有少林,武當,丐幫不願聽我號令,連他們都降服不了,又能不把你們的利益放在心上嗎?”

    “這幾個賊禿我可以幫你去滅了他們。”

    追魂奪命刀抬手製止道:“湖海幫的事從不假手他人。”“爾是中山狼,得誌便輕逛,”蒙麵人不緊不慢地踱著步,突然手一抬,滿天花雨鋪天蓋地擁向追魂奪命刀。追魂奪命刀不慌不忙,在水裏暗暗運勁,旋起滿盆的藥液象大海的萬傾波濤一樣陡升起來高至屋頂,排山倒海撲向蒙麵人。水牆與花雨相遇無聲地變成一條水柱,蒼龍一樣射入浴盆中,重新將浴盆注滿,水麵上浮了一層精致的茶葉。

    蒙麵人看了一眼注滿的浴盆率先哈哈大笑起來,追魂奪命刀也縱聲大笑,聲振屋宇。那些個年青女子不驚不懼,且歌且舞,也許是習以為常了吧。

    蒙麵人陡然收起笑雙手運功,刹那間他整個人都不見了,隻見一團濃濃的白色氣在屋裏滾動,追魂奪命刀更不打話,快速運功同樣變成了一團粉紅色的霧。白氣與粉霧在屋裏你來我往,沒有剛才的驚濤駭浪,看不出刀光劍影的險惡,聽不到鬼哭狼嚎的慘吟,溫柔處殺機重重,娉婷時命懸一絲。那些個歌舞的女子早驚得花容失色,驚恐萬狀地注視著滾動的氣霧。

    歌停了,舞罷了,屋子裏寂寂然,隻聽到氣霧旋轉的聲音,和年青女子壓抑的唿吸聲。大約過了一刻,氣霧終於彈開,追魂奪命刀穿著褲衩站在屋子的一頭,蒙麵人站在另一頭,再鬥下去似乎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喘息未定,追魂奪命刀忍不住發問:“你這是什麽功?”

    蒙麵人桀驁不馴怪笑了兩聲說,“你不要問什麽功,知道有人比你厲害就好了!”

    追魂奪命刀臉上扭曲了一下,繼而反唇相譏道:“不管你是什麽功夫,我猜你永遠也練不到第九重,所以你還是輕易殺不了我。”說完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

    蒙麵人逛怒道:“我一定要練到最上層,我一定要,一定。”

    “那我祝願你早日練成神功,好殺了我。”追魂壓命刀漫不經心地說完重又泡迴到藥水裏,同時那些年青女子又開始輕歌曼舞起來。

    蒙麵人轉頭看了他一眼,肯定說:“我一定會讓你死在我的手裏,死在我的煙霞奪命針下。”

    “我想你不會這麽愚蠢,沒有我你統治不了整個武林。”

    “你現在就不想聽我的指示。”

    “那要看什麽情況。”

    “不管什麽情況,你不能影響我的事業。”

    “我所做的一切對你來說好象都是利大於弊。”

    “我要百利而無一害。”

    “那你太貪婪了!”

    “貪婪是成就一切偉大事業的最基本的前提。”

    “我也要成就自己的功業。”

    “我後悔告訴你神功心法。”“到目前為止,你從我湖海幫得到的遠比你想要的多,再說湖海幫你不是有很多人嗎。”

    蒙麵人停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人隨著笑聲彈身飛出了窗外。追魂奪命刀也不去理他,繼續泡在藥水裏聽歌看舞,一切好象沒有發生似的。

    第六章: 遠山含煙眉如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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