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了嗎?」喬鹿抬手,想摸摸她頭髮。


    「嗯。」夏嵐本能躲閃,意識到自己這樣讓人難堪,忙轉移話題,「你想畫哪種肖像呢?半身或者全身?」


    喬鹿手懸在半空,自然而然地放下,笑容依舊:「全身吧,內景。」


    「那......可能時間要比較久。」


    「沒關係,好事多磨。」


    久才好,越久越好,喬鹿這麽想著,私心打起了小算盤。


    夏嵐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


    因為是定製,從畫布顏料到光線環境,甚至創作者的情緒都非常講究,夏嵐想著自己今天狀態不錯,過來起個初稿沒有問題。


    與其說她重視自己的每一幅作品,不如說她更重視喬鹿這個客戶。


    她現在相信,喬鹿是真的喜歡。


    但是,喜歡作品就夠了,至於那天晚上所說的她這個人,聽聽就罷,若是當了真,就會引起她生理厭惡。


    喬鹿選擇的內景很簡單。


    她站在白框粗格子落地窗前,頭髮打理得整齊幹淨,化了淡妝,穿一件酒紅色立領長袖襯衫,一條純黑色窄腿褲,腳上一雙細跟鞋,頭稍歪,肩抵著窗框,一手插兜,一手執高腳杯,裏麵蕩漾著晶瑩的猩紅色液體。


    夏嵐支著畫架,坐在她正對麵,每每抬眸,目光碰撞交匯,心上敏感的小細胞被電得外焦裏嫩。


    說這人三十歲,不看眼睛,她一定不信。


    陽光落在女人頭頂,額前細碎的劉海像一座紫色瀑布,直直地斜下來,陰影就打在顎邊,襯得她瘦削的臉孔更加立體,五官愈發深邃。


    她的眼睛是棕色,溫柔笑意在裏麵流轉,盈盈如水,仿佛隨時都會溢出來,而在溫柔背後,有什麽埋得更深的東西如磐石般堅硬,


    那是夏嵐沒有見過,亦沒有體會過的東西,她是磁,自己是鐵,每看她一眼,就要抵抗一次引力。


    她輕勾著嘴角,紋路由淺漸深,撥雲散霧見花開,慵懶恣意。


    夏嵐在看她,她在看夏嵐。


    姑娘近在眼前,伸手可及,喬鹿卻感覺她站在千裏之外,更像一抹虛幻縹緲的煙影。


    她坐在那裏,動著畫筆,眼睛裏流露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情愫,仿若神袛。


    她是透明的玻璃娃娃,被陽光染上細閃的色澤,分外美麗,卻一碰就會碎,不得不小心嗬護。


    按捺住想要觸碰的衝動,就這樣看著,也很好。


    .


    第一天,夏嵐隻起了初稿。


    喬鹿適時提出讓她住在家裏,畫架顏料和工具也一併放著,自己亦可以隨時換上衣服擺迴原造型,方便她創作。


    夏嵐有些猶豫。


    這幅全身畫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完成,可她們並不算很熟,不是可以住在一起的關係。


    「雙倍價格,可以嗎?」怕姑娘不允,喬鹿如此說。


    如果她足夠了解夏嵐,就絕不會說出這句話,但是沒有如果,夏嵐也明白,所以在情緒即將表現出來的那一刻,又險險地收了迴去。


    「不用。」夏嵐扯起嘴角,深唿吸一口氣,「我可以住在這裏。」


    畫畫是她的夢想。


    為了不讓夢想成為負擔,她拚盡全力活著,頑強與病毒鬥爭,讓自己披上正常人的外衣。


    不想用畫賣錢混飯,不想以畫畫為職業,是她為自己保留的最後尊嚴。


    她這種人很可笑,往往最是該被嘲諷的,譬如曾經有人跟她說:飯都吃不飽,你還畫什麽?清高什麽?


    那個人錯了。


    是色彩拯救了她,讓她活著,而不是食物。


    「我帶你去錄指紋。」喬鹿笑著,牽起她的手。


    夏嵐心底慌亂,委婉道:「你在家就好,你不在我也畫不了。」


    是這個道理。


    聽說明星都挺忙,人不在時,她即使住在這裏也沒有用,錄指紋做什麽。


    「也對。」喬鹿兀自點頭,順她台階而下,悄然鬆開手。


    不著急,慢慢來。


    .


    夏嵐住在一樓,房間樓上就是喬鹿的臥室。


    她告誡自己隻是暫住,不可給別人添麻煩,工作日很早起來就出門,三餐都在外麵吃,晚上迴來,如果喬鹿在,就繼續畫,如果不在,就自己看書或刷手機,絕不去除了房間、浴室和客廳以外的任何地方。


    房子定期會有鍾點工阿姨來打掃,夏嵐碰著了會幫忙一起打掃,弄得阿姨很惶恐,給喬鹿說。


    喬鹿自己也苦惱不堪。


    小算盤是成功了,可事情進展卻完全不如她想像,別說熟悉起來,夏嵐一天能跟她說超過十句話都是奢侈。


    她給傅柏秋兩口子訴苦:


    「夏夏也太懂事了,拒人千裏之外的那種。」


    「她好像不太喜歡跟人肢.體接.觸。」


    「怎麽辦怎麽辦,快一個禮拜了,我偶像還是我偶像,一點都沒有要升級成好基友的意思。」


    在朋友們麵前,喬鹿判若兩人,大大咧咧什麽都能說,沒個正形。


    時槿之奚落她吃不到桃子,猴兒急,傅柏秋什麽建議也沒給,隻讓她順其自然。


    倆損友。


    嗬。


    喬鹿不知道,在觀察夏嵐的同時,自己也在被觀察。


    夏嵐很努力地克製自己生出多餘想法,可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兩個人,怎樣也無法做到完全視而不見,更別提畫畫時連續兩三個鍾頭的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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